2 學霸

“我要是考不上童生的話父親是不是會很失望。”楊宇問道。

“童生是必須考的，我們家又沒有別的兄弟，你要是沒有功名的話我們的田地鋪子族裏面都要收回去，這些東西本來就是父親考上之後別人送的，但是父親還年輕，未必不能中秀才，到時候在縣衙裏面謀一個差事也是可以的。”楊桃分析道。

楊宇撇撇嘴：“我聽族裏的小十七說，族長要給你說親事，準備讓王家三兄弟一起娶你，王家是大族，族裏面有做官的，家産也豐富，最好的是可以和王家聯姻，楊氏的子弟以後入學就方便了，書院的山長也是王家子弟。”

楊桃臉一下白了：“你說這個做什麽，也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一想到要嫁給三兄弟她就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個世界男多女少有共妻的習俗她是知道的，但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還是不能忍受，況且她爹一向寵愛她，是想給她招婿的，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要嫁給幾個男人。

“族長肯定是有這個打算，十七不會亂說，我是肯定不會答應的，他要敢那麽做我就敢讓人燒了他房子，誰怕誰。”

“哥，我們回去吧，你去給爹好好認錯，以後不要出去和游俠瞎混了，你讀書考上童生了我猜能不嫁給幾兄弟啊。”楊桃拉着楊宇的手道。

兩兄妹手牽着手，往家裏面走，妹妹的手握在自己手裏，楊宇好像不太害怕父親的怒火了，十三歲的妹妹比他矮一點，她長的比普通女孩高一點，由于經常出門釣魚皮膚也曬黑了一點，但還是眉目清秀，鼻子挺直，容貌帶着水鄉少女特有的精致，好像用工筆小篆細心畫出一般，在楊家鎮上她也肯定是最漂亮的那個，難怪王家願意和楊家這樣的鄉下小族聯姻。

回到家裏楊宇又跪了，他很積極的認錯：“爹我錯了，我再也不會出去打架了。”

“爹，你看哥哥已經知道錯了。”

“爹我錯了啊。”

楊桃嘆了口氣，她哥就是這樣，積極認錯，死不悔改，他們一家人都是這樣的脾氣，哪怕知道自己是錯的，也不會悔改，錯的也要一路錯下去。

楊先生平時很儒雅的一個人，可是面對頑劣的兒子，打也沒用罵也沒用，他年輕的時候勤奮好學，家貧沒有書可以讀，他就步行十幾裏地每天去夫子家請教，即使冰寒雪凍的臘月也手不釋卷，，每天飯都吃不飽也要讀書，他考中之後立刻所有人态度都變了，以前不搭理的族人把田地鋪子送上門，這就是讀書的好處，可惜兒子就是不明白，大元是讀書人金貴，沒有功名連一個小吏也敢刁難你，滅門縣令破家令尹可不是玩笑，你有再多的家産沒有功名就保不住。

“算了，你也聽族裏面說了吧，族長打算和王家聯姻，王家看中你妹妹了。”

楊宇立刻瞪大了眼：“他們休想。”

“你不願意又有什麽用，族裏面不是不可以插手桃子的婚事，不過是看在我還是個童生的份上才一直沒有做，王家這樣的大族，願意和我們聯姻，族長即使得罪我也要答應了。”楊先生嘆息道。

“我們不答應，妹妹父兄都在，不過是喪母，婚姻大事當然是父親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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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你考上童生了我們家有兩個讀書人倒是可以讓族長再考慮一下，可是你。”楊先生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兒子：“你就算為你妹妹考量一下，難道真的要她嫁出去給幾個兄弟做妻子。”

楊桃微微低下頭不說話，她知道哥哥不是笨，如果努力的話過個幾年考個童生是沒有問題的，畢竟童生還是簡單，就考墨帖，要求識字讀過儒家的幾本典籍，這一點就刷下了古代大多數不識字的人，随便哪個受過教育的現代人穿越過來，只要努力背下儒家的幾本經典，練好毛筆字，考個童生都不成問題，現代的教育可比古代的科學多了，對人的思維訓練也更全面。現代的考試錄用也更變态，相比較古代的科舉真算是簡單。

哪怕讓她現在去考科舉考個童生也沒問題，畢竟是中文專業，基本功還在，大學的時候還背過古文觀止，詩經，大學中庸這些，到古代之後和兄長一起啓蒙又複習紮實了一遍，連毛筆字都練出來了，但是哥哥去的話就有點小問題，他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在現代剛剛上初中，正在叛逆期，不肯好好學習，逃課打架，要讓他短時間達到童生的水平還是很難。

