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同居

楊桃睡了一覺起來，從考箱裏面找出一堆點心，綠豆糕麻餅豆粉卷什麽的吃了，喝了幾口水，才打開了考卷看了起來。考試分三場，第一場試《四書》義三道，經義四道 ，考生要寫三篇四書題，四篇五經題，而且必須用八股文文體，要在一天時間寫七篇八股文，簡直是對腦力心力的大考驗，身體差一點的考生連題目都做不完。

第二場 試論一道，判語五條，诏浩表內科一道，經史時務策五道，第一場考你對四書五經經義的理解，第二場考應用文寫作，第三場考時事政治。但是三場最重頭場，頭場最重四書，這就是為什麽大家平時最看重八股文的緣故，一般考官只看第一篇文，看破題一句，沒破對題，罵題了，犯諱了，就可以直接黜落，不用再看下去了，破題對了再看承題，沒有正破反承，反破正承，又可以黜落了，大大提高了閱卷速度。

要知道一個考官，要在幾天的時間看幾千考生寫的文章，再除去酒桌上面應酬的時間，能有多少時間閱卷，到了規定放榜的時間沒有閱完，等着被彈劾丢官吧，所以要用八股文這種文體來寫作，誰有那麽多的時間去慢慢品讀每一篇文章的好壞，科舉考試就是一種考試而已，考試就必須要有一個評分标。

楊桃決定先寫第一道題目，再寫第三道題，最後寫第二道題，一般剛開始寫的文最好，後面的越來越差，依次寫的話會給考官留下一種越寫越差的感覺，所以要最後寫第二道題，這樣第一篇文最好，第二篇文最差，第三篇又好了一點了，給人形成一種高低起伏感。

再看題目都是平時做熟的大題，四書就那麽幾本，幾乎所有的題目在全國的考試中都已經出過，這些程墨文章大家都已經讀過，要想寫出新意來也是難，楊桃先從破題開始，所謂一篇文章好壞都由破題，未破題時題由我，既破題時我由題，破題破好了才能吸引考官看下去。

這裏面有個訣竅，是考場前輩總結出來的，“破為一章之主，承要破意而彰，起要一針見血，猶如擒賊擒王。”說的是相當有道理，八股文就要這樣做。

這樣絞盡腦汁寫了七篇文章，既要合乎八股格式，兩股一對，又要模拟聖人言論，不許發表自己的見解，還要注意避諱，不能犯諱，楊桃寫完下來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連考三場，等走出考場見到外面的陽光的時候，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腦袋裏面已經無法思考了，一想事情大腦就一篇空白，渾身沒有一點力氣，走了兩步就雙腳一軟倒了下去，剛好葉閑也從考場裏面出來，畢竟是男人體力比她好一點，看見她倒了下去連忙伸手把她摟住，從考場出來就暈倒的考生不在少數，大多數都臉色慘白。

看見楊桃從考場出來，早就等在外面的裴素看到了她，從馬車上跳下來。

“桃桃，你還好嗎。”

楊桃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有氣無力的回答：“沒事，就是累的很，睡一覺就好了。小玉出來了嗎。”

找到陶瑩玉，她一出來就暈倒了，吓得陶家的仆人手忙腳亂。

裴素接過楊桃把她抱了起來，對葉閑道：“你去看看陶家小姐吧，我來照顧桃桃就可以了。”他抱着楊桃上了馬車，臨走前又回過頭來對葉閑道：“葉公子既然已經訂婚了，就不要再想着不該想的人了，否則給自己招來麻煩就不好了。”

丢下如此霸道總裁一樣高傲冷酷天涼王破的話，裴素看都懶的看葉閑一眼就走了，好像多看他一眼就降低了自己的水準，留下葉閑在原地氣得牙癢。

楊桃昏睡了過去，對自己怎麽回來的都不清楚，睡了半天餓醒過來，還是覺得頭腦昏沉，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呆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心想難道裴素沒有送她回陶府，不過裴素總不會害她，心中并不慌，想蓋着被子繼續睡，又餓的慌，掙紮的爬了起來。

聽見她起床的聲音，裴素從屏風後來走了出來，原來他一直呆在隔間看書，兩個人之間只隔了一扇屏風，他穿着家常的深色圓領衫，漆黑的眉毛修長入鬓，眉眼都好像要發出光來。

楊桃突然發現自己盯着人家臉看了好半天了，連忙轉過眼裝做欣賞牆上的花紋。從床上掙紮着爬起來，楊桃問：“這裏是哪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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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素笑得很羞澀的回答：“你剛從考場出來就睡着了，我就想要給你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一下，我家裏人少也安靜，我就把你帶回家裏來了。”

聽到這樣有理有據讓人信服的話，楊桃也是無語了，女孩子睡着了，不把她送回家，反而帶回自己住的地方，看這裏的裝飾布置，樸素無華，牆上挂有一副顧雲畫的桃花圖，怎麽感覺像是裴素自己的房間，莫非他家裏連間客房都沒有了嗎 。

