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不甘心，好累

陸逸之大叫一聲，急忙攬住了洛晴的身體。

他是在真切地為他懷裏的那個女人擔心着，那麽情真意切的情緒，是騙不了人的，他在乎洛晴，他擔心洛晴……

唐暖心偏開了臉，不忍再看。

“你們滿意了嗎？”

她即便不去看，陸逸之的聲音還是如此清晰地傳進了她的耳裏，其中那一個‘們’字，顯然是把她和蘇菁一起當做惡人了。

可是，這關她什麽事呢？

陸逸之卻已經将暈過去的洛晴橫抱起來。

他只看得到洛晴的脆弱，卻看不到他的妻子，心在滴血。

唐暖心實實在在地感覺到了他的憤怒和憎恨，在他抱着洛晴沖出門去的那一刻，他的話語像箭一樣密密麻麻地射過來。

“媽，你騙了我一次，永遠也別想再有第二次！不管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可是你對晴晴使的那些手段，我勸你最好都收起來。”

“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再傷害晴晴！”

最後這一句，分明是警告。

他口中的任何人……

也許，也将他的妻子唐暖心包括在內了吧！

唐暖心深深的吸口氣，将那種疼痛的感覺一起咽下，緩緩地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不是我說的。”

這是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

她想她當真是無可救藥了。

在這樣的時刻，她最害怕的居然還是這個男人對她的誤解。

她不知道陸逸之是否有聽到，或者是他聽到了壓根不信，他的腳步沒有任何的停頓，就這麽抱着洛晴沖出了公寓。

砰！！

在公寓的大門被甩上的那一刻。

她的心，仿佛也跟着關上了。

蘇菁眼睜睜地看着她的兒子忤逆她，精致的面容不禁有些扭曲。

不過她既然打聽到了這個地方，再找到這裏來，就說明她對整個事件的發生及發展了如指掌。

哪怕是這樣的結果，她也預料到了。

所以，她就連冷笑都如此淡定從容，“暖暖，你別擔心！我就是要讓逸之看看那個女人有多脆弱無能，無能的女人，怎麽配站在他身邊？”

“媽，其實我們……”

“你不要有任何壓力，逸之護得了她一次兩次，護不了她一輩子，既然以前我有辦法讓他們分開，現在同樣可以！”

“……”

唐暖心不再答話，累。

她必須承認，蘇菁真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簡單的女人怎麽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多年來公開将第三者養在身邊？簡單的女人怎麽可能在曾經背叛她的丈夫變成植物人之後還親自悉心照料着？

簡單的女人怎麽能如此操控自己兒子的婚姻？

唐暖心莫名地覺得悲哀。

為陸逸之，也為自己！

他們在不能反抗的時候，都是被操控在蘇菁手中的旗子。

蘇菁對她這麽好，可就是因為這種過分的關懷和維護，卻讓她一直心存不安，與其說這是為他們好，不如說是變相的殘忍。

是的！

她覺得蘇菁是殘忍的！

今天會來到這裏，其實是在她預料之外的。

蘇菁既然已經知道了洛晴和陸逸之在一起，那麽着手去查到這處住所，再從物業那裏得到鑰匙都不是什麽難事。

她們是在洛晴出去之後進來的。

然後，一直待在樓下的卧室裏，等待一場好戲。

蘇菁對洛晴何其殘忍，先是抓住了洛晴的軟肋，再用不痛不癢的話語給予致命一擊，洛晴哪裏會受得了？

蘇菁對她也是殘忍的。

在她知道這裏是陸逸之為洛晴安排的公寓之後，便不想留下。

蘇菁說，要等待一場好戲。

她就一直躲在樓上，然後眼睜睜地看着樓下的兩個人做飯，吃飯，清楚地聽到他們說的每一句話，清晰地看到他們的每一個舉動……

蘇菁說……

暖暖，看到了嗎？

這本是屬于你的東西。

這是屬于你的男人，這本來是屬于你的生活！

可是，你看……

看清楚了。

你的男人現在被另一個女人霸占着。

你看得下去嗎？

當你看着你的男人在陪另一個女人吃飯時，當你看着另一個女人抱着你的男人時，你甘心嗎？你的心不痛嗎？

痛，就對了！

只有痛過，才能下得了決心讓那些人來為你的痛苦買單。

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讓你痛苦的人，那個女人欠了你的，你就想辦法讓她出局；那個男人欠了你的，你就想辦法讓他用一生的柔情來償還！

