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克裏斯走了。
這一次他沒有留半個月,在第三天就與安敘道別。“我有必須做的事。”他說,神采飛揚道,“等着我的消息吧!或許有一天,你會從別處聽到我的名字。”
克裏斯走之前抱了抱安敘,他彎下身,安敘踮起腳,好把下巴擱在他肩窩裏。她吸了口氣,又嗅到了那股很淡但無法忽視的香味。
說香味并不準确,安敘無法用任何香料來比喻那股味道。像穿過林間的一陣風,像被太陽曬過的被子,半是氣味半是感覺。昨夜與克裏斯并肩坐在樹頂,靠着他取暖時,安敘也感覺到了這種氣息。
真好聞,讓人想多聞幾下。
但這完全不是重點所在,安敘的心情從回過神來開始就一片冰冷,恰似臘月裏的地磚。她感到自己又失敗又可憐,人生多麽艱難,居然讓她愛上一個夢裏的人物。
安敘喜歡夢,她訓練自己感受清明夢,到處搜集資料好制造出有條有理不容易崩潰的夢境,說她是個現實中的築夢師也沒錯。她以前也做過設定很清晰合理的夢,但這樣,弄出一個完美的角色,然後和他墜入愛河……比和夢中角色相愛更慘的是,她大概還在單戀,克裏斯對待她就像照顧小妹妹。
我是有多空虛寂寞冷_(:3」∠)_
皮格馬利翁和自己的雕塑結了婚,安敘自認得不到哪個神明的憐憫,鑒于她是個尊敬自然但不尊敬神靈的無神論者。她愛上了一個夢中人,夢中人離開了,安敘依然不知道他會不會在自己的視線外消失。
克裏斯離開後安敘一直提不起精神,她像每個陷入無望戀情的人一樣,天天精神恹恹神思不屬。她拿着克裏斯送她的發帶發呆(今年送的新的一條,舊的早壞了),越是想東想西,越覺得上面傳來克裏斯的氣息,好像他還在身邊。少女閉上眼睛,把發帶放到鼻子底下。
她感到胸口坍塌了一個空洞,整個人變得躁動不安。深深的渴望在體內左沖右突,就是找不到一個缺口,安敘甚至産生了一種古怪的感覺,她好像想把發帶嚼吧嚼吧吃下去。她試探着咬了一小口發帶,布料當然沒什麽味道,但奇怪地刺激了味蕾。安敘咬一小口,松開,吧嗒吧嗒味道,一邊覺得淡而無味一邊忍不住又咬了上去,仿佛飲鸩止渴。
然後她意識到自己想咬的是克裏斯。
安敘感到牙根發癢,口水直流,像只磨牙期的小狗。可能是依然沒消失的巴普洛夫反射,可能是別的什麽原因,一旦意識到“想咬克裏斯”這個正确答案,心中的火焰越是一發不可收拾。她舔了舔嘴唇,明明一嘴巴口水,還是覺得口幹舌燥。她本能地感覺到了什麽……
女性alpha是有丁丁的。
事後安敘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下面那個果然是會吃掉腦子的寄生體嗎!完了!對不起外婆,我變成了靠喜歡的人的內○自撸的變态啦!哦,還不是內○,就TM是條發帶……我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嗚嗚嗚嗚嗚……
旁人可看不懂安敘心中的波濤洶湧,她一個閉起關來十天半個月不理人的性子,又過了一周,送飯的愛絲特才感到了她的低氣壓。
“你沒事吧?”她小心地走進來,看着臉朝下在床上裝死的安敘,覺得神眷者怎麽樣都不像在冥想的樣子。這種姿勢不會氣悶嗎?
“別管我。”安敘死氣沉沉地說。
“那個,聖巴沙大賽就要開始了,大家都在準備……”愛絲特努力想着話題。
“……”
“參加的都是異能者哦?三年才能看到一次哦?我才是第一次遇到聖巴沙大賽呢,聽說異能者打起來可厲害了!”
“……”
“嗯,安要去報名嗎?安也有參賽資格吧?”
安敘身子沒動,舉起兩只手,給她看上面的神罰之鎖。
無論是修真還是魔法,但凡有個學院,肯定有門派大比/學院杯之類的東西。然而十分不巧,不說安敘身上帶着控制異能的神罰之鎖,光說她現在的失戀心情,就不可能去湊這個熱鬧。沒有克裏斯,有什麽好看的?
小學妹黔驢技窮,只好又車轱辘話似的問:“安,你哪裏不舒服嗎?”
“心。”安敘有氣無力道,“我的心碎了。”
“啊呀,那要快點去看看治愈者啊!”
