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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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霍谌沒有沖去片場，他咬住煙，一言不發的立在窗邊，風雨濕了一身，一顆心全系在雨裏燃燒自己的小孩身上，連蔣怡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章向唯一收工就不行了，連夜去的醫院挂水，他感冒難受了幾天，他的霍老師就心疼了幾天。

因為那場戲，章向唯才真正的被王導當成了一個演員。

.　　《漲潮》這個子王導看了幾遍，比起潞城，他更喜歡喬和，人物可調的空間更大，他很重視選角，甚至腦子裏有了幾個試鏡的人選。　　然而最大的投資方啓壹發話，直接把喬和這個角色給了人，不是哪個演員，只是一個表演系學生。　　十九歲，戲齡0的男孩子。

王導覺得這簡直是笑話，他氣的摔子，拒絕導這部戲。　　後來總制片找到他，跟他談了一次，他又改變了主意，既然有霍谌，蔣怡等成熟的演員加入，那他就導。 　　子是好子，不能讓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毀了。

王導沒想到的是，試鏡當天，飾演喬和的男孩穿普通T恤長褲，一雙小白鞋，笑容很幹淨，眼清澈明亮，沒有一絲渾濁，跟他見過的那些被潛規則的小孩不同。　　這不是啓壹哪個老總養的小情人。　　可能是私生子，親戚一類。

這是王導的初步印象，後來在男孩訓練身段跟臺詞的那一個月裏，他發現了奇怪的現象。　　啓壹就跟死了一樣，沒再過問男孩的事，連武替這塊都沒談。

王導又有了改觀，啓壹只負責把人塞進來，後面不管。　　看來這裏面的名堂跟他想的還是有點出入。

再後來正式開機，王導見證那男孩把喬和從子上拉到鏡頭下，一點點塑形填充情感，直到雨戲後成為整的，有血有肉的一個人。

王導其實很喜歡新人，聽話的，态度認真的新人。　　白紙一樣，好運作，還沒來得及被名譽實績等東西框住，潛力比較大，可能性多。

章向唯是王導意料外的收獲跟驚喜。　　在戲裏，喬和是潞城看着長大的，對他來說，潞城是師兄是父親一樣的身份。　　當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一家人被害牽扯到潞城的時候，他想要一個解釋，所謂的家族親信的話他不想信，也不敢信。　　然而師兄沒有赴約。

喬和的世界徹底崩塌了，過去所有的信念跟認知全都扭曲起來。　　除了一開始推敲的那幾種情緒，他應該還會害怕。　　最信任的人抛棄了自己，從此成為對立面，接下來要一個人往前走了，不知道怎麽辦。

當時讨論劇的時候，他們都忽略了那個情緒，是演員在拍攝途中體會到那一點，自己加的，這就很好。

還有那一跤，畫龍點睛之筆。　　随意發揮考驗演員的各項要素，王導願意給努力的新人機會去突破自己，一條不行就兩條三條。　　演員成的很出色。

從摔在雨裏呆愣，哭，笑，到笑着哭，再到只有笑，癫狂瘋魔，最後的走火入魔，咳血抽搐昏迷，人物情感的層次感十分鮮明。

.　　于是王導不再關心章向唯那孩子跟啓壹究竟有什麽關系，也不管他的什麽二十四C相關，只把他當有潛能的新人演員對待，對他更嚴厲。　　以一個成熟演員的水準來要求他。

什麽是成熟演員，就是只要是劇情需要，怎麽都可以，即便已婚了一樣會接受吻戲，另一方投入的對一方伸舌頭都不會中途停拍。　　更別說親臉蛋這種情節。

章向唯在導演那挨了一頓批，下意識滿片場的找霍谌。　　就像小蝌蚪找爸爸似的。

.　　霍谌在跟蔣怡對戲。　　蔣怡先發現的少年，她沒什麽架子的揮手：“小帥哥。”　　霍谌面無表情的掃了她一眼。　　蔣怡視若無睹，她是喜歡小鮮肉，但也沒到連十九歲孩子都不放過的地步好吧。　　再者說，老虎嘴裏搶食這活她可幹不來，她惜命。

章向唯最喜歡的男演員跟女演員就在他面前，合體了，兩人之間有過緋聞，很快就澄清了。　　這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合作，自己很幸運能參與進來，看他們現場飙戲，每次都起雞皮疙瘩。

