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認真的

一個人從花園出來, 言琛順手又給自己點了一支煙，這段時間有些小感冒，咳嗽不斷, 太久沒抽了, 這次抽了一根，還沒過瘾。

會館又有些悶, 他也不願意進去，想着就在外面轉一圈再進去, 結果剛抽了幾口, 煙圈還在嘴裏, 就看見呂旭逸站在花園入口的路燈下。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晚霞最後一絲餘熱也散了去，暖黃色的燈光從頭頂打下, 鏡框在鼻子下和眼下投下小陰影，顯得他五官格外柔和。

言琛心裏似是被什麽觸了一下，想也不想就快步向前，走進了才發現自己手裏還燃着的煙, 一時間扔也不是，抽也不是，灰白色的煙灰都快到了指邊。

呂旭逸不喜歡言琛抽煙, 言琛也沒有煙瘾這個東西，就偶爾嘴癢煩悶，又不能喝酒的時候就會抽兩口。當然是背着呂旭逸抽的，抽完了還記得漱口, 不讓呂旭逸聞到半絲煙味。

手指上的煙還在忽明忽暗地緩慢燃燒，言琛拿着這簡直就像是個燙手山芋。

呂旭逸也發現了言琛的不自在，微微退了半步，道:“你抽吧。”

言琛哪能抽？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回來，又給人色火？還好他眼尖地瞅見一個垃圾桶，趕緊掐了煙頭扔了進去，拿起右手在自己鼻尖嗅了嗅，也沒覺得有太大的煙味，就轉身走了過去。

“你怎麽出來了？裏面太悶了？”言琛轉開話題，好似剛剛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呂旭逸眸子微動，點頭:“有點悶，出來走走。”

言琛也點點頭，見呂旭逸也沒有追問的意思，整個人都是松了一口氣，說:“那我進去吧。出來都半個小時了，再過半個小時就該結束了。”

呂旭逸不置可否，靜靜地現在原地沒有動，言琛有些疑惑。

“怎麽了？”

見他問出聲，呂旭逸才輕輕地吐了口氣，問:“左溢找你聊了些什麽？”

“左……左溢？”言琛有些納悶，繼而又很快明白，大概這就是剛剛那個男明星的名字。思索了片刻，言琛才無所謂地道:“沒說什麽。”

“沒說什麽？”呂旭逸低頭，藏在冰冷的鏡框下的桃花眼裏滿布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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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覺得自己出來和人聊了這麽久，就說了一句沒什麽，是個人都會不信，言琛又補充道:“他是我的粉絲。哎，你也知道，我這個人遇到粉絲就喜歡跟人多聊，聊電影，聊拍戲的心得體會，就多聊了幾句。貌似他是我以前老東家頂峰力捧的新人，王果還在親手帶他，今年金鳳獎好像也被提名了最佳男主角，挺不錯的天賦的一個明星，未來不可估量。”

呂旭逸斂好了臉上的情緒，不讓言琛看見自己的失态，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倒是頭一次見你對一個不認識的小藝人這麽了解。”

或許是燈光太暗的原因，言琛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嘴角勾起，笑:“你以前不是經常說我不關注娛樂圈嗎？這段時間有看一些最新的消息。”也不點破自己是在左溢剛剛一大堆話裏猜出來的，他當然知道頂峰最近捧了新人，王果還親自帶着，但他知道的也僅僅這麽多了，其他的都是猜測，不過也八九不離十了。

也不能說以前，就在他們還沒鬧離婚吵架的前一個月，呂旭逸都還數落言琛不關心娛樂圈消息。所以，現在言琛要裝作自己很了解，免得又一不小心惹得人生氣。

“嗯。”或許是因為沒什麽好說的了，呂旭逸微微點頭，轉身往會館方向走去，言琛拔腿跟了上去，見呂旭逸不再說什麽，言琛也沒再繼續說。

回去會館的一路上相當安靜，兩人落座後言琛也沒察覺一絲異樣。

當他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呂旭逸已經坐上了安宴的保姆車。

言琛臉瞬間黑了，他其實不是一個喜歡發脾氣的人。雖然有的時候在面對陌生人很冷淡，但也不會随便給人臉色。可每次當他一看見安宴後，那股子無名火就蹭蹭蹭地往上冒。很多時候，他想忍都忍不住。

比如這次，他又沒忍住。

“你什麽意思？”言琛語氣森寒，落到了呂旭逸耳裏就成了冰涼。

呂旭逸有點累了，拍賣會一直進行了整整三個小時，超過預期一個小時。頂着渾身的不舒服和壓抑，他在言琛旁邊也坐了整整一個半小時。他還要随時記得調整自己的表情動作，不讓鏡頭發現絲毫不妥，不讓周圍的人看出半分情緒。

他忍得很辛苦。這短短一個多小時，他竟覺得過整整一天一樣。一旁的言琛偏偏還不讓他安靜待着，時不時地問東問西，呂旭逸還要扯着僵硬的嘴角對他一笑。

呂旭逸覺得分外諷刺，是誰給他的錯覺，讓他認為言琛和以前不一樣了？就單憑那一副畫嗎？呂旭逸苦笑一聲，言琛沒變。一直都沒變。

就像以前呂旭逸問慕青的事一樣，他的回答絲毫未變。

一陣涼意從心底泛起，瞬間席卷全身。呂旭逸瞬間失了所有力氣，他那所謂的決心在赤.裸.裸額的真相面前，原來是這般的不堪一擊。

“什麽意思？”呂旭逸輕笑一聲，擡起頭，鏡框下是他明亮帶着笑意的眼睛，言琛一個恍惚，拉住車門的手松了一下。

呂旭逸乘機關上車門，搖下車窗，只露出側臉，只聽他冷冷道:“言琛，我想跟你離婚，是認真的。我累了，等你确定簽字再聯系吧。”

語畢，不等言琛再有動作，呂旭逸就讓司機開車。看着遠去的車影，言琛渾身的血液都好像被凍住了一般。明星散場離開，直播也已經結束，只有一些媒體還在，看見這一幕他們也有些反映不過來。

怎麽了這是？剛剛不都還好好的嗎？怎麽又開始吵了？正在他們猶豫不決要不要把相機的照片删了時，各自手機都響了起來，一接通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讓他們把有關這一段的所有音頻全部删除。

記者們只好不約而同地苦着臉把照片全删了，惹不起惹不起！

言琛還是愣愣地站在原地，若是這時有人走到他面前，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眼裏的茫然和無措，仿佛是迷路的幼鹿，又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困獸，在下一刻就會爆發。

然而，這時并沒有人上前。

許久，才聽見有一道蒼老的聲音低低地見了句——“言琛，想拍新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