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法術成

【第五章】法術成

00.

彩霞仙光染得半邊天如夢似幻，有神鳥在溫潤的光華裏展翅而飛，悅耳的鳴叫仿佛有拂去心頭的塵埃的力量，滌蕩着心靈。

自那孫悟空鬧天宮過去也有一段時間了，玉帝在天庭給他安排了個養馬的閑職——弼馬溫。聽起來好聽威風，實際上不過是個馬夫。孫悟空不知這官階如何，只道是自己已經位列仙班從此便是天上赫赫有名的神仙了。

殊不知，這件事在天庭衆仙眼中，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這一年的蟠桃會，觀音大士因在靜心修煉無心來參加，便命白落代為出席。觥籌交錯，攀炎附勢，天庭不過是又一個人間的縮影罷了，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每個人都想為自己的未來鋪平道路。

白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言不語閉眼念着清心咒，不讓這些不堪的話入耳。

她心中也是明白了幾分觀音大士不願來參加此等宴會的原因了。

坐在這裏的神仙，有幾個不是凡人肉體修煉多年而得的正果？當初的劣根性根本無法根除，雖法力在身權力在手，可內心依舊是那污濁的凡人。都說仙佛一家，可仙與佛之間，一直隔着一道厚厚的牆壁。

若是無佛緣，任誰都無法跨越那道牆壁。

白落坐得有些乏了，起身告退，孤身一人走到蟠桃園想要遠離這污濁的地方。微風拂面，衣動而心不動，跟着觀音大士修煉了那麽多年，白落早已心如止水。

有吵鬧聲自前方傳來，白落轉身欲走，那邊的人卻已一個跟頭躍到了白落面前。

定睛望去，來人是一只猴子，身穿鎖子黃金甲，腳踏藕絲步雲履，頭頂鳳翅紫金冠，全身上下金光閃閃，威風凜凜，矯健的身姿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傲氣。

不消多想，白落便可認出這猴子便是曾經多日成為他人口中話題主人公的孫悟空。

畢竟，能在天庭這樣不合規矩來去自如的人，除了玉帝王母白落也想不出別人了。

白落面色平靜，內心卻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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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好像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在吶喊。

她一遍一遍執着地帶着哭腔重複：大聖——

01.

在那個溫柔的夜晚過後，白落與孫悟空的關系有了微妙的變化。

孫悟空愛鬧事打架的習慣依舊沒有什麽變化，身上挂彩、被罰掃後院也是常事。白落平日裏沒有什麽改變，只在夜晚好似和猴子約好一般帶着菩提祖師賜給她的藥膏來為孫悟空上藥。

孫悟空也從一開始的別扭不領情變成了後來的別扭但是還是乖乖地讓白落上藥，甚至有一次白落沒有出現，他還特意去找白落要求上藥。

“俺只是覺得你手裏那瓶藥效果不錯罷了，沒有別的意思……別瞎想。”孫悟空扭過頭拒絕去看白落憋笑的表情。

“是是是，我們的美猴王怎麽會特意跑來找我這只小狐貍敘舊呢？”白落手腳麻利地給孫悟空上完藥，眼疾手快地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腦袋，“當然是藥很厲害所以你才會過來的嘛。”

白落是給了孫悟空順着往下爬的梯子，而那邊孫悟空又抓抓腦袋因被白落誤會而不爽了，啧啧道：“你這狐貍真是不知好歹。”

被白落拍過的那一塊額頭似乎還殘存着柔軟的觸感，本該發怒的孫悟空只是摸了摸那塊地方而後不知所措地把手收了回來。

“我不知好歹？”白落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個輕巧的弧度，“不知好歹的是猴子你吧？每日都和別人打架，你就不能收斂一些？”

後院裏已經成了二人秘密相會的地點，孫悟空在草地上四仰八叉地躺下，嘴裏叼了根草目光堅定地看着月亮，嘴硬：“是那些人先來惹俺的。”

勸說無效，白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理理衣擺在孫悟空身旁躺下，和他看着同一片天空看着同一輪月亮，輕嘆一聲：“你啊，退一步海闊天空，何必呢？”

孫悟空不答話，只是冷哼了一聲。

“你知道不知道，在衆多徒弟中，師父最擔心的就是你了？”白落側過頭瞅了瞅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孫悟空，很滿意地看着他聽見這句話之後猛地轉過頭來一臉的不可思議。白落撇撇嘴，“那瓶藥是師父給我的。”

白落是多安分的人，這個學堂裏的學生都清楚，心如明鏡的菩提祖師自然也不例外。

孫悟空嚣張慣了，這也是學堂裏衆所周知的事。他這麽心高氣傲的人，哪怕挂上了一身的傷也必然不會吭一聲，那根嵌在身體內的傲骨已經無法拔除，孫悟空把那根傲骨的特性發揮到了極致。

菩提祖師知道白落與孫悟空關系好，也知白落必然會去照顧孫悟空，故借着獎賞的借口把藥賜給白落，實際上卻是通過白落把藥交到孫悟空的手中。這學堂那麽多人，菩提祖師有他的無奈，偏袒只會引起更多的不滿。

菩提祖師表面上偏着衆師兄弟，暗地裏卻是讓白落照顧孫悟空。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菩提祖師不僅教他們法術，還用自己的方法關懷照顧着他們。

孫悟空是何等聰明的人，這樣一說，不用白落點破他早已明白。

就這樣一起安靜地躺了一會兒，白落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撐起身子，搖搖許久都未出現的尾巴：“對了，猴子你好像應該叫我一聲師姐對不對？”

孫悟空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上白落的腦袋。

作死的後者抱着腦袋痛得嗷嗷直叫原地打滾。

02.