章向唯開小差回來，害羞的喊：“蔣老師。”　　蔣怡不滿這個稱呼：“戲裏你都叫我仙女姐姐，戲外怎麽就是不叫我姐姐，是叫不出口，覺得阿姨更合适是不是？”　　章向唯忙擺手：“不是不是。”　　蔣怡露出最拿手的揚眉笑：“那你叫聲姐姐。”　　章向唯紅了臉，王程這個女太豪爽霸氣了，更想叫聲兄弟。

一旁冷不丁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你來找誰的？”　　章向唯扭頭看男人，脫口而出：“找你。”　　霍谌說：“那還不過來？”　　“喔喔。”章向唯快步走了過去。

蔣怡看着一起離開的兩人，咀嚼着嘴裏的瓜，真甜。

人生還真是妙不可言，自己竟然在有生之年吃到了霍谌的真瓜。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不是毫無預兆，而是諸多很不合理的痕跡漏一地。　　很像是霍影帝自己漏的。

蔣怡搖頭咂嘴，圈子裏的GAY不少，最不可能是GAY的就是霍谌，誰知道他是，還看上了個小朋友。

拍《漲潮》期間怕是要吃瓜吃到撐。

助理過來壓低聲音說：“怡姐，你腿露出來了。”　　蔣怡汗流浃背的撈着戲服往躺椅那邊走，短褲之下，兩條又白又直的腿很晃眼：“露呗。”　　助理跟上說：“你兩邊膝蓋上都有傷，看着容易讓人誤會。”　　蔣怡腳步不停：“誤會什麽？”　　助理被問住。　　蔣怡捂嘴：“你是說……天哪，不是吧，你開車？我還是個孩子，你這樣想過我的感受嗎？不行我受到了驚吓，現在要去抽根煙冷靜冷靜，你給我把風。”　　助理：“……”　　女是女經。　　扯這麽些，不就是煙瘾犯了？

說好這次一定要為了維護人設，保證不在片場抽煙，結果呢，才堅持了不到五天。　　回回自打臉。

.　　章向唯跟着霍谌進了他的專人休息室，把自己的事說了，很自然的流露出依賴的一面。　　霍谌卻沒心思享受，他每天早上不但會看自己要拍的段落，還會在記憶裏把小孩的那部分圈上，不論有沒有互動。

別說今天小孩要拍的幾場沒親密戲，這部戲從頭到尾都沒有。

戲裏的喬和跟淩雲門千金黃莺莺早期是一對傻白甜，制造了很多笑點，後期二人立場不同，正反兩派交鋒的時候，彼此的內心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掙紮。

黃莺莺的存在是為了豐滿喬和這個人物，他們的關系勉強可以算是青梅竹馬，友情之上，戀人未滿。

要說這對的亮點，就是最後黃莺莺死在喬和手上，死在他懷裏。

霍谌在桌上翻翻，把東西翻得淩亂，根沒什麽想找的，就是煩。　　章向唯感覺男人的心情很不好，他一臉困惑：“霍老師？”　　霍谌跟他同時開口：“誰加的那個點，王導？”

章向唯說：“是一心姐。”　　霍谌屈指敲桌面：“說全名。”　　章向唯有種突然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的壓迫感，他的頭皮一緊：“周一心。”

周遭的空氣恢複流動。　　霍谌東西也不翻了，他倚着桌沿道：“那女的為什麽要加這設計？”　　“我問了，”章向唯撇嘴，“她就說是一個嘗試，拍出來的效果不行就按照原來的拍。”

香香姐說周一心是炒作女王，合作的男星都會收到她的緋聞通稿，讓他小心點。　　章向唯覺得，周一心怎麽說也是熱搜老住戶，流量小花，不至于這麽饑不擇食，連他一個新人的主意都打。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在片場除了拍戲還是盡量少打交道。　　周一心的粉絲是他的十倍，惹不起。

章向唯回過來，“霍老師，你說這設計好不好？”　　霍谌嗤笑：“畫蛇添足。”　　章向唯滿臉找到小夥伴的激動：“我也是那麽覺得！”　　“可是導演贊同周老師的建議，贊成先走戲。”

霍谌俯視小孩耷拉下來的嘴角，目光往上摸，觸碰他圓潤的鼻尖，沒怎麽塗抹化妝品的白嫩臉頰，落在他烏羽般的眼睫上面。　　上周那晚雨戲哭出來的腫眼泡就像是昨天的事。　　這孩子演戲很拼。

