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023
? 這一晚上,窦妙沒有睡好,夢裏全是宋澤,突然化身成猛獸追逐她,把她活活的吞噬,醒來時,一身的冷汗,倚在床頭喘氣。本來她都已經計劃好,只要想法子把那些可能結親的人家推了,總有一日,可以讓王韶之娶她,過上雲淡風輕的日子,然而,非得要認識宋澤。
命運,真是叫人避無可避。
可就是這樣悲慘了,早上起來,她還得被張氏責怪,說她不懂禮貌,沒出來見一見宋澤。
窦妙無話可講,低頭認錯。
昨兒才被打了手心,今日真不想被打。
二人去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瞧瞧窦妙,想到昨兒的事情,也知她是故意,不過已經被張氏懲罰了,她沒必要還唱黑臉,她原本就與窦妙算不得親密,因這孫女兒一早也不是在京都長大的。
“都坐罷。”老夫人提也不提那事兒,笑道,“莊上剛剛送來的新鮮果子,還有些河鮮家禽。”
他們窦家在城外也有田産,每年算是一項重要的進賬了。
張氏笑道:“那得嘗嘗了,自個兒養的就是不一樣。”
奴婢們把吃得端上來。
老夫人與趙氏道:“莊上幾個丫頭都長大了,你瞧瞧叫誰去管一管,到時候分發下去,做點兒事情,不能吃閑飯,咱們家可養不起那麽多人,還有家裏過二十的丫環,也得配人了。”
趙氏應了一聲。
張氏聽得心裏酸溜溜,這家裏,她雖是二夫人,可管家的事兒從來輪不到她。
說起來,老夫人還是不信窦光濤,畢竟是庶子。
也不曉得他們二房何時能搬出來,到時候她也是一家主母,不用看人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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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狠狠咬了一口果子。
窦琳這時道:“祖母,今年天兒那麽熱,咱們是不是還去田莊住幾日那?那兒多涼快。”
小姑娘就想着玩。
老夫人笑道:“那兒蚊子可多,你又不怕了?我記得去年去,你住兩日就嚷嚷着要回來,說手上腳上都是包兒,說蚊子比蒼蠅還大,你都不記得了?”
窦琳嘻嘻笑起來。
“去一趟大費周章的。”趙氏道,“不過母親要喜歡,去住住也好。”
她們女人家,便是成日在家裏,尋常能有什麽盼頭,就是親戚家四處走一遭,要說歡快些,真能放下心思的,就是去住自家莊裏了,不用絲毫的應酬。
老夫人看向窦妙:“妙妙,你可想去?”
去年窦妙沒去,嫌大熱天的還坐車,麻煩。
但今年她想去了,因為近日實在不順利,散散心也好。
窦妙點點頭:“想去。”
老夫人道:“看罷,連妙妙都想去,咱們不去都不成。”
窦慧抿嘴一笑:“分明是祖母想去玩,還借了妙妙呢。”
衆人都笑起來。
老夫人叫趙氏打點:“一年去一回,難得,就住上一個月罷,等回來正好過了夏日。哎,我這也熱的,年紀大了,肉一多,着實是不舒服,莊上有處湯池,那水涼的,魚也新鮮。”
可見老夫人是多喜歡那兒。
其實一早就惦記着。
趙氏笑道:“是,母親盡管住着,別擔心這兒。”
老夫人又看孫媳婦廖氏。
廖氏道:“璇兒還小,我還是留着罷。”
回去的路上,窦妙問張氏:“母親可去?”
張氏搖頭:“我去做什麽,這莊上也就你們小姑娘喜歡,再說,我去了,萬一有人要見,只怕也尋不到人。”她可不能離開京都,指不定還有給窦妙提親的人呢。
可不能錯過。
窦妙看她那麽緊張,由不得嘆口氣。
兩人沒說話,到得門口時,張氏方才問:“手還疼了?”
她其實晚上也沒睡好,頭一次打女兒,一樣難過,但是不打,她怕耽誤了女兒,她年紀小,不懂事,作為娘親怎麽能不好好教導呢?子不教父之過,這女兒不對,便是她這母親的過錯了。
可是,她還是惦記着窦妙的手,怕她一直疼。
窦妙道:“不疼了,睡一晚上就好了。”
張氏道:“給我瞧瞧。”
窦妙伸出手來。
果然紅色已經消退了,只還有些腫,小姑娘的皮膚就是嬌嫩。
張氏輕撫一下,嗔怪道:“叫你不聽話!”
“娘。”她拉拉她衣袖,雖然将來她們興許仍有争吵的時候,可母親還是母親,窦妙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一點不在乎的。
張氏嘆口氣。
這樁婚事毀了就毀了罷,如今也沒法子挽救,可女兒還是女兒,她能怎麽辦?
能不認她嗎?
