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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康的父親是城防都督府的長史,原本與薛雲濤并沒有交集,只是最近薛雲濤在朝堂上的動靜很大,頗有一飛沖天的架勢,于是葉家長子的婚禮,便也邀請了他。

但薛雲濤有自己的考慮,因為葉長史在朝中是被打了标簽了,與自己并不在一列,所以,薛雲濤并不想與他糾纏,趟上渾水,便在葉家辦喜事的那天,讓蕭氏帶着薛宸和魏芷靜出席,自己便以公務繁忙為由,将這件事全權交給蕭氏來處理。

蕭氏明白薛雲濤的意思,推給她就說明,他并不想與這位葉長史有太深的交集,所以蕭氏當天去并不需要與葉府女眷多交,但因為這回也是蕭氏第一次以薛夫人的名義出席宴請,又不能太平靜寡淡,所以,這個适中的度就很難把握了,太親了,人家給你打标簽,太遠了,給人一種不合群的疏離感。

但薛宸知道,憑蕭氏的功力,一定能夠拿捏的相當好。

出席前一天她也和薛繡碰了一下頭,薛繡告訴她,事情已經辦妥,她這回分到的任務,就是以賞花為名,請幾府的小姐一同去芙蓉園一聚,而柳玟宣自然也在她的邀請之列,按照計劃,她會在芙蓉園中與柳玟宣說上話,鼓勵她在葉康的婚禮當天一定要出席,柳玟宣自知受到了欺騙,但是卻也不敢抛卻柳家的名譽,真的豁出去和葉康鬧一鬧,她未婚先孕這件事若是傳出去,那柳家也不必在京城混了,但是,薛繡随意的一句話卻真的說到了她的心坎上,薛繡借着戲詞說,就算不能報他的薄幸之仇,卻也不能讓他太好過。于是柳玟宣就想着出席葉康的婚禮,讓他在婚禮上看見她怕一怕,添添堵也是好的。

只要柳玟宣能這麽想,薛繡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而事實上,薛繡确實已經成功的完成了任務,因為薛宸剛才随着蕭氏進門之時,已經瞧見了她,穿着一身桃紅色的吉祥紋交領襦裙,臉上擦着濃妝,但依然掩蓋不了她煞白的臉色,柳夫人與她走在一起,知道女兒最近有些不對,似乎不高興,便湊過去說道:

“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就別擺這副臉了。也不知你最近是怎麽了,你要說自己不合意元家公子,就連我都想敲敲你的榆木腦袋,自己有多大的福分還不知道,要不是元夫人喜歡你,你這輩子哪有可能嫁給元家?還給我擺臉子不痛快,你這小性子也給我收斂收斂,你爹可說了,等你和元公子成親之後,他才好去跟元尚書活動活動,看能不能研習個保升的法子出來,你爹等了一輩子,可就等這個機會了。”

柳玟宣沒有說話,但臉色也沒見的好多少,柳夫人嘆了口氣,見着其他府的夫人總要過去打招呼,也就沒再和柳玟宣繼續這個話題。

柳玟宣看着自家母親鑽營的樣子,實在覺得惡心,只覺得他們哪裏是把自家當女兒,根本就是一個換他們功名利祿的工具,有這樣的爹娘在,就算她嫁進了元家,将來也是受人鄙夷和嫌棄的,從前她心儀玄武哥哥,一心想給他做妻子,可是當她把一切都奉獻出去的時候,玄武哥哥卻變了,變得絕情絕義,連她腹中的孩子都忍心傷害。

其實她也知道,今天過來沒有任何意義,最多就是讓他看見自己心虛一番,她又不敢真的鬧出什麽事來。可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越發覺得不想讓葉康好過。

魏芷靜始終跟着薛宸,薛宸倒是将她當做嫡親的妹妹,遇見了誰家小姐都會介紹一番,人家知道她是嘉和縣主的女兒,也都能對她高看兩眼,就這麽太太平平的等到了中午宴席之時。

葉府今日紅綢高挂,滿院子的喜氣,時辰到了之後,府外噼裏啪啦想起了滔天的鞭炮聲,新娘在在一片鑼鼓喧天中,被一身紅裝的新郎官背入了門檻,由喜娘攙扶着跨火盆,越火炭,熱熱鬧鬧的進了門,拜過了天地,禮成送入洞房。

賓客賀喜之後,一道道佳肴便送上了桌,衆人入席。

蕭氏與其他幾府的夫人坐在一起,薛宸則帶着魏芷靜和姑娘們坐在一桌,坐在她這個角度,側過頭去正好能看見柳玟宣,先前新郎官背着新娘子進門時,就看見了柳玟宣,葉康吓得臉都白了,以為柳玟宣是來鬧事的,等了片刻,見她只是在自己面前晃晃,并不敢真的做出什麽來,他這才放下心,派人看着她,不許她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宴席過半,突然隔壁桌上有個姑娘捂着肚子喊了一聲:“哎喲,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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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她的一聲叫喚,坐在她旁邊的人也全都感到了不适,柳玟宣蹙着眉頭放下了筷子,似乎也感覺到不對,那一桌的動靜把葉太太都驚動了,帶着婆子丫鬟過來一看究竟,竟然發現那一桌的小姐們全都一個個捂着肚子,臉色慘白。

葉太太吓壞了,趕緊去讓管家把府裏的女大夫請來,想把這些姑娘扶入內堂之中診治,但是這些小姐們一個個肚子疼的不行,根本沒法走動,這些小姐們的親屬趕過來,都在質問怎麽回事,七嘴八舌的把葉太太也弄得六神無主起來,只好讓人在原地搭了一個臨時的簡易棚子出來,給小姐們遮一遮太陽,片刻後,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大夫趕來,站在棚子外頭給各位小姐把脈,看病情。