唐暖心震驚無比。

蘇菁說的這些話，很對！

卻，很不對！

她的大腦當時是一片混亂的，她必須承認自己在蘇菁面前顯得太稚嫩了，蘇菁不僅能抓住洛晴的軟肋，也抓住了她的軟肋。

她怎麽能不痛呢？

她一直在看着，看着她的丈夫陪在另一個女人身邊，看着另一個女人取代原本屬于她的位置，她都要無法呼吸了。

直到，洛晴說了那句話……

“如果你不是嫌棄我，那你為什麽……為什麽你變得不一樣了？為什麽你現在連碰我一下都不願意？你就留下來陪陪我好不好？陪陪我……”

其實，何止是洛晴。

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在等着陸逸之的回答。

你會留下來嗎？

陸逸之……

你說。

可是，蘇菁卻在這個時候出口打斷了，就是不讓她聽到那一個答案，唐暖心頓時有種被人捏住了七寸的感覺。

蘇菁何其精明，一定對她的心思了如指掌吧？

她想要一個答案。

一個讓她徹底死心，或者心存希望的答案！

可是，蘇菁偏偏不讓她聽到，就是要讓她的一顆心懸挂在半空之中，動蕩不安，上不來，下不去。

結果呢？

陸逸之還是抱着洛晴跑了。

或者，她也可以把蘇菁在某種程度上的殘忍和狠絕理解成用心良苦，蘇菁正是用這麽一種手段在逼着她一步步成熟，教她學會如何捍衛自己的婚姻。

她也曾以為努力了就會有結果的，明明就已經看到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可是，不過就是一個柔弱的洛晴而已。

一個洛晴，将她長久的努力瞬間打回原形。

她承認，确實不甘心。

可是……

不甘心，好累！

洛晴在昏迷了兩個小時之後再次醒來。

醫生說，她的情況不太好，身體上本來就有許多大小創傷，再加上精神長久以來處于極度的緊張和疲勞狀态，格外脆弱。

總之就一句話，受不得刺激。

此時，她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睜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眼淚卻無聲無息地一直流個不停。

陸逸之坐在病床旁邊，一邊替她擦眼淚，一邊無奈地向她解釋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最重要的部分，當然就是他和唐暖心這段婚姻的始末。

他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可是，洛晴這副模樣只能讓他耐着性子說了一遍又一遍。

“晴晴……”

他心裏不是不煩躁的，可卻從沒對她發過脾氣。

因為，以前的洛晴從不會逼得他發脾氣，而現在的他也不敢輕易向他發脾氣，只好柔聲地道：“晴晴，你說句話！”

良久，洛晴呆滞的眼才有了反應。

她依然一動不動地望着天花板，總結着他剛才所解釋的內容，輕聲反問：“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本來不想娶她？”

“嗯。”

“所以，當年都是你媽媽做的主，你是為了從你媽媽口中打探到我的下落，所以才不得不妥協，娶了她？”

“嗯。”

“所以，其實你們不相愛，對嗎？”

“……”

她前面所問的每一句話，陸逸之都答得毫不猶豫。

因為，那些無需隐瞞，全部都是事實，他和唐暖心的這段婚姻，開始得原因本來就是這麽荒唐。

可是，最後一個問題，他卻遲疑了。

相愛麽？

他在心裏咀嚼着相愛這兩個字，想起和唐暖心在一起的那些過往，心裏竟生出一股纏綿的滋味來。

然而，他最終還是‘嗯’了一聲。

嗯，不相愛！

他不愛唐暖心！

唐暖心也不愛他！

也不知道他是為了說服洛晴，還是為了說服自己，答得格外響亮，盡管他還一直不明白開始的遲疑是為了什麽。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既然已經開了口，那不如一次性把話說清楚。

“晴晴，能看到你平安無事地站在我面前，我真的很欣慰！我知道這兩年你吃了很多苦，我心裏也同樣不好受，既然事情已經……”

“逸之！”

他的話還沒說完，洛晴卻已打斷了他。

她不确定他要說的是什麽，就像是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一樣，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已經足夠讓她惶恐的了。

她只想記住他不愛他的妻子。

其他的，不想聽！

“逸之，先不說了好麽？我有點累……不是，我很累！讓我休息一下，讓我好好想一想，行嗎？”

她說話，永遠都這麽小心翼翼的。

陸逸之看到她緩緩閉了上眼睛，只能說好。

其實，他也累……

其餘的事情都不想去想了，太累了，可是他只能任由自己陷在這個漩渦裏，洛晴需要他的照顧，他不能離開半步。

最後，他趴在床邊睡着了。

睡着後，床上的洛晴卻睜開了眼睛。

這個男人……

她深深愛着，願意為他付出所有的男人，現在明明都在她身邊，可是，她怎麽卻有一種再也抓不住他的感覺？

不行！

她不能失去他！

她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從他的身上找到他的手機，再翻開電話簿找到了唐暖心的電話號碼，再默默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