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我要選李白

顧雲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楊桃的時候是那一次詩會,跟以往無數次無聊的聚會一樣,一群所謂的才子又聚在一起寫着所謂的詩,好像除這個他們生活就沒有一點可以做的事情了,文章百年之盛事,立言立德立功,又不是每一個文人都能立德立功,還是立言最簡單。大概這群文人一輩子能做的有意義的事情也就這麽一件,所以他們對寫文章這種事情非常積極。

顧雲本來是不想來參加這種無聊的事情的,他寧願躲在自家的院子裏面吃兩根甘蔗,看院子裏面的白鶴跳來跳去。只是被好朋友拉着硬扯着也就去了。不出所料,所謂的詩會,又是一群文人才子在那裏相互恭維,暗地裏相互比拼,實際上恨不得把對方踩在腳下,當作自己成名的墊腳石。

唯一有趣一點的是酒還不錯,同樣來參加的詩會的幾個權貴公子一邊喝着酒,一邊吹着自己遇到了哪些美人,什麽省城四花絕色無雙,什麽袁家小姐如白梅印雪,吳家小姐如湖泛春波,沈家小姐可以說是色藝雙絕,這些年輕漂亮的小姐很有可能就是他們這一群人未來成親的對象,大家雖然裝做不在乎,其實也是暗自關注,心裏都有個标準,要是能和這些絕色美女成親,當然是人生一大樂事。

顧雲注意到自己好友臉上頗為不屑,當然他一直是這種對什麽都不屑一顧的樣子,估計心裏在罵這群人傻逼,悄悄把頭低下來對自己說了一句土話:“這群傻狍子,庸脂俗粉當做寶。”

顧雲吃了一塊烤鹿肉,問他:“那你覺得什麽樣的女人不是庸脂俗粉。”

他神秘的一笑:“你見到就知道了。”

後來他果然見到了,當那個少女穿着白衣,眼波如春酒盈盈擡起頭來看着他時,他的心髒劇烈的收縮了一下,好像停止跳動了一樣,為什麽偏偏是她呢,為什麽偏偏要晚一步遇見她呢,人生的際遇真是奇怪,他是畫癡又不是白癡,怎麽會看不出來裴素喜歡她,還是做好朋友吧。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因為你一個月沒更新了)楊桃和顧雲兩個人相互瞪着眼,兩個人現在腦中都一片空白,顧雲拿着的筆在紙上留下了一個大寫的污跡,楊桃有些尴尬的抓了抓頭發,強吻一個男人算不算非禮啊,顧雲會不會跟她絕交啊,為今之計,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殺人滅口毀屍滅跡,楊桃猛的站起來。

“我。我突然想起來我有事我先走了。”

她朝門口迅速的跑了兩步好像一陣風一樣馬上要刮出門去,又被一只手拉住。

“你的畫還沒有畫完,不是明天要交一副畫做作業嗎。”顧雲還記得她要交一副畫做作業的事情。

楊桃轉過頭來,哭笑不得的道:“我畫的那個交上去夫子說我是朽木不可雕也。”堂堂解元被人罵做是朽木真是不可忍,也要忍,教室裏面老師最大,況且她畫的那個畫确實比陶瑩玉也強不到哪裏去,要意境沒意境,要品味沒品位,八股文寫的好的人藝術天賦上有時候确實要欠缺一些,但是也有八股文寫的好,畫的畫更牛的狠人比如唐伯虎。楊桃顯然不是那種天才。

“我小時候畫的有一些畫,你可以拿去臨摹一下,那個時候我畫的還不錯。”顧雲想起自己小時候畫的那些畫,反正沒有流傳出去,楊桃照着上面的畫,意境是肯定有了,果然兩個人想的一樣,都是怎麽作弊。

顧雲拉着楊桃去找他以前畫的那些畫,手一直沒有放開,兩個人都很有默契的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只是有什麽東西已經不一樣了,比如找着找着畫會突然誰都不說話了,就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拿到畫楊桃回到陶府,陶瑩玉敏銳的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楊桃狡辯道:“哪有,有什麽不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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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瑩玉冷笑道:“有什麽不對的?你說呢,你今天坐在這裏已經莫名其妙的傻笑了三次了,剛剛對着院子裏面的松樹笑了一次,現在喝茶也是滿臉笑意,老實交代,回家過年。”

楊桃一本正經的解釋道:“你想多了,我剛剛想到明天的畫藝課的作業終于不用發愁了,所以心裏很開心,對了今天袁小姐怎麽不來約你出去喝茶看戲了。”

陶瑩玉被她糊弄過去:“袁小姐今天去相親,她家裏給她介紹了一個男人,她去看看,我這麽貌美如花就不去了,萬一把事情弄黃了多不好意思。對了,我四哥說家裏來信了,也有你的信,給你。”

楊桃打開信封,是哥哥楊宇寫來的,說了一下家裏的事情,還有爹爹做事細致謹慎,很受上官賞識,縣令馬上要榮升了,想把他這個屬官一起帶上,這可是難得的好事,說明縣令把她爹當成心腹了,連升官轉任也不忘記這個人,聽說縣令要榮升到省城任八品知府了,這簡直是魚躍龍門,也就是說爹爹可能也要來省城了,那麽哥哥肯定也要跟來省城求學,他們一家也就可以團聚了。

