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鴛鴦雙栖蝶□□

“許多公卿都想跟李将軍結親,李将軍都一一拒絕了,他之前還和我提起對你的中意,他并不想去攀附高門,博取虛假的名望。你剛在宴會上如此讓他下不了臺階,你…”李思沖把歡喜拉出來責問。

“将軍也猜到我不會答應的,不是嗎?我也不想攀附高門,只想忠于自己想要的東西,兩位将軍的好意,歡喜我當然銘記并感激,但希望将軍不要認為我可以成為動搖靜兒的因素,我在不在她身邊都不能改變她的想法,這一點也是我苦惱的。”歡喜弦外之意李思沖當然明白。

李思沖苦笑,他一向以為感情的事不能強求強取,自己怎麽會到了今天的地步。

“她還是不想見我,我真的疑惑。”李思沖無奈搖頭。

“如果她受了大辱,你會嫌棄她嗎?”歡喜早猜到三分,只是不敢确定,但他今日倒想拿出來試試李思沖。

“你這是何意?”李思沖會意,但不願相信。

歡喜不再說話,只看着他。

李思沖搖搖頭,“無論如何,我都會加倍愛護她。”

“将軍可當真?”

“當然!”

“我有一計,可以試探她,将軍可願聽?”

“快講!”

“今日宴會之事倒是可以告知與她,就言今日是将軍與李多祚将軍侄女定親之日,你和李将軍約好,在府中張燈結彩,懸挂喜字,若她還有留戀,我自會送她回府見你最後一面,到時,你留她,想她也不會拒絕。”

“好計,我這就請李将軍幫忙。”

“且慢,将軍,歡喜把話說在明處,若她最後也未要求見你,就請将軍恕歡喜無禮,休怨我…”

李思沖明白歡喜要說什麽,他攔住之後的話,“你放心,若她真的不願再見我,我拱手送你幸福,你要抓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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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男人相視無笑。

“什麽?靜兒不過幾日不理他,他個天煞的就移情她人,哼!這種人也不必眷戀什麽了,你聽見沒有?”玉娘一聽歡喜的話,就火冒三丈的。

“我聽見了,是喜事,也是好事,你生什麽氣。”林靜宜呆呆地回她。

“這幾日我要抽時間幫忙籌備,就不來看你了,我安排了人,你有事就通過他們傳遞消息。我走了,靜兒。”歡喜叫她一聲,他希望自己在她心裏能有足夠的位置來挺過這條計謀,不然,他歡喜說一不二,心裏再不願割舍,到時也再不會讓她為難。

“嗯,你放心,我沒事。”靜兒站起身送他出門。

待歡喜走後,玉娘問她,“你到底如何想,若是真的,你不會後悔嗎?”

林靜宜還真的難以回答。

“繪娘,靜兒找你。”繪娘嫂嫂推開她的房門,問她是否見客。

“嫂嫂請她進來吧。”繪娘回答。

林靜宜手裏拿着繪娘給的銀香囊,踏進了她的繡樓,這樓裏彌漫着廟裏的熏香味,她上了樓,推開繪娘的房門,她覺得自己進的不是女人的閨房,應該是出家人的禪房。擡頭處,巨大的木雕千手觀音像惟妙惟肖,貢臺上也有林靜宜說不上來的佛像,兩邊水果貢品,圓盤小香燭,明晃晃的金碗裏盛滿了聖水。

繪娘盤着頭跪在佛像前,嘴裏念叨着經文,手裏一串佛珠不停滾動。

“繪娘。”林靜宜叫了她一聲。

“你來了,請坐吧。”繪娘站起身。

林靜宜看她臉上無半點胭脂,素雅清潔,眼光平淡如水,手指芊芊把佛珠輕輕放至香燭前。

“我來還你香囊,本來我早就想還給你,可是出了點事耽擱了。”

“無妨,你真不願要了,就還給他吧,這也不是我的物件。”

“我,我和他也沒什麽了。”

繪娘聽林靜宜這麽說,也不驚訝,拉她坐下,自己也坐了。

“有事發生了,對嗎?”