“不,讓我一個人死在這裏吧。”
“不行,南希老師說,看到你不舒服要馬上帶去看病呀?”愛絲特自主過濾了其他字眼,為難地說。
小學妹給自己打了打氣,勇敢地走到床邊想把神眷者翻過來。安敘半死不活毫不掙紮,由着對方哼哧哼哧努力了半天,忽然覺得不對勁。她好像覺得小學妹身上也有股味道,像是奶香味兒,軟軟的,和克裏斯截然不同,但一樣讓她莫名有點饞。她屏息凝神體會了一下,自己的丁丁好像又開始蠢蠢欲動。
結果我不是戀愛了,只是欲求不滿嗎?!
安敘刷地跳了起來,一把抓住愛絲特,帶着她抄近路往南希那邊跑。午後路上沒什麽人,她們一路暢通無阻,在愛絲特“怎麽啦?安?”的茫然詢問中沖到了南希的小院。南希老師正在院子裏給不知什麽瓜果澆水,看到她們,高興地站了起來。
“南希老師!我鼻子好像出問題了!”安敘哭喪着臉說,其實覺得自己出問題的是丁丁和腦子,考慮到在場還有個性別都沒分化的小朋友,暫時沒說那麽直白,“你聞聞看,愛絲特身上有什麽味道嗎?”
南希走向愛絲特,沒走幾步就臉色驟變。“什麽時候開始的?你們就這樣走過來了?”她急聲問。
“什麽‘什麽時候’?”安敘一頭霧水道。
南希後退了一步,表情嚴肅地問:“愛絲特,你早上或者昨晚開始有沒有覺得身體不舒服?”
“我……沒有啊?”愛絲特從沒見過南希板着臉的樣子,有些緊張地嚅嗫着,“早上好像特別餓,吃了很多……”
南希抿着嘴點了點頭,拿出一個小板凳,讓愛絲特坐着別動,還給她倒了杯水。“你在門口看着,別進門也別讓人進門,能做到嗎?”她問安敘,“我會盡快回來。”
“行!”安敘應道,“但到底發生了什麽?”
南希嘆了口氣,安撫地,或者說近乎憐憫地看了愛絲特一眼,說:“愛絲特長成一名omega了。”
這天下午,安敘近距離見到了白袍的聖潔者。幾名白袍帶走了愛絲特,禮貌地謝絕安敘跟上去。
此時安敘才發現,自己最初能遠遠看到聖潔者的臉真是運氣。那時他們正在只有聖潔者的禮堂中,得以只戴着半截修女帽一樣的東西,從中露出臉來。而彌撒呢,在神學院裏,神的目光注視下,也是不用戴紗的。這會兒聖潔者要在私下面對兩個alpha,為了避免瓜田李下,他們穿上了正裝。
長到拖地的白色長袍,上面繡着标明身份的金色條紋,的确很有聖潔感,如果它沒有這麽嚴嚴實實的話。他們的手籠在長袖之中,頭上戴着往下扣後把半張臉遮蔽在陰影中的“修女帽”,帽檐上有一層細紗,讓人看不清他們的面孔,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他們只用教士手勢與南希和安敘交談,一直沉默不語。
就像那身行頭的木偶衣架子一樣。
愛絲特這哭包吓得兩眼憋淚,可憐巴巴地看着南希和安敘,看得安敘差點跳出去把她扯回來。南希拉住了她,對她嚴肅地搖了搖頭。
“你擅自去拉她,會被認為與她有私情。”在愛絲特慌慌張張跟着聖潔者離開後,南希告訴安敘,“一個被懷疑與人有私情的omega在聖潔者中不會好過。”
“那就別讓她去聖潔者那兒呗?”安敘皺起了眉頭,“我不是神眷者嗎,讓她留在我這裏啊!”
“神眷者的身份也不是萬能的。”南希苦笑着搖頭,“遠離阿鈴古的鄉野,有些聖潔者修道院淪為妓院。所以越是接近阿鈴古的正派學院和修道院,聖潔者的規矩就越嚴格。”
“這兩者間有邏輯關系嗎?”安敘奇道。
南希搖了搖頭,不知在說“沒有”,還是讓安敘不要追究。她打開院子的兩扇門通風,垂着眼睛,說:“不僅是今天,你今後恐怕都不能在私下見她了。”
“什麽?她出來見我都不行?”
“聖潔者不能私下單獨見alpha。”南希擡手示意一臉不服氣的安敘先別說話,“你能說自己沒感覺到嗎?你剛才來找我不就是為了這個問題?”
安敘咽下了半截反駁。
“omega的分化期就是第一個發情期,此後每個季度都有接近一周的發情期。發情期的omega自己會陷入情熱中,還會散發出比平日強烈十倍的氣味。未結合的omega對所有未結合的alpha都有巨大的誘惑力,哪怕是已結合的alpha,也只是‘有一定抵抗力’而已。”南希說,“而教士将一生奉獻給了神,不存在結合過的聖潔者。”
南希說:“這也是為了聖潔者自己的安全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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