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為什麽我們這麽辛苦啊”
許陳願的家庭從來都不是個幸福美滿的地方,他也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他爹媽離婚從小盼到大,但似乎也從來都沒想過,最後會是以這樣的方式去結局。
無論他多嫌棄這個家,在他的心底裏依舊還殘存着一絲念想,他以為他的父母會永遠那麽僵持下去,誰都不服輸。又或許有朝一日,他的父母能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結婚時的愛情和海誓山盟,他媽嘴下能留點德,他爸能多回來幾趟,等那個時候兩個人都老了,誰也鬧騰不動了,安安分分當對方的老伴,每天逗貓遛狗,用沒牙的嘴繼續因為瑣事吵架,甭管健康還是疾病,都能在許陳願的背後起碼讓他省省心。
可是現在……
相濡以沫二十年也要輸給天真或妖豔的一張臉,遑論是每日雞犬不寧妻不賢兒不肖的一個家庭。
最後許海還是認輸了。
也許在許海的心裏,這個家庭已經徹底完了,只差一張協議書的事情,已經不值得他再為之奮鬥為之花費心思,外面花團錦簇莺莺燕燕,家裏只有無盡的争吵和互相傷害,要選哪個?只要腦子還沒進水的人,自然能做出正常人都會選的那個選項。
許陳願太理解他爸了,但也絕對不能原諒他,因為他埋在心底那麽多年的一個小幻想,今日算是徹底被掐斷後路,回不了頭了。
這些天家裏還是一切照常,甚至比以往還好了不少,陳女士還是成天碎碎念,出言中傷他卻少了很多;許海也偶爾回家,兩個人竟然能平和地坐在桌子上不争不吵地吃完一頓飯,可許陳願知道,他爸都把心虛寫在眼睛裏了,給他錢的手更大方,抖也不抖。
心虛為什麽還回來?此地無銀麽?
這些天的日子好像一把懸在許陳願頭上的刀,那刀随時會落下,紮在某個人的頭上,把鮮血和腦漿噴他一臉。
那把刀落下的說慢也慢,說快也快。
某天許陳願把許味送回去,自己回家,推着車子走到單元門口的時候,樓下住着的王奶攔住他,說:“哎,許小子啊,你爸媽在樓上吵得好兇的,你趕緊回去看看,別讓他們打起來了,手沒輕沒重的再傷着咯……”
許陳願心頭咯噔一聲,卻也豁然開朗。
該來的終于來了。
許陳願單手提着書包上樓,家門大開着,樓道裏扔着一地的玻璃碴子和衣服,許陳願看了看,基本都是他爸的。
這個點兒大家都下班了,聽見這家的動靜都探出頭來看熱鬧,有幾個好心的鄰居在他家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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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許陳願回來的比較晚,錯過了戰争的最白熱化階段,現在是收拾戰場的時候。
陳女士也不知道是怎麽知道了外面還有個人和她共享丈夫這件事的,也許又是多虧了她的牌局,現在的陳女士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許海則坐在沙發上靜靜地抽煙。
許陳願站在門口,似乎在冷眼看一場鬧劇。
鄰居給陳麗萍擦眼淚,扶她站起來,許海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裏,默然道:“離婚吧。”
聽到這三個字,陳女士更歇斯底裏了:“離!離就離!你以為我樂意跟你過嗎?!外面兒什麽女人都敢碰,我他媽看見你都嫌惡心!”
戰争明顯又要爆發,鄰居連忙勸道:“哎哎哎,許海,你說什麽呢!麗萍啊,你也冷靜點,這都二十年了,孩子都那麽大了離什麽離?男人麽,哪有不在外頭挑挑食的,肯定沒下次了!許海,你說兩句啊,趕緊給你老婆道個歉!”
許海依舊坐在沙發上,不肯動彈。
鄰居見勸不動,又把目标轉向許陳願:“在那兒杵着幹嘛呢?過來勸勸你爸媽,你說單親家多不好……”
不好?有什麽不好?
許陳願冷着臉,說:“他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陳麗萍冷笑一聲,說:“你問他?他巴不得我倆離,都死了更好,沒人管他!”
許陳願停下腳步,看着母親用怨恨的眼神瞪着他和父親,有些奇怪地問:“難道你們真的打心底裏覺得,給我一個父母都在,每天除了吵就是鬧的家,也比讓我單親和一個人過要好?”
“對我來說,你們離不離都沒差,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我說什麽都改變不了我爸出軌的事實,我看你們還是趁早簽了字算了。”
許陳願把書包扔在餐桌上,轉身走了。
許陳願離開了也無處可去,心頭堵的厲害,只能去找許味,他給許味發了微信,說在小區對面的公園裏等他。
許味這些天總是在擔心他,這會兒看見信息,更是急着要去見,換掉睡衣就往外頭跑。
樓下沙發上坐着的李雪燕正在剪指甲,看見許味,問:“你去哪?”
“我出去一趟。”
“站住!”
許味握緊拳,看着李雪燕朝他看過來,問:“跟誰出去?”
許味說:“一個人。咖啡沒了,我出去買點。”
李雪燕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說:“那你買完東西就趕緊回來。”
最近李雪燕看他看的格外緊,他知道或許是對方已經察覺出了什麽問題,但他來不及多想了,他的願哥現在可能很難過,他在等他。
氣喘籲籲地跑到公園門口,許味四處張望了一下,沒看到許陳願,于是想掏出手機來給許陳願打個電話問一問,才發現出門太急,把手機扔床上就忘了帶出來了。
許味捏着手裏的鑰匙環,上面還戴着那個和許陳願一對的小鯨魚,急的在原地團團轉。
突然有人在身後抱住了他,頸邊是灼熱又熟悉的氣息。
許味微微顫了一下,輕聲問:“願……哥?”
“小味。”
許陳願發出一聲嘆息,他的聲音聽起來低沉沙啞,藏着無數的悲哀。
“我沒有家了。”
那個形如空殼,充滿了冷漠和争吵的家,現在徹底沒有了,許陳願連最後的幻想也沒有了。
許味轉過身,看着昏暗的路燈下許陳願難受的臉,抱着許陳願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許陳願勉強地笑了一下,把許味抱在懷裏,問:“我爸媽要離婚,你哭什麽?”
許味死死地摟着許陳願,哭着說:“願哥……我們怎麽那麽難過啊?我們怎麽那麽辛苦啊……”
許味這一句話勾得許陳願也鼻酸了,夜風卷起兩個人的衣擺,樹葉随風飄去未知的遠方。許陳願忍住那馬上就要流下的眼淚,在許味的唇上印上一吻,說:“寶貝,不怕,我在呢,再難我們也抗的過去。”
夏夜裏許陳願的那個吻,和那句安撫的話,給許味吃了一顆定心丸,似乎前方無論多麽坎坷的路,都能坦然地面對了。
可他沒想到,要他面對的是和許陳願的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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