林靜宜不說話。

“千萬不要怨恨,包括你自己。”繪娘好像是說給林靜宜的,又好像說給自己的。

“人生本來就是五蘊皆空的,不論你做什麽到頭來都是一場夢,一場空。你覺得現在是問題,等再過一段日子就不是問題了,你覺得現在這東西是你的,其實它原本就不屬于任何人。”

林靜宜手裏攥着香囊,仔細聽着。

“人生不過一場體驗,各種感受只在人心。香囊我不能收,它只不過因為各種緣分,到了你手中,你要如何切斷這緣分,只在于你。”

“靜兒,生活中有太多我們不想承受的東西,你敢于面對,它就輕如鴻毛,你退縮懼怕,它便重于泰山。你回吧,我就不留你了。”

繪娘說完,走到門邊,開了房門。

看她下了逐客令,林靜宜只好起身,她走到門邊,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繪娘覺察了,上前抱住她。

“不容易,誰都不容易,你只管做你認為正确的選擇,不要考慮他人的感受,因為你無法預測也無法幫人體會,剩餘的就放空它,面對結果其實是一種新的開始。”

“謝謝。”林靜宜眼淚不止。

繪娘放開她,看她出門,也不相送,門關上了,一個人的世界就這樣隔絕開來。

林靜宜走了兩個時辰才回到玉仙閣,平康裏一日既往的喧鬧繁華,各色人物進進出出,人頭攢動。她進了自己房間,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靜靜冥想。

李思沖準備了兩周的時間,這計謀成功與否對他來說太過重要,他想到的最壞的結果,幸好也是能看到靜兒和歡喜在一起,最起碼他知道歡喜也是會用生命守護她的人。李府上下都以為要來新夫人,喜慶的氣氛自然熱烈,下人們紛紛暗傳新夫人的容貌、家世、品行,有幾個還真拿靜兒與之相比較。

李思沖盡量不待在家裏,在家時也很少出房門,他把主卧室煥然一新,只留下當日林靜宜曾問起過的屏風,他注視着那個屏風,他還期待今日林靜宜能來,自己能有機會告訴她這個屏風的用途。

“我想見他最後一面。”林靜宜對歡喜說。

歡喜當下閉眼,心裏咯噔一下,痛的說不出話來。他上前緊緊地抱住林靜宜,“你确定?”

“是,我想把所有的事告訴他,我要聽他的回答。”林靜宜選擇堅強面對。

“如果他趕你出來呢?”

“就像你說的,那他就不值得我珍惜,我會翻開新的一頁,開始新的生活,我覺得我現在的選擇是對的。”

“你也可以選擇現在就忘了他,就這樣留在我身邊。”

林靜宜推開他,看着他的眼睛沒有說話,只是微笑流淚,歡喜也笑着還她淚水。

林靜宜重新走進她熟悉的家,今夜應該是她最艱難的一夜,無論他如何反應,都會有結果,有結果就有新的開始。

她走到後院,去了書房,他人不在,她去了新人的房間,明天,這裏就是她深愛的人和別人成親的地方。

李思沖坐在婚房裏等着,歡喜已經派人告訴他林靜宜要見面的消息,他心砰砰直跳,想起林靜宜的一颦一笑,希望今天,他能再次抱她在懷裏。

門推開,林靜宜看見外廳坐着的李思沖。瞬間,她眼淚崩潰,“我有好久沒見你了,”她進門後說了第一句話,“我,我想,再來看看你。”她哽咽開來。

“為何見我?”李思沖忍住眼淚,生硬得問她。

林靜宜轉身把門關好後,向着李思沖走了兩步,“我那天去東宮出事了。”她還是哭,但強迫自己把話說出來。

“本來,太子已經允許你辭官歸農,要送我回府。但我,因為想把熏香的事告知蘇蘇姐,就要求見她一面。”林靜宜又後退了兩步,她靠着門,希望自己能有個支撐。

“我去蘇蘇姐的房間等她,但那房間薰的是一樣的曼陀羅香,我産生幻覺,以為後來進房間的是你,是玉娘通知你後,你來接我回家。可第二天才知道,進來的是太子。”她有點說不下去了,李思沖站起來,她開始發抖。

“太子以為我是蘇蘇姐,我們,我們都認錯了人,後來,我,我…”她淚如泉湧,說不下去,她咬了咬下嘴唇,“我們就…”

“你閉嘴!”李思沖爆發了,“你想說你失身了,是嗎,你把太子當做了我,是嗎,說!是不是!”

林靜宜沒想到李思沖是這種反應,他憤怒且開始暴躁。她害怕了,她想逃走,她轉身就開門想走,結果,被李思沖一把抓回來,頂在門上。

再次近距離接觸李思沖,林靜宜就像受了吸引的磁鐵,自己太愛這個人了,這是她第一個反應,能回到他懷裏真的是太好了,“求你了,不要發火,求你了,”她抱住李思沖,把頭埋在他胸前,“這是我最後的心理防線,求你了。”

“看着我的眼睛!”李思沖吼她。

林靜宜擡頭看見李思沖淚流滿面,但眼裏還有憤恨,她努力讓自己堅定地看着他,就像等待判決的犯人。

“你為什麽選擇不相信我?你受了傷害,第一個擁抱你的不應該是我嗎?你害怕什麽?害怕我給你剛才那樣的反應嗎?現在,你說說看,我剛才就給了你最糟糕的反應,你是不是覺得那不該是我,不該是我應有的反應,你有這樣的直覺,為什麽還要選擇不相信我?!”

