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芝士蛋糕05

衆人第一眼看到地下城的時候，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語。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光怪陸離。

那群科學家們長久只能守候在這一個地方，努力地擴建這片區域，不斷加強中央數據處理速度，等待着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自己的生命。所以在城市建設的設計上，就開始随性放飛了。

耐不住他們高興啊！

整座城市的風格變化巨大。

中式的古風建築與西式中世紀的別墅并列，現代的摩登高樓又與日式随意的居酒屋并排。

下一棟樓該建什麽，全看當時的發起人喜歡什麽。

一路望過去，仿佛穿越了無數個世紀。

然而這樣的畫面連接在一起，卻多出一種別樣的風情，真正站到街上時，不會覺得突兀，甚至有種包容的和諧感。

大概這就是荒蕪星特色？

整條路上唯一不變的是——極其先進的智能科技與投影技術。

從他們步入街道開始，昏暗的地下城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所有的電器都被打開，高樓側面的大屏直接播放起歌舞表演，兩側商鋪用大喇叭喊着打折的标語。機器人在街上與空中不住穿梭，用燈光告訴行人要注意交通安全。

這個地方非常喧鬧，似乎是想用嘈雜的聲音将它包裝出人類群聚的假象。

或許聲音是可以排遣寂寞，反正踏入荒蕪星的衆土包子，完全不敢相信這是個無人的居所。總覺得下一秒，就會有人從緊閉的門後走出來，熟稔地朝着他們揮手道：“诶，回來啦？”

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雷铠定張着嘴道：“這智能化的程度，比聯盟的首都星還要高吧？”

主要是機器人的密集程度太高了。這些智能科技還在維持秩序，它們簡直是在生活。

開雲指向天空道：“那邊的是快遞機器人。你們想拿什麽東西，可以讓它們幫忙。”

被她指中的球形機器人停了下來，朝他們靠近，眼睛裏亮着綠光。

“為您服務。”

開雲又朝着左邊一塊廣場空地說：“這裏是我的豪華車庫。不過我現在不飙車了，會被開罰單。”

衆人跑過去低頭一看。

幾十架大小不一的玩具車。他們快要瞎掉的眼睛似乎還看見了某幾輛車頭挂着的奶嘴。

衆人：？？

開雲：“前面就是軍用倉庫一區，不過那裏需要權限才能進去。”

男生們對軍用幾個字特別敏感，當即一溜煙地沖了過去。認真一看，發現比他們想象得還要誇張。

所指處是一個巨型廣場，周圍用透明的材料進行隔離，裏面全部都是重甲型的工業機器人。在勞丁缺乏的荒蕪星，幾乎所有的重工建設，都要依靠這群休眠巨人。

巨型機器人造價昂貴，就算是在聯盟也不多見。此刻它們排列成一個方陣，橫豎等距地站立，猶如一個強悍的新型兵團，随時等待進擊。

“想摸。”

雷铠定眼淚都快出來了。

那黑到透徹的金屬外殼，剛毅流暢的結構線條，血性帥氣的細小劃痕……這種有着攝魂魅力的巨型器械，複制黏貼上百次再真實地擺到他們面前——荒蕪星是天堂啊！

他們貼着防護罩，隔着空氣不停地輕撫手掌，腳步發軟，不想走動。

結果開雲又說：“那邊是二號！”

衆人哇哇叫着，又跟潮水一樣一波湧去。那反應，已經完全抛棄了城市男孩的時尚人設。

二號倉庫中擺放的是銀色機器人方陣，這批機器人身形只有普通人類大小，安裝了最先進的AI處理系統，平時幫忙對地下城的損壞器械進行修理。

這些才是城市能維持在現代化水準的最大功臣。

那冰冷的眼神與睥睨的姿态，一如智者的冷漠。

衆人一視同仁地微微軟腳以表尊重。

江途用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道：“這樣的消耗，地下城的能源足夠嗎？”

“夠的。星球上的熱能和太陽能已經足夠支撐起整座地下城的電力消耗。能源問題是星球廢棄後最先攻克的關卡。”開雲說，“現在地下城的能源儲備，就算外面半年不出太陽，也能做到不斷電供應。”

江途覺得所有的稱贊都要在這座壯闊地下城的前面失色，讷讷道：“那真是太厲害了……”

原來這就是人類的奇跡。

鐘禦問：“那這些機器人呢？這些也是極其寶貴的財産。”