自從白落暗示孫悟空過後，她明顯感覺到孫悟空收斂了許多，對菩提祖師的怨氣也轉化為發自內心的敬意。

菩提祖師表面不說，內心自然是驚喜的。持續了幾日之後，菩提祖師在孫悟空的頭上撫摸了三下，笑得有些高深莫測。而被摸了頭的孫悟空撓着頭思忖了半晌，最後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白落隐約意識到了什麽，然而其中的糾葛怕是也只有孫悟空與菩提祖師師徒二人知道了。

仿佛有什麽行動在二人間秘密地進行着，白落只能隐約嗅到一絲不一樣的味道，卻無法探究真相如何。白落唯一知道的是，那日之後孫悟空的法術突飛猛進，進度本就就甩白落一大截，如此一來更是日行千裏般的學習速度。

就好像菩提祖師偷偷地教了孫悟空什麽不得了的法術一樣。

其實白落也只是有這樣的猜測罷了，誰料她去詢問孫悟空的時候，對方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菩提祖師每日在半夜三更都會出來教他法術，而且教的還是那衆學子都垂涎已久的地煞變化術。

地煞變化術，俗稱七十二變，相傳只要學會此處就可幻化為任何東西。

“師父對你還真偏心。”白落扁扁嘴，雪白的尾巴掃了掃自己的臉頰，暖融融的感覺讓她覺得安心。

話雖如此，但是孫悟空并未從她的話中聽出一絲不滿，比起不滿倒不如說那是一種帶着“果然如此”語氣的感嘆。

孫悟空也懶得去探究白落話中的深意，驕傲地昂起頭：“俺可是師父最得意的弟子。”

“是是是，您最得意，您最得意，”白落翻了個白眼，點頭稱是，對于這只自戀的猴子很好辦，把他往死裏誇就是了，“如果猴子你一直都這麽嚣張跋扈，我真擔心以後你會惹不少仇家，到時候可就麻煩咯。”

坐在屋頂上，白落披着一身的月光，安靜地托腮，兩條腿蕩蕩悠悠。

孫悟空傲然：“俺老孫還怕那些個山野精怪不成？不過小小角色，能奈我何！”

“也是，”緊皺的眉頭忽然松開，白落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誰能奈你何呢。”

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此嚣張又厲害的猴子了。

他叫孫悟空，是她白落一直陪伴追逐着的人。

03.

眨眼間在方寸上拜師學藝已經過去二十年了。

曾經的那些幼童都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和翩翩公子。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春去秋來這方寸上的人來是來來去去。每年都有曾經在菩提祖師名下學習過的神仙前來賀壽，這讓諸位沒有踏入仙界的學子更是躍躍欲試。

本以長生不老為目的而來拜師學藝的孫悟空似乎陷入了“是否要成仙”的迷茫之中。

孫悟空本就是天生地養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石猴子，放任生長許久，雖後期有菩提祖師的指點管教，但心智仍舊不算成熟。孫悟空看似厲害威風，內心卻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位列仙班于他而言意味着什麽，他完全不知道。

他所知道的，只是“位列仙班看起來好像很威風的樣子”而已。

白落不想，更是不願孫悟空被卷入那鈎心鬥角的紛争之中——習慣了自由的孫悟空怎能被那天條戒律給束縛？孫悟空口中不說，眼中卻總是寫着對天庭的向往，從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情緒是最真實最難以掩飾的。

忐忑地過了這二十年，忽然在某一天，菩提祖師将白落喚到庭院內：“落兒，一眨眼已經二十年過去了，如今你已經學了一身本領，也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白落一怔：“師父這是……要趕我走嗎？”

菩提祖師雙手背在背後，望着天空，淺淺地嘆息：“你且去吧。”

知道這四個字分量所在的白落大腦一片混亂，但是她知道，菩提祖師所說所做的一切都有他的道理，于是冷靜下來之後跪拜道：“弟子明白了。”遲疑了一下，白落又問：“那師父，猴子怎麽辦？”

大概是習慣問題，即使他有名字之後，白落依然改不過口喚他“猴子”，和他叫她不叫“白落”而是“狐貍”一個道理。

“俺……咳咳，悟空我自有安排，待他學成之後我自然會讓他去找你。”

熟悉的用詞沒有逃過白落的耳朵，她狐疑地擡頭看着不自覺在撇嘴的“菩提老祖”，美目一瞪怒氣沖沖地站起來踮腳去揪他的耳朵：“好啊你這只死猴子居然變成師父的模樣來騙我？”

孫悟空見騙不過去了，躲開白落的手搖身一變恢複了真身，抱着手臂笑嘻嘻的：“怎麽樣，狐貍，這七十二變很厲害吧？”

白落氣得直跺腳，很想沖上去扁他一頓：“你捉弄誰不好來捉弄我？吓得我還以為師父真的要把我趕走呢！”

孫悟空一臉的不在乎：“俺只是想告訴你俺練成了七十二變了。”

白落呵呵：“那我還得感謝您跑過來用親身經歷讓我體驗一把了。”

那蓬松的狐貍尾巴晃悠的弧度變得小了些，白落僵着臉背對着孫悟空，看起來是真的有些惱了。

孫悟空眼珠子滴溜溜地繞着邊緣轉了一圈，一把捉住白落的手腕：“你随我來。”

“喂！喂！猴子！去哪呀——”

作者有話要說： _(:з」∠)_我真的很想日更到完結的【嚴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