楊先生靈機一動，為今之計只有那樣做了，雖然同樣後患無窮，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今年八月鄉試，為父還要參加道試，族裏面還有三個鄉試推薦名額，是準備給宇兒和五叔家的十七的，還有一個名額，桃子為父給你要下來，你去參加鄉試，以你的水平中童生是沒問題的，只要你考上了有了功名，族裏面在也不會考慮把你嫁出去了，只會給你招婿。”

“可是女兒是女人，參加科舉這怎麽可以。”楊桃兩兄妹被驚住了。

“本朝還出過女帝和女丞相，并沒有不許女子不能參加科舉，只是女子能考上的幾年都沒有一個，那些世家大族裏面女子也是和男人一樣讀書的，還有做為一家之主出來抛頭露面的，現在時局已經不一樣了。”楊父解釋道。

是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女嬰的出生率越來越少，往往一個家族才有一兩個女兒，這樣的日子幾十年下來，許多成年男人連妻子都找不到，貧苦人家甚至已經開始幾個男人娶一個老婆，到了本朝，連那些世家貴族也抛下名譽道德，能夠娶到一個老婆就知足了，納妾什麽的已經少的可憐。

而從女帝頒布女子也有繼承權可以成為戶主開始，許多人家的女兒都不會外嫁，直接招婿，只要能生下血脈有的還會故意多找幾個丈夫，世風如此，像楊桃所在的小鎮子，有女兒的人家只有區區幾戶，在家裏面都是如珠似玉的捧着，什麽重活都不做穿的吃的都是家裏面最好的，這些被嬌慣的女子成年後也是不會嫁出去的，就算什麽都不會，捧着大把彩禮想娶她們的男人也是多不勝數。

楊桃小時候連個女伴都找不到，那些少女都是幾個兄弟圍着捧着，要想和她玩，先要過了她們兄弟那一關，況且她和那些少女也玩不到一起，她們被溺愛的太過，有的脾氣大的可怕，什麽都要聽她的，一點不滿意就大哭撒潑，然後馬上有人去哄，要什麽就是什麽，家裏面是從來不會違背她們的意願的。不要說讀書了，那些女人只要會做一點針線，都被誇成賢良淑德。

有的富貴人家的女兒直接被養成了纨绔，和家裏面的小厮混在一起亂來的，十幾歲就懷孕做母親的，和幾個男人保持關系的，楊桃幹脆不和她們玩，直接每天一個人去釣魚，不是姐太保守，姐在現代遇見的這樣的女人也是少數，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可怕了，一想到她這樣的家庭的少女一般都會嫁人，但是不是嫁一個，你的丈夫的兄弟也會在你床上。她就恨不得剃了頭發去廟裏面吃素算了。既然決定考取功名，楊桃就開始認真準備了，前世她就是個學霸，最愛做的事情就是考試，每次考試還裝作很輕松的樣子，其實私底下每天上自習看書，每次考完之後看見一堆學渣聚在一起焦慮自己要挂科了，深深有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學霸的孤獨你們不懂啊。

現在穿越到了古代也沒什麽區別，不就是科舉嗎，不是還是考試，我們□□的孩子從小考到大，區區科舉而已，楊桃首先把自己放下好久的四書五經從新看了起來，在古代缺少娛樂活動，她小時候不敢出去玩怕遇見拐子，就在家裏面看書，她家裏面也不會有什麽小說邪魅王爺的魔妃之類的看，就只要這些書看，讀了無數遍都快背了，所以楊父才認為她可以去參加縣試取得童生資格。

一邊看書，一邊練習寫八股文，八股文在現代一般人的眼裏都是貶義，但說到底也就是一種運用文而已，就跟大家寫的請假條一樣，就是個格式而已，跟申論沒有什麽區別，只要掌握了寫起來也容易，并且八股文對思維的訓練很強，八股文寫好了作詩做文做賦，無論什麽樣的文體都能掌握了。

楊桃決定每天寫一篇八股文，在現代考國考的時候她練習申論也是這樣，只有不停的寫不停的訓練才能掌握八股文的寫法，到時候無論什麽樣的題都能馬上破題毫無壓力。八股文的寫法其實也就和現代的語文考試寫作文差不多，比如高考語文作文出個話題作文題目是“缺憾”，讓你自拟題目寫一篇800字的文章，那你首先要說你對缺憾是怎麽看的，這在八股文裏面叫破題，是你這篇文章的主題，然後你怕自己寫偏題了，你描述的主旨不夠讓閱卷的人讀明白，你還要從反面側面再說一次，這在八股文裏面叫承題，讓後你開始寫正文了舉例了，這叫入手起股，你還要分幾個段落不停的寫作文湊夠字數，這叫中股後股，最後你老師告訴你寫作文一定要點題啊，一定要升華主題啊，這就叫束股，你既然能寫一篇800字的作文，難道還不會寫一篇500字的八股文嗎。