開雲解釋說：“在星球宣布廢棄，人類逃亡聯盟的時候，許多設備跟材料留了下來。一是運送費用與成本相差過大，二是作為留給駐守人員的財産之一，希望他們能有機會生存下去。之後他将半成品完工，又陸陸續續生産了新的出來，就有那麽多了。”

開雲停在一棟商業大樓的門前，用指紋打開大門。

這棟大樓的外牆用顏料塗得五顏六色，側面是一副放大了的兒童畫，畫風稚嫩，色彩鮮豔。

如果不是開雲解釋，還真看不出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保姆機器人的存放區。所有機器人都有在保養，有需要的話，可以刷卡領取。”

玻璃大門朝着兩側退開，同時燈光亮起，露出裏面的原貌來。

樓內的裝潢與外表截然不同。風格冷淡似倉庫。正正方方，牆上帶窗，素白的色調，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

木質臺上擺放着各種保姆機器人。

它們或舊或新，有些明顯已經上了年代，各自胸口上挂着不同顏色不同形狀的标志，證明它們曾經服務過不同的人。在主人離世之後，被送到這個地方，再也沒有重新開啓的機會。

開雲說：“不要動它們的數據庫和标志牌。”那些都是先輩存在過的痕跡。

衆人點頭。

開雲在前面領路，繼續引着一群已經不會說話的軍校生們往深處走去。

“我給你們買了新被子，在飛船的倉庫裏，已經讓機器人去拿了。另外還有足夠的食材，會搬送到地下城保存。為了方便管理，請統一居住在這兩棟房子裏。裏面水電都有配備。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再向我申請更換。”

“網絡密碼在門上，可以登錄查看荒蕪星的部分數據庫，比如視頻、小說、資料，都是免費的。聯盟的網站，只能查看寥寥的幾個官網。訂購網頁一個月開放一次。運送速度緩慢，不建議你們進行網購。”

在将星球判定為荒蕪星之後，聯盟會直接切斷與荒蕪星的供求聯系，官網上挂在首頁的永遠是招納舊人類的福利與宣傳語，算是一種半逼迫的形式，呼籲舊人類放棄荒蕪星。

唯一還保留的，就是對荒蕪星的戰力保護。如果有出現被外來人員入侵破壞的意外，荒蕪星可以申請聯盟救援，有優先處理通道。

當然，要付錢的。

開雲：“不能通行的地方我會上鎖關門，請不要暴力闖關。地下城所有公開區域都有監控和安保，如果做出出格舉動，被警告後還不停止，是會被電擊的。不要不相信。”

他們哪裏敢？

信的信的。

開雲終于在酒店前面停下，打了個響指道：“解散！暫時自由活動，明天早上喊你們起床吃飯。”

衆人歡呼了一聲，背着各自的行李，跑進酒店大門。

“有沒有總統套房？”

“我要住最高層！”

“哎呀，不想睡一起聊聊天嗎？交流一下男人之間的快樂啊。”

“你可閉嘴吧我跟你沒有快樂。”

“……”

“不錯啊。”秦林山叼着根糖棍道，“馬馬虎虎，是個能住人的地方。”

葉灑心說你的要求可真高。

開雲轉身問：“你要去我師父的房間看看嗎？”

秦林山愣了下，哼唧哼唧地說：“倒也不是不可以。”

而後拎過蠢蠢欲動想去找房間的葉灑，暴力地帶着他一同撤離。

·

開雲跟唐話一起住在不遠處的別墅裏。就算是有兩個人，房間也空了很多。

三人穿過空蕩蕩的客廳，來到唐話的卧室。

唐話離開的時候毫無征兆，屋子裏還留有他的衣服和許多生活的痕跡。連先前查看過的中央數據庫都沒有關閉。

開雲一直在等他回來，所以除了基礎的除塵打掃工作之外，沒有動過他的擺設。

秦林山在裏面轉了一圈。

分明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卻叫他眼中朦胧。已經快要戒掉的煙瘾也跟着泛濫起來。

他提出一件破舊的黑色大衣，摸着手肘處被縫補過多次的痕跡，勾着唇角嫌棄說：“這件衣服是他拿到聯賽冠軍的時候，我們宿舍的人送給他的。那窮小子沒見過世面，去哪兒都喜歡穿這一件，呵，後來又不是沒有錢，都那麽多年了……”