再說陶瑩玉因為省試沒有通過,想要再考一次,在府學裏面也有專門給達官顯貴的子女專門設立的位置,陶瑩玉說想去府學求學,她們家裏運作一番也就進去了,于是兩個人又成了同學,不過兩人行多了一個袁小姐,倒是更加熱鬧了,袁小姐本身出生就高,又有才學,在府學裏也是一呼百應,很受同學的歡迎,再加上洪逸,方寒鶴等同年在,楊桃在府學裏面也不會混的太差,不過凡事總有例外,聽說這一屆省試的解元是個女子,自然也有人不服氣的。

其中同年的高榮高舉人,自入學開始此人就好像特別讨厭楊桃,更何況楊桃年紀小長的特別好看,總有許多癡迷她容貌的同學圍着她獻殷勤,這種女學生以前在府學裏面也有,因為身為女子自然受到許多優待,總是有男同學捧着,明明沒有來府學求學的資格,偏偏因為家世進來了,又不願意專心學業,每天招蜂引蝶,在府學裏面引得許多年輕的男同學争風吃醋,敗壞學院風氣,高榮最煩的就是這類人,更煩的是身為男人這樣自甘下賤,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不思建功立業沉迷女色最讓人看不起。連帶着對楊桃他也沒有好感。

自從楊桃來府學上課,每天教室外面假裝路過的,上騎射課假裝路過的,上畫藝課琴藝課假裝路過的,這些人簡直跟趕不走的蒼蠅一樣。恰好任畫藝課的夫子正是高榮舅父,聽他說起這件事後也深覺有理,好好的一個府學就是被這群人敗壞的風氣,所以在課上總是對楊桃諸多挑剔,有天甚至當面把楊桃畫的一副畫撕掉了扔在地上。

“我再次強調一下,畫藝是心藝,再有畫這樣庸俗不堪的畫作我見一次撕一次。”

楊桃當時的心情只有一個,我真的是日了狗了,第一次被人這樣羞辱,況且人家是有理有據,她畫的确實是俗氣,但是不是每一個人都說唐伯虎,她已經認真在畫了,畫不出超凡脫俗的藝術作品來,難道要她去死啊,每個人的天賦都是有限的,有的人就是對于藝術沒有領悟能力,難道你能把他塞回娘胎重新打造一次啊。楊桃氣的要死,回頭就想怎麽作弊了,看來不作弊我這個畫藝課是好不了了。

又是一次畫藝課,楊桃把自己畫的畫作交了上去,高夫子仔細的看了半天,終于憋出一句還可以,讓一些準備看好戲的人非常失望,衆人圍了上去,看到畫是幾只孤雁在高樓上徘徊,明月之下一葉扁舟,意境頗為不俗。

“楊同學這幅畫倒是有幾分意趣,比前幾次交的有很大進步,要繼續努力。”高夫子有點不情願的評價道。

楊桃謙虛的笑了笑,正準備說幾句都是老師教的好,你好我好大家好,卻突然有人說。

“此畫上孤雁徘徊于樓,似不舍又似孤傲,明月在天,扁舟在江,寥寥幾筆卻筆意無盡意味纏綿,我看不像是楊同學的筆法吧,看楊同學上幾次畫作,都是單調枯燥,怎麽突然取得這樣大的進步了。”

楊桃心中中咯噔一下,糟糕,抄襲被當場抓獲了,反正不是第一次,只見她非常淡定的看過去,說話的人正是高舉人。

聽他這麽一說,大家都覺得非常有道理,“真的不像是楊同學自己畫的,是哪個人幫她畫的吧,為了讨好佳人,呵呵,你懂的。”

“而且這個代畫的人自己水平也不怎麽樣啊,這個筆法稚嫩拙劣,好像三歲小孩在學畫一樣,自己都畫成這樣還敢幫別人代畫,真是可笑。”他們說對了,這的确是顧雲幾歲時候畫的畫,他自己也覺得畫的很糟糕。

楊桃苦笑,我只想交個作業啊,大家讀書時候誰不抄個作業啊。

又聽見有人說:“我看她平時寫的那些詩詞肯定也是別人幫她代寫的,一個女人怎麽可能寫出那樣的詩詞來,否則怎麽可能最近突然一首詩都不寫了。”

“是啊,除非她現在就寫出一首來,當場寫,否則肯定是。”

本來大家只是在地下小聲說,但是看高夫子不阻止,有人開始大聲說起來了,同桌的陶瑩玉氣得站了起來。

“夫子,這課還上不上了。”

團結在袁小姐身邊的同學也應和道:“是啊,好好的畫藝課,關寫詩什麽事,我看你們腦子裏面都是水。”

“有本事倒是寫出來啊,只怕是寫不出來吧。”

“你能寫出來你寫啊,你這麽能咋不上天啊。”很明顯是楊桃她們這邊聲勢更大,人更多,把那些人說的不吭聲了,開玩笑,好的詩詞是說寫就能寫出來的嗎,誰不是醞釀了許久,修改了又修改,好詩又不是園子裏面的韭菜,你想割就能割一茬。

楊桃看着說話那群人呵呵笑了兩聲,其實說她她倒不介意,說顧雲畫的不好的怎麽聽起來就這麽氣呢,她冷笑的看着這群人,這個畫藝課上得真沒意思,一個自以為是的老師,幾個會畫點就以為自己是畫聖轉世的同學,她拿起筆在畫上寫起來。

“棄我去者 ,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論寫詩,中華五千年再也沒有人能超過李白。每一個讀到他詩的人都無法不為他傾倒,這首詩寫出來,什麽解釋都不用了,楊桃扔下筆,轉身離開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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