“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再睡。”裴素又聲音非常溫柔問道，好像在哄三歲的小侄女吃飯一樣。

楊桃點頭聽到吃的先什麽都不想了，仆人端了一小桌子上來，擺上幾盤素菜，還有一鍋胭脂米粥，還有幾盤涼菜，幾盤點心。 楊桃确實餓了，連喝了三碗米粥，點心也吃了七七八八，吃了就想睡，卻被裴素拉住了。

“等一會再睡，剛吃了飯馬上就睡覺要積食。我陪你走兩步吧。”

外面下了雨，兩個人在走廊上面走了兩步，屋檐上的雨水濺落在木制地板上面，洗去了這幾天的炎熱，庭院裏面種有竹子，翠綠的竹葉上面雨水滴落，看天空青色如岚，似乎雨要停了。

“我找到了幾盤蘭花，你要去看看嗎。”裴素問道，兩個人去看了那幾盤蘭花，都是很稀有的品種，鵝黃色的花蕊散發着迷人的幽香，翠綠的葉子也欣然可愛。上次楊桃說喜歡蘭花，裴素好不容易找到這麽幾盆。

楊桃精神不太好，逛了一會又回去睡覺了。

他們這些考生交卷出場後就可以休息了，閱卷官卻馬上要進行閱卷工作，首先這些卷子要送去糊名，糊好之後，還要讓書吏把考生的卷子謄寫一遍，防止考官通過字跡認出考生來，接着還要把卷子送給負責句讀的書吏，檢查是否謄寫正确，也是讓這兩群人相互監督，防止作弊，最後再把卷子送到內簾官手上，交接的時候不許說一句話，防止互相串通，負責閱卷的地方獨立于整個貢院，除了接卷之外不許任何人進出，這些卷子被捆成幾捆，由同考官抽簽選擇，一幹監視官就坐在他們旁邊，仔細監視考官的閱卷過程。

這些監視官一般由錦衣衛的人擔任，每個都是虎視眈眈，看得人毛骨悚然，同考官根據卷子的優劣，把卷子推薦給副考官，副考官如果也覺得可以，就在上面寫個取字，然後給主考官，主考官如果也同意取中，就在上面寫個中字，連起來就是取中。

半個月的閱卷之後，所有的考卷終于閱完了，一共取中了九十份卷子，一份都不能多，一份也不能少，剩下的就是排定名次，因為閱卷官都是臨時抽調的，沒有隸屬關系，大家誰都不怕誰，為了排定頭五名的卷子争得不可開交。

頭五名又叫五經魁首，省試第一名又叫解元，自古以來文無第一，同考官對于自己推薦上去的卷子總有一種特別感情，畢竟這些考中的舉人以後要喊他們一聲房師，所以對寫的好的那幾份，都想為他們争一個解元出來。

“這一份文采風流，才氣縱橫，又清純生動，巧心俊發，鮮彩動人。卑職認為可以定為五魁之一。”

“卑職卻是認為不妥，這位八股雖然寫技法高秒，卻只是用八股抄練其嘴巴文筆，實際內容輕浮。”

雖然這個世界八股文已經寫的爛俗，所有的題目都已經出過，都是些陳言爛詞，但是也有些的特別好的，才氣縱橫的，能把八股文寫的如此花團錦簇，那才是真本事。

“卑職認為這一份卷子古樸莊嚴簡潔深刻，雖然簡樸至極，卻神足，氣足，理足，恪守經義，讀去卻又奇氣縱橫，高古跳脫，取這一份做解元，可以給所有生員做個榜樣，告訴他們什麽樣的制文才是本義。”

幾個同考官推了幾份寫的好的卷子上去，最後卻是要主考官陸雪決定究竟哪一份能得第一，以他主考官的官職，又這麽硬的背景，大家都服氣他的決定。

“這份才氣雖然好，卻是在炫技而已，反而這份古樸莊嚴取中也能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決定好了名次，大家在陸雪的帶領下走出了內院，拆卷填榜，這九十名舉人的名字才露出來，副考官對陸雪說道。

“卑職也聽說過人生若只如初見，枇杷花底校書人，沒想到這八股文寫的如此樸素的人，卻能寫出如此哀感頑豔的詞來，真是奇了。”

楊桃在裴素家裏住了半個月，本來她休息好了就想走的，結果裴素說你反正也是借住在朋友家裏面，我不也是你朋友，借住我家不也一樣 ，這話一時間也讓她找不出理由反駁。

等着出成績這幾天最難熬，反複的想自己答題答的怎麽樣啊，有沒有不小心寫錯字啊，自己吓自己是吓得連飯都吃不香了，考試之前倒是不緊張，考試之後卻覺得整個人都患得患失了。估計所有的考生現在的心情都跟她一樣的煎熬。

作者有話要說：

T^T馬上開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