開雲憂傷嘆說：“唉，一個芳心縱火犯，放完火就跑。他就是在挑戰我們的底線。”

秦林山眼淚瞬間被憋了回去：“……我呸！你師父都教了你什麽啊？”

開雲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因為她難以真情實意地誇贊唐話的優點，但是又不想在秦林山的面前吐槽他老友的不負責任。于是指着桌上寫着賬號跟密碼的卡片道：“這裏面不上鎖的視頻都可以看，是荒蕪星裏的一些錄像。”

自己看嘛。

秦林山順勢取過卡片。

開雲鬥志昂揚道：“你自便，我要去做事了！管理一個國家是很忙的！”尤其是現在還有三百多個人！

“嗯。”秦林山突然想起來，說：“把這小子也帶過去，他有經驗。”

被強行分配的葉灑憤怒了：“喂！”

開雲得到一個免費勞工，樂颠颠地拽着他離開。

等他二人走遠，秦林山過去合上房門。他深吸了口氣，打開光腦，連接網絡，再登錄荒蕪星的中央數據庫。

按照卡片上的操作指導，他進入了荒蕪星的監控中心，裏面是地下城與保護區的視頻數據。

各種會議記錄相關的音頻都被加鎖了，但是日常監控記錄是公開的。

所有的文件都以時間命名，可惜秦林山完全不知道開雲那些年的經歷。他只能翻到列表的前面，随手點開一個視頻，然後全屏播放。

畫面中是只有四五歲的開雲，她看起來個頭很小。那時候穿的服裝還是正常的童裝，顏色粉嫩，款式偏萌。頭上紮着一撮短短的沖天辮，是她的保姆機器人給她配的。

開雲靈活地爬進玩具車裏，嘴裏還叼着個奶嘴。她握拳振臂道：“出發！”随後用力踩下油門，開了出去。

小小年紀，車飙得飛起，一瞬間沖上了無人的街道，看速度已經逼近五十邁。

秦林山心道這保姆機器人都不管的嗎？系統是不是給她太多自由了？轉眼一看，發現保姆機器人就跑在她的車屁股後面。

開雲一邊開，一邊對着旁邊的街道喊道：“有人嗎？這裏有人嗎？”

附近的機器人回答她：“沒有，我的主人。”

開雲就繼續前沖，來到路口的時候，踩下剎車，同時一個急轉扭過方向盤。

秦林山發誓，他是第一次看見用玩具車飙車的騷操作。

果然翻車了。

沒系安全帶的開雲直接摔了出去，還在地上滾了兩圈。

秦林山吓了一跳。

保姆機器人從後方靠近，想給她處理傷口。但是開雲快速爬了起來，一抹臉，重新登上自己的玩具車，看得出來活力依舊，直接掉頭往原路回去。

秦林山還好奇她要去哪裏，就見開雲駛進了一個醫院标志的地方。進了大廳，主動爬到椅子上，才讓保姆機器人給她止血。

開雲神情疲憊，抹了抹眼睛，等保姆機器人表示處理完畢後，從兜裏摸出一個鋼镚兒，塞進機器人的手裏。

“付錢。醫生。”

保姆機器人糾結了許久，系統飛速運轉，而後回答：“承惠。一元。”

還會自己玩過家家。

秦林山獰笑了出來。

如果他有女兒……一定不會給她買這種危險的玩具殺手車！

這個時間，應該是唐話還沒有出現的時候。

秦林山從列表中往後下拉，一直翻到後面兩頁，重新點了一個視頻。

這時候唐話已經出現了。他龐大的身軀縮在開雲的玩具車裏，嘴裏咬着根棒棒糖，一臉欠揍地說：“你再加把力，快呀！”

開雲的小短腿在車尾巴後面使勁蹬，讓玩具車緩緩上前。

然而速度實在是太慢了。她力氣有限。

開雲憋紅了臉道：“開不動……你太胖了！你快換一輛大車！”

唐話：“你不行了沒有？”

開雲搖頭：“不行了。”

這時唐話擰下了發動機的開關，車尾處噴出一團灰色的模拟尾氣，然後絕塵而去。

開雲：“……”

她的衣角在風中抖動，片刻後才回過神來，朝着唐話的方向跑去，委屈喊道：“你騙人，你騙我！你等等我！”

唐話大笑着的聲音從風中傳來：“哈哈哈！我讓你飙車，有本事你來追我啊！”

