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贈畫

楊桃含笑看了鄭婉一眼，她穿着一件淡雅的白色繡花折裙，頭上戴着木蘭簪子，臉上總是帶着溫婉的笑容，容貌雖然不是很驚豔，但是卻帶着一種知性的氣質，讓人心生好感，很多人都喜歡這個樣子的女人，知書達理長的清秀，還特別溫柔知性，似乎随時可以聽你訴說心事，安撫你的一切情緒。

聽見楊桃作出這樣的詩詞，鄭婉的表情就好像吃了一個蘋果，結果發現裏面有條蟲子，還只剩半條一樣，只憋出一句“真是好詞。”

陶瑩玉給了楊桃一個做得好的眼神，繼續含情脈脈的望着葉閑，一副有情飲水飽，人間多美好的架勢，被這麽一攪和，大家又聊了一陣子，卻沒有一個敢再寫詩了，喝了幾杯酒就各自散去，楊桃順手拿了一枝荷花回去。

這次出游雖然多了許多不相幹的人，卻還算盡興，楊桃和陶瑩玉回到住的地方，翻開日歷，發現還有半個月就是省試的日子了，這個時候再作文卻已經沒有多大的用了，該做的練習都已經做了，讀書這麽多年，也該到了下場一試的時候。

顧公子最後一次到府上來，荷花已經畫完了，拿來給楊桃看，楊桃一副衣克思歐粉絲看到吳亦凡單手做了一個後空翻一樣夢幻的表情。為什麽有人能畫得這麽好。

顧雲被她看的不好意思的道：“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吧。”

楊桃高興的要跳起來：“真的嗎。”要知道顧雲的畫很少流傳出來，以顧公子的家世，又不缺錢，又不缺勢，有來求畫的權貴他也是愛答不理的，礙于顧家的權勢，也沒有人能拿他怎麽樣，但凡得到他的畫的人馬上收藏起來當做傳家寶，不輕易拿出來給人欣賞，所以現在顧雲的真跡真的是萬金難求，這不是一副畫，這是錢啊，就這麽一副畫，就能在城裏換一套房子了，還是海濱別墅那種。

想到他畫了這麽久的一副畫就送給自己了，楊桃真誠的表示感謝：“如此多謝顧公子了。”

“朋友之間何必如此客氣。”顧公子卻道。

楊桃高興的笑成了一朵花，為顧公子把自己當朋友，是啊，朋友之間哪裏需要說什麽謝謝，看着她笑顏如花，比這副畫上的荷花還要清豔絕倫，比自己這一夏天見過的荷花還要美麗，顧公子也傻乎乎的笑了起來。

“對了，可有詩作，這副畫上還沒有題詩。”顧公子問道。

楊桃想了想，取下筆架上一只狼毫蘸了墨水，在紙上寫下：“ 秀樾橫塘十裏香，水花晚色靜年芳。胭脂雪瘦熏沉水，翡翠盤高走夜光。”

胭脂雪比喻荷花花瓣，翡翠夜光寫荷葉碧綠好像翡翠，寫荷花有如此驚豔的聯想實在是絕妙，特別是這字跡俊秀麗雅好像美人簪花，光看這一筆字就是一種享受，顧雲笑道：“我聽說陸黛陸公子的叔父陸頑任太守的時候選任屬官的标準就是字要寫的好，你要是考不上舉人就憑這一手字就可以謀個官職。”

楊桃一臉委屈的看着他：“你莫非覺得我考不上嗎？”

顧雲連忙否認：“怎麽會，要是以你如此文才學問都考不中得話，那一定是提學官眼瞎了。”他看着楊桃的眼睛真誠的說，楊桃轉嗔為喜，連忙謙虛道。

“這可說不準，要知道古往今來多少才名卓著的才子卻偏偏過不了科場這一關，文壇宗主韓昌黎年輕的時候考了多少次都名落孫山，天下聞名的大才子徐長青一生困頓科場屢試不第 ，這種事情也是要看天命啊。”說的楊桃自己都感嘆起來，自古才子學者，都要下場考這麽一遭，是蛇是龍才能見到結果，要是考不過該怎麽辦呢，難道做一輩子的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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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個世風如此，“自科舉之法行，人期速效，十五不應試，父兄以為不才；二十而不膠癢，鄉裏得而賤之。”二十歲不進學，也就是不能取得童生資格，同鄉的人都看不起你，像楊桃這樣已經有秀才功名的，也只是有見官不拜的資格而已，秀才的功名容易取得，舉人的功名卻是非常難得，以這個時代的識字率來說，幾乎是幾百取一，比現代公務員錄取還要殘酷無數。有的人考了一輩子，熬的頭發都白了，據說最老的一個秀才九十歲還在入場考試，當時本省巡撫說要奏請禮部請皇帝恩賜一個舉人功名，該老秀才不肯，後來居然就考中了，終于在雙腳踏入棺材之前取得了舉人功名，寫詩道：“老人南極天邊見，童子春風座上來。”這種情況說明只要活的夠久總能遇見鬼，千年王八萬年龜，一次考不中就考他個五十年，還要要向老天再借五十年，活到老考到老，老子考不過你，就活過你。