一個個小姐都看過去,說都沒什麽大礙,只是有些吃壞了肚子,休息一會兒就不妨事了。柳夫人見大夥兒都把了脈,自然也要讓自家女兒把個脈,總要讓大夫看過了才放心。

但柳玟宣似乎有些抗拒,忍着腹中疼痛,對柳夫人說道:“不,不用了,大家既然都是因為吃壞了肚子,我就不用看了。”

柳夫人見她說話聲音都小了很多,鼻尖和額頭都沁出冷汗,臉色慘白的就連濃妝都遮不住的樣子,哪裏肯放心,一旁的葉夫人也跟着說道:“唉,宣姐兒還是讓大夫看一下吧,診一診脈又不妨事的,大夫待會兒還要對症開藥呢。”

葉夫人說着,就對那大夫招了招手,喊道:“王仁家的,你來給柳家小姐診脈吧。她走不過去,你且過來便是。”

那女大夫行禮之後,也就聽從葉太太指揮,走了過去,柳玟宣臉色慘白,竭力往後退縮,不住的搖頭拒絕:“不不,我沒事,我……唉……我真的沒事。”

她這邊說邊喘氣的模樣,實在讓人放心不下來,周圍的人已經因為柳玟宣的抗拒診治而指指點點,柳夫人只好從後面扶住了她,将柳玟宣的手送了出去,讓大夫把脈。

接下來,這大夫臉上的表情和柳玟宣臉上生無可戀的表情就精彩了。

就見那大夫躬着背,維持一個很累的姿勢,給柳玟宣把了好長時間的脈,把了又把,診了又診,不住的變換角度診……最終又用目光将柳玟宣上下打量了一番,大概是想确定她是婦人還是姑娘,良久之後,就連葉夫人和柳夫人都開始催促,柳夫人見那大夫神情古怪,以為女兒有什麽事,追問起來:

“大夫,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診斷出來了嗎?”

葉太太也跟着問,畢竟現在是在辦喜宴,也不能耽擱太久了:“王仁家的,你到底診出個什麽?不是和其他人一樣吃壞肚子了?”

那女大夫躊躇的收回了手,猶豫片刻後,才走到葉太太身旁,在葉夫人耳旁低語了幾句話,葉太太的表情頓時也精彩起來,上下看着柳玟宣,難以置信的對女大夫問道:“确定沒錯?”

女大夫不敢下斷言,然後又走到柳玟宣身旁,把了一次脈,然後才敢和葉太太說:“已經把了七八回了,肯定沒錯的。”

葉太太這才震驚的瞧着柳夫人,唇邊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柳夫人見她這副表情,不明就裏的就張口問道:“葉太太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女兒在你家的宴席上吃壞了肚子,你找個什麽庸醫過來替她診脈,診了七八回都沒個定論,是想做什麽?有你們家這樣待客的道理嗎?”

柳夫人的憤怒并沒有消除葉太太臉上的輕蔑表情,柳玟宣已經完全吓得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把頭低的很低,靠在柳夫人的身上,感覺只要葉太太再多說一句就能要了她的命似的。

“哼,我家怎麽待客,自然有我家的道理,倒是你們柳家看着像是書香門第,卻不料出的竟是此等貨色,想必是有其女必有其母了。”

葉太太從前就不喜歡柳夫人,總覺得她假斯文,裝清高,最近也不知怎麽都搭上了尚書令家的诰命夫人,竟越發不把她放在眼裏了,葉太太早就看她不順眼,瞥了一瞥,正坐在另一張桌子上,對這裏觀望着元夫人,葉太太就越發不想把這件事息事寧人,反正鬧出來,她兒子的婚禮上最多是多一出鬧劇,這樣才好,人們談論的時間才越長呢,反正丢臉的是他們柳家,所以葉太太并不想為柳家去隐瞞什麽,正好柳夫人說話開始咄咄逼人,葉太太就更加不想忍了。

柳夫人用一副簡直日了狗的表情看着這個性情大變的葉太太,覺得她說話實在刻薄,就算她修養再好,都忍不下這口氣,說道:

“葉太太,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好心好意的來給你令郎道喜,你卻在這裏說話陰陽怪氣,我還真不知道,你家竟是這種待客的态度,今後我倒是要去與其他夫人太太們好好說說了。”

柳夫人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元夫人,她實在不想在元夫人面前太過示弱,畢竟她們的家世相差太多,女兒今後若是真的嫁去元家,那她和元夫人就是親家關系,若是凡事表現的太軟弱,将來就別想再元夫人面前擡起頭來了,便也絲毫沒有息事寧人的意思,就着葉太太的話,往下說下去。

葉太太冷哼一聲,并不想與她多費口舌,于是便對旁邊的女大夫說道:

“王仁家的,看來柳夫人還蒙在鼓裏,你就和她說說,這柳家小姐到底得的是個什麽病吧。”

女大夫有些猶豫,但在受到葉太太警告的目光時,不得不硬着頭皮說了出來:

“柳小姐沒得什麽病,只是診出了……喜脈。”

只是診出了……喜脈?

柳夫人的臉終于挂不住了,四周聽見的賓客也全都一片嘩然!

一個未出閣的小姐,被診斷出了……喜脈!這,這可是年度性的大新聞,大醜聞啊。怪不得先前柳小姐死都不肯讓大夫診脈了,竟然是因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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