秦林山一掌拍在桌上。

這個不要臉的男人！

簡直看不下去！

秦林山關掉了視頻，揉着額頭，決定先冷靜一下。

·

另外一面，進了賓館房間的男生就像魚兒進了水，快樂地找地方拍拍拍。

被褥已經被保姆機器人送到房間裏來，提前鋪好了。有單人房間，也有雙人房間，都帶獨立衛浴，還有廚房跟客廳。

一米八的豪華大床要拍一下。全自動衛生間要拍一下。全真投影機那是必須得拍！

沒一會兒，開雲的早餐菜單發送到他們的手上，讓他們提前進行預定。

裏面有牛奶、包子、雞蛋、豆漿、雞排等。後面還有特殊食材預定。

荒蕪星的食物尤其珍貴，因為環境限制難以培植，只能從聯盟外購。所以菜單末尾還跟着一句話：

“點單的所有食材請吃完，不吃完的東西就是你的午餐。”

吃得多是軍校生的傳統，多年的訓練早就讓他進化出了有超強彈性的胃，都是尋常的食物，沒可能吃不完的。

對着菜單再拍一張。

衆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趕緊将這些信息發到個人主頁上，讓聯盟的群衆也長長見識，好撫慰自己今天因為無知而表現出的失态。剛拿出光腦，才想起來兩地的網絡不連通。

沒關系，可以先存着。

他們長完見識之後，過去洗了澡，又在新建的#荒蕪星旅游群#裏聊了會兒天，由于過于興奮，一直到淩晨兩點多才睡着。

早晨六點半，保姆機器人帶着早餐去各個房間喊學生們起床，順便發了個通知，讓他們在八點之前，到地下城中心廣場集合。

基本上在七點的時候，男生們已經碰頭了。

他們看着一個個容光煥發的臉蛋，又開始有點憂愁。

怎麽辦呢？感覺來這裏是會吃胖的。把這些視頻帶回去的話，教練看完會被氣死的吧？雖然那樣的場面是很美好，可後果他們有點消受不了。畢竟教練的秘技是同歸于盡。

雷铠定賤兮兮地說：“沒有辦法，這都是他們逼我們過來的，我們享受的時候心裏壓力也很大的！”

衆人點頭。

他們沉默了會兒，又不免有點心虛。受壓迫久了還是有點心理陰影。

“大不了我們每天晚上再做幾組訓練，也不算偷懶了。”

“對對！我要去找秦大神指教一下。”

“哼教練也有失算的一天！想不到吧！”

“話說開雲呢？”

他們正說到，開雲和江途就兩手泥地出現了。

秦林山跟着他們的身後，推着一輛小拖車。

商店裏精美包裝隔離擺放的營養液，此時就跟石頭一樣地堆疊在一起。

“哇——”

每次當他們覺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足夠強的時候，開雲就會開始炫富。

這一車營養液，少說也得幾百萬了吧？！

“歡迎體驗荒蕪星特別項目。”開雲舉起兩只手說，“栽番茄！”

衆人從茫然中回神。

“啊？”

薛成武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問道：“去哪兒栽？”

開雲朝上面一指：“保護區外的荒漠地帶。由于地表沙化嚴重，無法使用重工型機器人工作。只能靠大家了。我跟你們教練說好了的，栽番茄抵旅費。”

衆人：“……”果然世上沒有免費的好事。

雷铠定渾不在意道：“沒關系，栽幾株番茄而已，我們那麽多人，幾分鐘不就完事兒了？”

衆人一想也是。開雲帶到飛船上的，似乎就五棵小番茄？

雷铠定號召道：“我們每所學校選個人出來，跟着開雲過去就差不多了。”

江途遺憾地說：“所有人都要去。五铢是母體，我跟開雲剛剛去分株了下，現在有一大車。”

雷铠定：“那是有多少？我們可是有三百個人啊！”

開雲兩手向下壓了壓：“不要急。我們需要看第一天的栽種情況來定。”

衆人想想，還是覺得問題不大。

後面葉灑開着一輛大型運送車前來。那齒輪駛動的沉悶聲，證明車上的東西質量頗重。

薛成武快要不能呼吸，問道：“這又是什麽？”

“因為外面風大嘛，大家要負重前行。”開雲說，“保險起見，請大家将體重保持在四百斤以上。”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