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那個筆洗

安九歌說完，手往前一送，周若翠退開半步，方才被掐得不能呼吸的空氣再次湧了進來，一起湧上來的還有一股子的恐懼，就在方才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閻王臨世，那是安九歌給她的感覺，她半點不懷疑，如若不是因為她是徐少蒼的母親，安九歌絕對會手指一緊，然後，她便可以去閻王那裏報到了。

“咳咳咳！”周若翠捂着喉嚨咳嗽幾聲，再次往後退了幾步，她心裏有很多的憤怒，可一句都不敢說了，只嗫嚅道：“你不是徐家的人，你還不是徐家的人！”

是的，她不是徐家的人，她沒有資格幹涉帝凡的人去留，她也沒有資格評價周若翠，安九歌卻咬牙看着她道：“總有一日，我會的！”

“你，一直都是！”徐驚墨上前兩步，握着她的手。

“姐，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一道突兀的聲音插了進來，緊接着，便是一聲甜的發膩的笑，安九歌擡目看去，正是安子晴和南楠，安九歌眯着眼，冷聲道：“想死嗎？想死就再叫聲姐來聽聽，誰是你姐姐？你是我哪門子的妹妹？”

“你！”安子晴怒了，緊接着又一聲笑：“是了，你不過是爸爸在外面和野女人生的，哪裏有資格讓我叫姐姐？”

“啪！”她話沒說完，只感覺到膝蓋下面三寸處一陣劇痛，腿一軟，便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安子晴不敢置信，她竟然面對着她跪了下去，更不敢置信的是，她雙膝下跪，如同自願，一身精心準備的衣服，下膝的地方，正好有一灘濃痰，就這樣被污了。

“啊啊啊，你這個瘋子！”安子晴氣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可是膝蓋處無力，怎麽也爬不起來。

“安子晴，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挑釁我！”安九歌踩着一雙粉色的高跟鞋，一步步走過去，如女王一般，行經之處，兩側的人都在為她讓路。

她的怒氣已經瀕臨爆發，她一身的氣息如烈火在燃燒，她今日當着衆人的面答應了要為大哥報仇，她相信，有些人必然是要上心了的。

徐驚墨跟在她的後面，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槍，如公主身邊的騎士一般，就在安九歌要對着徐少蒼的相框跪下去時，他伸手攔住了她，雙眸凝視着眼前的女孩，道：“讓我來！”

安九歌震驚了，她擡起淚眼望着徐驚墨，半響，才嗫嚅出聲，“哥，我來！”

“不！”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是我安九歌的男人，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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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一起，夫妻一體，向大哥下跪，不算辱沒了我徐驚墨的風骨！”徐驚墨說完，挽着安九歌的手，跪了下去。

三跪，九叩！

伴着咚咚咚的聲響，在這小巷之中，在京都最上層的權貴們的眼裏，在天上地下，在這初夏的晚霞之中，如一對行禮宣誓的夫妻，安九歌和徐驚墨朝着他們欠了一命的大哥跪下來，三跪，九叩！

禮行完了，徐驚墨和安九歌相攜着站了起來，兩人才起身，眼前，一位身着無戴領章肩章軍裝的老人，正慈愛地看着他們，在這京都，身着軍裝，卻沒有軍銜的，便只有一個人，那便是徐家老爺子。

“小九，受委屈啦！”老人笑着道。

“爺爺！”安九歌撲了過去，扶着老人，臉在他的肩上擦來擦去，忍着淚水，哽咽地笑道：“爺爺變年輕了！”

“是啊，小九不回來，爺爺不敢老啊！”老人的手拍在安九歌的身上，帶着這世間最強大力量的安撫，他環視了一圈一直看着熱鬧的人，一臉的平靜，似乎方才在這裏發生的一切，他都不知悉一般，“跟着爺爺回家吧！”他說完，牽着安九歌的手，轉身朝老宅走去。

安九歌一直都相信，這世間，最最聰明的便是身邊的老人，他的胸懷真正應了那句話，比天空還要寬廣，有着最神奇的智慧，他的身上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一個眼神便能夠翻天覆地，搬山填海。

他來了，只說一句“跟這爺爺回家”，從此以後，這京都，便再無人敢拿今天的事說話了，他一手牽着安九歌的手，一手拉着徐驚墨，他的手上是他最愛的孫子和孫媳婦。

徐家今日宴請的人并不多，才三四桌客人。這一番鬧事之後，又走了好幾個，人更是少了，但留下來的，才是真心來祝福的人。

老爺子只出來應酬了片刻，陪着衆人喝了一盅酒，蘇瑜便讓安九歌陪老人去書房休息，讓徐驚墨來招呼客人。

“來，讓爺爺瞧瞧，小九給爺爺送什麽賀禮來了？”老爺子才在書房裏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開口道。

“爺爺，您這是索取賄賂！”安九歌笑着道，還是把一早就準備的禮物捧了出來，正是那個筆洗。

“這是……？”老爺子頓時大驚，“前朝皇室裏傳了好幾代的哥窯海棠式洗？”

“姜還是老的辣啊，爺爺一眼就看出來了。”安九歌将那筆洗往老爺子跟前推了推，道：“爺爺瞧瞧，這壽禮可還拿得出手？”

老爺子拿過來，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了約有數盞茶的功夫，再也看不出什麽花樣來，搖了搖頭，“這是什麽好玩意兒？”說完，往桌上一放，“爺爺可沒你那眼光好！”但，這筆洗在前朝卻是極為出名的，

“噗！”安九歌一笑，将筆洗拿過來，在手上把玩片刻，她擡頭望了望窗外，此刻，已是日落西山，月頭初升，便指着窗外道：“爺爺，我們去院子裏去！”

“好！”老爺子遲疑片刻，知安九歌必定是有好玩的，童心大發，跟着安九歌去了院子。

此刻，院子裏的賓客已經吃喝得差不多了，三三兩兩站着在說話，見老爺子出來，便都停下說話，面向老爺子站着。老爺子是軍中的定海神針，他平日裏足不出戶，但一言一行無不被衆多人關注。

這一日是陰歷十二，天上的月亮雖沒有到最圓的時節，但依舊是如一個銀盤一般，挂在空中，安九歌将那筆洗捧給老爺子，笑着道：“爺爺這會兒瞧瞧！”

老爺子才堪堪伸手，見安九歌手中的筆洗，已是愣着了，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卻真真切切地看到，筆洗裏如盛着一汪清水，一尾尾的魚悠然地在其中游來游去，清晰得連魚尾上的紋路都能夠看得見。好半響，老爺子才發出一聲驚嘆，珍重地接了過來，道：“果真是寶貝啊！”

他接了過來，迎着月光來來回回地看了好久，聽得安九歌道：“爺爺看看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