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想記得你

她幻想過很多次，尹鏡工作的地方，但沒想到這麽空曠，這麽凄涼。

四周都是白牆，白得慘淡瘆人，青灰色的地板，中間只有一把木桌，兩把椅子，寧澄像小學生一樣東張西望，“你就在這裏工作？”

她指了指椅子，“我站着旁聽？”

“這裏。”他一揮手，一把一模一樣的椅子出現。

寧澄不禁拍小手贊嘆。

“別說話，來了。”

她老老實實的坐好，随着正前方門開的聲音，眼前的場景突然轉換，是十分之吵鬧的醫院病房，哭聲，叫聲，勸阻聲。

幾個人圍着白色的病床哭聲撕心裂肺，床上的男子應該剛剛離世，呼吸罩還沒取下。醫生和護士在勸慰家屬，小心翼翼的把他們攙扶出去。這時，一個短發女子從座位上起來，走到床邊，神情悲恸，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手死死的攥着被單一角······

“很漂亮吧，是我女朋友，我們準備要結婚了。”

進來的人便是床上的那位，場景裏已是一副軀殼。他穿着藍色病服，頭發卷卷的，一臉美好的看着場景裏的人。

“都答應過跟她結婚照了，還是沒做到啊。”

“是，很漂亮。”寧澄後知後覺，緩緩回答他這一個問題。

尹鏡看他一眼，“還有什麽話想說？”

“說什麽呢，都已經是死的人了。我啊，只想多留在她身邊一會，多看看她。這一世，我答應她太多事都沒有做到。真的有來生，我不要忘記她的樣子，再去找她，好好對她。”

他的眼睛一刻也沒有從那女子身上離開，而那個場景裏，那女生情緒終于穩定些，俯下身，在他耳邊悄悄說着些什麽，然後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

“傻瓜。”他嘆道。

那一定是屬于他們兩人的小秘密吧。

“這一世的記憶，你必須要清除掉。”

“是嗎？”他終于轉過身，看向他們，“我只是想記得她，我欠她許多，要還的。”

“我無能為力。”

他沒有争辯，很虛弱的開口，“不行是吧，人們都說活着難，看來死了也并非能随心所欲。我啊，只覺得遇到她，是最大的幸運。但總覺得時間長，不知不覺留下這麽多遺憾。神使，既然記憶留不住，那麽，你能替我告訴她，讓她好好生活嗎？忘記我，重新開始。”

“時間到了，請你閉上眼睛。”

他最終嘆口氣，尹鏡将手伸到他面前時，寧澄扭過頭去沒有看。

一切結束，回家路上，尹鏡突然問，“怎麽沒有說話？”

“什麽？”

“剛剛，你不覺得我太狠心。”

“那是尹鏡的工作，尹鏡都做了這麽多年了，肯定比我有經驗，知道該怎麽處理，我怎麽會多嘴。而且，我不是答應過你，絕不會影響的嗎。我說到做到。”

“倒是有進步。”

話完，她突然拉過他的手，貼在她的額頭上，“這樣，記憶便會被你奪去嗎？”

他愣了愣，想抽回手，寧澄按住，“別動，讓我感受一下。”

“會結冰的，你的身體會凍住。”

“哇，是好冷。”她放下，“我如果凍住，那麽冰塊，也該融化一下吧。”

“不容易。”

“是啊，談何容易。不過，尹鏡，我死之後，記憶也會被你收走嗎？”

“當然。”

“我不可以保留一些嗎？想一想，能記得前世的記憶，該多酷。”

“不可以。”

“怎麽這樣無情，我可是能看見守護神的人，不可以走個後門？”

“不可以。”

“那我想記得的是你呢？”

“不可以。”

“那我可以不喜歡你嗎？”

“不可以。”

不對，他說了什麽，等反應過來，寧澄小女子敬了禮，春風滿面，“遵命。”

縱是守護神，又奈她呵？

這一日公司有個老員工生日，大家準備開個驚喜派對，寧澄年紀最小，不用幫什麽忙，只受命去買花。

花店離公司不遠，她卻從未來過。一個人住，也未曾買過花束，只覺得幾天便凋零的東西，太過傷感。媽媽在世的時候倒是愛花，但也未曾影響到她。

平時沒注意，仔細一看，好像招牌換了，店鋪也整新了一番。她進去後，“你好，請問需要什麽？”

她工作簡單，不用挑，只管來取便行。便報了名字。

“哦，請你稍等。”

“你們這店鋪是重新裝修過嗎？”

“是啊，我們老板剛剛盤下不久呢。”

她哦哦的答應，聽見櫃臺那邊聲音道，“客人，您的花好了。”

她伸手去拿，卻一下僵在半空，你猜那張臉是誰？那張臉，曾經那麽悲傷，好似永走不出困境。那日，她雖努力裝得專業，但還是被那氣氛觸動，還有無能為力。

“你，”她怔怔問道。

“怎麽了？”她微笑着問，突然像想起來什麽似的，“對了，還要簽字呢，在這裏。”

“哦，對。”她草草寫下自己的名字。

“請問還需要什麽幫助嗎？”

她已經抱着花站了好一會。

“啊，不是，”她按了按眉間，想說什麽都想不起，只好頹敗而出，“沒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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