當然寫不寫的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這和寫作文一樣需要天賦，有時候出的作文題讓你不知所雲，有時候你不讀作文題，結果你寫完了發現自己完全偏題了，60分的作文老師會給你30分。

同時八股文對于閱卷也提供了方便，有時候參加考試的人有幾千人，但是閱卷者只要幾十個考官，還要在規定時間看完卷子，超過時間還要被禦史指責，所以用八股文來作為規定文體，只要看八股文開頭幾句，有錯誤的直接就可以黜落了。

八股文要求破題用儒家思想，跟你回答思修考試題目一樣，問你三個代表科學發展觀是什麽，你要是用其他哲學思想回答不是想挂科嗎。

轉眼過了兩月，眼看童生試在即，楊父也不淡定了，每日和女兒問答經義，練習破題。

“為父還是太着急了一點，本來該讓你先去書院學習一年，正經學習一下怎麽寫時文。”

“眼看童生試在即，錯過這一場又要等一年，族裏面肯定等不及了，父親看看我這樣破題怎麽樣。以‘學而第一，為政第二’為題，可以破之為‘學而後為政，未聞以政學也’。”楊桃完全沒有考試前焦慮的習慣，倒是楊父比她還焦躁不安，一會擔心她會緊張，一會擔心她寫不習慣時文。

每天聽父親和妹妹不停的讨論時文，一天可以破幾十個題，早上寫一篇晚上寫一篇，楊宇不僅沒有受到熏陶，從此對八股文産生濃厚興趣走上科舉之路，反而吓的跑出了門不願意呆在家裏了，看兩個寫八股文寫瘋了的人實在太可怕了，就連吃個粽子時候楊父都不忘記考校：“女兒你看這個怎麽破題‘羊角粽，東家送了西家送’。”

“我以為，不如破之‘以物之象象乎物，以人之惠惠乎人’。”楊桃馬上就能答上來，聽得楊宇對手裏面的粽子再也沒有任何胃口。

這樣的可怕日子終于在萬衆期待的童生試開始的時候結束了。

童生試要考三場，但一般都看第一場的成績，也就是寫八股文，再加上墨帖，經義，八股詩，最看重八股文。随着童生試拉開帷幕，附近讀書求學的學子都開始往縣城趕路，楊父是應考經驗豐富的，早就來到縣裏面租了個安靜的小院，考試期間睡眠飲食也是重要的，睡覺要睡的好，吃的東西要幹淨，離縣衙要近不用早起。這樣的房子可不好找。

楊父可是個老秀才，早就帶着女兒兒子住了下來，然後到縣衙裏面報名，報名需要聯名結保，一般是五個學子相互做保，一個學子做假的話其餘幾個人也會受到牽連，還有就是找一個秀才做擔保，風險就轉移到秀才身上了，那麽一旦有學子身份作假，為他做保的秀才甚至會失去功名，所以一般秀才都不願意為人做保，有楊父在，楊桃兩兄妹也就不用再另外找人作保了。

楊父領着兒女熟門熟路的往縣衙走去，這個時候已經有許多學子也來報名了，禮房外面已經開始排隊，不愧是讀書人，這個時候還是很謙讓的。

四五個站成一群的學子一邊排着隊，一邊無聊的打量着未來的對手。

看到楊父三人進來，楊父年紀已經到中年，穿着一身秀才的青色長袍，看來是科場前輩是為了幫人作保才來的。

他後面居然跟着一個做學子打扮的少女，幾個青年人眼睛一下就亮了，裝作不經意的掃了一眼那個少女，普通的學子白衣，身段苗條容貌秀麗，特別是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好像鐘天地靈秀而生，鼻梁挺直，就算皮膚有點黑也是一個清秀佳人，果然是女要俏一身孝，一身普通的學子儒服居然被她穿出了風流的韻味。

後面又有人進來了，幾個仆人擁着一個貴族姑子走進來，嘴裏喊着：“前面的讓一下。”

今年倒是奇了，居然有女人來參加童生試，還是兩個。都是來報名的，那個貴族姑子不管前面排隊的，直接就進去了，這種特殊待遇讓人議論紛紛。

不過也有人視之為理所當然：“知道她是誰嗎，奉恩公家唯一的女兒陶瑩玉，她家裏面已經确定爵位要讓她繼承了。”

“聽說她不是還有幾個哥哥嗎。”

“現在這個年份，有爵位的家裏都是讓女人繼承，誰舍得把女兒嫁出去呢。”

陶夢婉報完名，也不理這群人，徑直就走了，出門的時候好奇的看了一眼同樣是女人的楊桃，看她年紀雖小容貌秀麗，難得的對她笑了一下點點頭算做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