“其實親密的戲我在學校就有排過，小品話劇什麽的都會碰到。”　　章向唯沒發覺氣氛的變化，他苦惱的說：“導演要我表現得是，懵懂單純，沒有任何情愛成分，甚至沒有男女性別之分的一個親親，就很難，我不知道怎麽演。”

休息室裏一片沉寂。　　章向唯半天沒得到回應，他這才意識到什麽的擡起頭，還沒說話就被不知何時背過身的男人問了一句。　　“那你找我幹什麽？”　　章向唯愣住。

霍谌背對着小孩，不讓他看見自己面上壓不住的駭人之色，嗓音冷漠沙啞：“你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希望我怎麽做？”　　章向唯呆呆的：“我……我……”　　腦子一亂就飄雪花點，放不出臺的電視機似的。

.　　霍谌的心裏陰雲密布，他今年三十一歲，入行二十年，也是科班出身，在學校上過專業課，在電影裏跑過龍套，當過主演，拿過最佳男主角，一路走到今天，成了這個行業裏藝德配位的老演員。

霍谌很清楚，一部戲裏，一個角色一份情感，尺度小的，尺度大的，激情的，溫柔的，單純的，青澀的……各種肢體碰撞串聯着愛恨情仇。

這是演員的職業素養，然而這并不影響他氣的踹翻醋缸。　　媽的。

霍谌轉身說：“親吧。”　　章向唯瞪大眼睛。　　霍谌輕描淡寫：“親臉頰不是嗎，對戲。”　　章向唯猛然驚醒，面紅耳赤着擺手加搖頭：“不不是，不要……”

霍谌盯着小孩：“不要？”　　他眯了眯眼，突然低笑了聲：“唯唯，你說不要？确定？你不就是想找我給你講戲？”

章向唯渾身的毛孔都“蹭”地一下張開了。　　這個男人最先叫他章向唯，之後變成小唯唯，最近偶爾去掉前面的“小”字叫他唯唯，他覺得挺好的，親近。　　現在聽起來，怎麽聽怎麽讓他害怕。

章向唯能的後退兩步：“我找其他人去。”　　霍谌面沉如水：“你還能找誰？”　　章向唯一下怔在原地。

霍谌剛才不過是一個老男人怕被舍棄的虛張聲勢。　　這小家夥漂亮，乖，懂禮貌，關鍵不是只有臉能看的廢物，而是有價值的新鮮血液，能創造驚喜。

原先看不慣的那些人都漸漸接收了他，更有的主動接近他，想跟他交好。　　怎麽會找不到人幫忙對戲？多的是。

霍谌想，他只不過是習慣了遇到困難第一個找自己罷了。　　吃到了意想不到的甜頭，慣性的還要，竟然又有。　　那就一直要。　　霍谌輕啧，還能怎麽辦，給，只要他有的都給。　　真是心酸又幸福。

.　　章向唯的思維卻一片兵荒馬亂，根想不到霍谌想的那些，他潛意識裏屏蔽了其他可能性，只給自己留了一個選擇，也只看見那一個。　　就是在他面前的人。

章向唯不明白怎麽會變成這麽個局面，他委屈無措的癟了癟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霍谌的怒火妒火全被一股懊悔撲滅，他緩了面色：“好了，我給你講一講戲。”　　章向唯這會已經全清醒了，知道自己這趟找的簡直智障。

男的找男的對親親戲，怎麽想的，基佬的尾巴都要露出來了，吓人。

章向唯抿抿嘴，嚴肅起來：“霍老師，是我沒想好，這戲你講不合适，我對不了。”　　“合适，對得了，沒有對不了的戲，只有不投入的演員。”　　霍谌朝小孩勾勾手：“過來。”

章向唯的眼皮微顫，不行，我不能過去，絕對不能過去。　　戲真的對不了，尾巴會藏不住的，很危險。　　然而他的脖子上仿佛纏了根線，無形的，長又堅韌，拽着他走向男人。

霍谌撐着桌沿彎了彎腰：“照我說的做，深呼吸，平複自己，回想整段劇情，找一下感覺。”

這話像是飽含了無限魔力，章向唯不自覺的照做，屏息凝，等下一個指令。

霍谌按住小孩細白的後頸，五指扣住，一把将他撈近，低頭看着他受驚的眼睛。　　“現在把我當黃莺莺，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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