“我憎恨自己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因為自己的緣故,處處讓你受到傷害,事後,你還連寬慰你的機會都不給我,你說,你想看我怯懦悲哀到什麽程度你才罷休。”李思沖痛苦萬分,他推開林靜宜。

“其實,是我對不住你,你的選擇是對的,你應該鄙視我,不信任我,”他後退冰冷地看着林靜宜,“你不用再想着我,我明日就要娶別人做妻子了,我不能再對不住她,你走吧。”

林靜宜心如刀割,她捂住心口,疼得說不出話來,“真的要我走嗎?”

“這是你的選擇,我尊重你的選擇。是你說過,你再不會出現在我的生命裏,再不會!”李思沖還在測量她的底線。

“你混蛋,混蛋,你知道我心裏有多疼嗎?!我害怕自己會因為這樣的事傷害了你,我害怕自己再不能堂堂正正迎上你的眼睛,我害怕自己再承受不起你給的憐惜,我不配了,所以我才害怕。”林靜宜大哭,她雙手按住胸口,渾身戰栗。

她轉過身,用手狠狠地拍門,“我會離開,我會祝福你,可我心裏就是放不下你,我奢望再讓你溫暖我一次,哪怕就一次,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我這就離開,再不會來打擾你。”

她還沒有打開門,就覺得自己被人一下子抱起來,“你放開我,你這個混蛋,我不想再看見你,混蛋!”

李思沖把她扔到床上,她騰地坐起來,“你要幹什麽?”

“我想要你!”

“你混蛋。”林靜宜掙紮着要下床。

李思沖上來就壓着她躺下,“看清我是誰了嗎?”

林靜宜啪給他一個耳光,“滾開,你滾開,你別碰我。”

李思沖把自己的上衣褪去,他拉過林靜宜的手,放在自己受過傷的肩膀上,那刀傷清晰可見,“看清了,也摸到了,我是誰?”他大聲問她。

“你就是你,你能是誰。”林靜宜傷心無比。

李思沖俯下身親吻她,一股快感在她身體裏蔓延開來,他撬開她的唇,舌尖挑逗。他把手伸進她的衣服,指尖輕柔滑動,從胸前到腰間,引得林靜宜嬌喘出聲。

忽然,李思沖停止了所有的動作,他抽出手,并輕輕擡起身體,想離開林靜宜,可是,林靜宜就像沙漠裏行走了多日的人見到了綠洲一般,她主動跟着李思沖擡起身體,她主動親吻他,她主動攀上他的脖子,像藤蔓一樣纏住他,過來好一會,她才發覺現在進攻的是自己,她忽地停下,去看李思沖。

“我,我,你…”她不好意思地結巴,連脖子都紅了。

“愛我嗎?”李思沖掉下了眼淚。

林靜宜也落淚,點頭。

“若認定是我,你就不會拒絕,所以,在東宮的事,都是我的錯,我應該當時就沖進去,不論太子是否允許,我卻只是傻傻地待在家裏苦等。”李思沖把她抱過來,“都結束了,發洩過了,悔恨過了,痛哭過了,傷心過了,就停止吧,就只想着我,愛着我。”他在她背上輕輕撫摸。

“我娶親也是假事,只為激你見我一面,你實在是不肯給我見面的機會,我真的快撐不住了。現在好了,我的靜兒又回來了,我的生命裏又有了你的存在,真好。我也請求你,再不要說那種讓我心痛的話。”他輕輕在她耳邊訴說。

兩人淚眼相視。

“你不是問過我這四折銀屏的用途嗎?今天我就告訴你。”李思沖下床抓起那個小型屏風,走回床邊,把它立在鞋榻上,正好遮住了一床的光陰。林靜宜一看突然明白,她低聲笑了一下。

“明白了?”李思沖也笑,他複又上床來,把床幔放下。

“什麽都不要想,只想着我,越久越好。”李思沖在她耳邊吹氣。他吻住她,開始了他們真正的洞房花燭夜。

鴛鴦帳裏暖芙蓉,此生但願能重逢。

清風旋起,情夢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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