不過這種情況想想也是挺可悲的，一輩子的追求就再也沒有別的了，一次一次的考試，一次一次的失敗，每次站在榜下都沒有自己的名字，該是多心酸，難怪後來那麽多人說起封建科舉制度都深惡痛覺，君不見歷史上那些描述科舉制度黑暗，摧殘人性的人都是科舉失敗的同志，因為總是考不上，這種濃烈的挫折感，徐長青屢次考不上甚至想要去自殺。科舉制度的殘酷也正在這裏。

可是一旦考中舉人，馬上可以免稅，有做官的資格，要是現代公務員考中之後能馬上讓你當一個縣的縣長或者書記，估計很多人也會考一輩子也要去考一個公務員。

“不會的，你長這麽好看，就看你臉考官都要取中你了。”顧雲看她眼中愁雲凝聚，忍不住安慰道。

楊桃嗔道：“這怎麽可能。”

科舉考試靠刷臉考中得年代已經過去了，現在閱卷實行糊卷制度，再也不會有什麽求谒公主門下，精音律，善琵琶，彈一曲郁輪袍就取得狀元的事情了①，從這個角度來說，八股文取士不是沒有好處。

顧雲不再上門來畫畫，裴公子也就再沒有借口跑來圍觀楊桃了，眼中的依依不舍，好像是白娘子看着許仙被法海拉去關在金山寺生離死別一樣。

“你為什麽這麽快就把畫畫完了，你就不能慢慢畫嗎，你以前畫一幅畫不是要畫一個月嗎。”對于顧雲這麽快把畫畫完了，裴公子表示非常不滿。

顧雲給了他一個白眼：“就幾朵荷花我畫了半個月了，你知足吧，想見人自己跑去，非要拿我做借口，呵呵。”

裴公子想的覺得有道理，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這樣不太好吧。大家雖然這麽熟了，感情又這麽好，畢竟是非親非故的，沒事跑去人家家裏會不會惹人非議啊”

顧公子回了他兩個字：“呵呵。”

裴公子猶豫了半天，鼓起勇氣抱着一盆花又跑到陶府去了。

“我聽桃桃上次說喜歡蘭花，我剛剛找到了一盆天逸墨蘭，送來給她看看。”

結果被告知，楊桃和陶瑩玉跑去貢院看考場去了，真是不巧，裴公子把這盆花了幾千兩銀子的天價蘭花放下失望的走了。

師爺安慰道：“東主不用難過，除了天逸蘭，我們府上還有天海蘭，天雪蘭。”

被顧公子聽見了用一種看弱智的眼光可憐的看着他，他被人稱做畫癡，看看好友現在的所作所為，究竟誰更白癡啊，得到智商上的優越感的顧公子直接去貢院找看考場的楊桃他們去了。

本來馬上要考試了，貢院是不讓人随便進去了，不過有錢能讓鬼推墨，除了楊桃她們之外在貢院外面的還有幾個有功名想進去看看的士子，大家一起湊了點錢給守門的軍士就進去了。

貢院外面是一個集市，誰讓貢院這裏修建的時候就有一個大廣場，平時不舉行考試的時候就有百姓帶着東西到這裏來賣，楊桃她們還到這裏買過鄉民賣的水果零食，味道不錯價格還便宜。

進去貢院，看見所謂的號舍，考試的時候每個考生一間屋子，排除了相互抄襲偷看的可能性，再也不會出現什麽安慰一起考試的考生，結果那個考生抄了他一半文考中進士的勵志故事了②，這些屋子按照千字文排序，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最開始修的一批號舍還算過得去，排後面的那些號房就偷工減料了，高不過眉，寬度和深度都大概一米多，也就是說人在裏面站着伸不直腰，躺着伸不直腿，看着這一排一排跟雞籠一樣的考屋，考生要在這裏吃睡答題過六天，楊桃都開始擔心自己能不能堅持下來了，這簡直跟坐牢一樣。

正啧啧感嘆間，跟她們一起進來的那群讀書人裏面有個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吓了楊桃她們一跳，這還沒參加考試就吓哭了一個嗎，看見放聲大哭的那一個讀書人是一個頭發都已經半白的頹廢大叔，穿着洗得發白縫縫補補的直裰，看到一個號房嚎啕大哭，哭完一個號房又跑到另外一個號房哭，哭的心肝欲碎，聽他同伴的人說，他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半輩子都在這裏參加考試，但是每次都名落孫山，每次走進這裏，都失望一次，現在看到這些自己考試時候坐過的號舍，真是悲從中來，家人的希望，自己一生的追求，都在這裏，可是每一次榜上都沒有他，每一次都考不中。聽到這種事情楊桃她們也是感嘆不已 。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能更就更，不能更就周一更（^o^）/～，收藏終于到一百了好開心麽麽噠①王維未冠而有文名，又精音律，妙能琵琶，為岐王所重。維方将應舉，求王庇借。王遂引至公主第，使為伶人。維奏新曲號《郁輪袍》，為公主所激賞，乃為之說項，維遂得高中。

②歐陽修參加科舉考試時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