她揉揉她的頭發。
兩人和好了。
就在窦妙剛剛踏入房門的時候,她不知道,今兒家裏突然來了一位客人,周老夫人。
老夫人也有些吃驚,看着滿頭大汗的周老夫人,哎呀一聲道:“這大熱天的,您怎麽一點不打招呼就過來了?”
要說周老夫人尋常也不出門的。
她趕緊叫人拿水來,給周老夫人擦臉。
周老夫人坐下來,喝了涼茶,這才回過神,嘆口氣道:“老了不中用了,差點就中了暑氣。”
“可不是嗎?”老夫人道,“你知道,還這時候來。”她說着一頓,“可是有什麽要緊事,不然便是使人送封信來都好,您這一走,傷了元氣了,一會兒還得回去。”
周老夫人搖一搖頭。
老夫人見狀,叫下人退出去。
她那麽大年紀了,經歷的事情多,憑着直覺一下子就想到上回周老夫人提到窦妙時說的話,莫非關乎宮裏?
可她也不便主動提出來,笑道:“老姐姐寬寬心,便是再大事兒,總有解決的法子。”
周老夫人忽然拿起帕子抹眼睛,哽咽道:“咱們兩個人相識了幾十年了,我尋常什麽話都不瞞你,比親姐妹還要親,原先我就尋思是不是得告訴你,只又怕唐突。可如今……”她眼淚順着長滿皺紋的臉頰滾下來,“我這女兒啊,命苦,大兒子死了,她自己也得了病,恐是活不長久。”
老夫人怔住了,居然那麽嚴重!
“宮裏可是有太醫的啊。”
“也只能拖得一年半載。”周老夫人道,“所以上回我才與你提起你們家二姑娘,我這女兒一死,可就沒有皇後了,要是窦妙入了宮,她必得能扶着她登上這個位置。”
做皇後?
老夫人吓一跳,她想破腦袋也沒想過這個結果。
原來周老夫人是想讓窦妙做皇後!雖說燕國皇室選妃不注重家世,只身家清白便行,可哪有那麽容易?
這宮裏有三宮六院啊。
老夫人嘆息,也陪着落淚:“怎麽會這樣,我記得早年見過娘娘一面,她生就母儀天下的姿容,對人也溫和可親……”她安慰周老夫人,“您莫要太傷心,興許還有轉機。”
“有就好了,可太醫院院判都說不成,只皇上還不知道,怕皇上傷心。”周老夫人道。
老夫人心想,總不至于為這個才瞞着罷?她把前後聯在一起一想,還是通了的,必是為那五皇子,要是皇後一去,他可就少個依靠了,偏偏還沒有立為太子,如今要扶了窦妙做皇後,便是要她出份力。
可這行得通嗎?
老夫人道:“我這二孫女兒任性。”
為不嫁入秦家,她吐瓜子皮都能做出來,這樣的性子入得宮裏,恐是要得罪人。
周老夫人道:“這我還不知道?可皇上就喜歡這等性子。”她從袖子裏拿出一幅小畫來,“你還記得麗妃罷?”
當年寵冠六宮的麗妃,老夫人當然有所耳聞,差點就把皇後拉下馬,不過她命短,活到二十六歲就去世了,也沒個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可惜那女兒八歲也夭折了。
別的她便不知。
她看向那幅畫,只見畫中人清麗脫俗,手持一支玉笛,飄然若仙,乍一看真與窦妙有幾分相像,不過細看,眼眉還是不同,她生得更柔美些,窦妙則更妍麗。
周老夫人道:“像的是這神韻,瞧她們兩個眼神是一般的,那麗妃啊,聽說桀骜不馴,什麽話都跟與皇上說,可偏偏皇上卻喜歡她,她死了,幾年都不曾碰別的女人。你說,可不是你們妙妙像得很?”
老夫人語塞,她這時心裏也起了點兒變化。
假使窦妙入宮當真能得皇上喜歡,那他們窦家也會是潑天的富貴,要是生個一兒半子,她眉頭忽地一皺,這不是與周家相沖突了?人總是自私的,難不成還扶持別人的兒子做太子?
周老夫人有些了悟,面上慘淡,她女兒一死,皇後必是由現在的惠妃來當,而且皇上不立太子,恐怕也是想立惠妃的兒子鹹陽王。
一旦叫惠妃如願,只怕他們周家早晚得落個家破人亡的境地,那麽,便是叫窦家青雲直上又如何,兩家的交情還算靠得住,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
可這事兒老夫人并不知。
周老夫人道:“老妹妹您想一想,要答應,明年便讓二姑娘入宮。”
老夫人緩緩點頭:“容我與兒子們商量商量。”
等到周老夫人走了,老夫人拿起手邊的佛珠轉起來,此路通往光明大道,可也未必是周全的,到底要不要賭一賭呢?贏了,窦家滿門富貴,輸了,葬送窦妙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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