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困境情愫

此時，肖揚正身處天玄城大片的梨花叢下，望着白茫茫的梨花，飄零如雨，一地鋪白，被這一奇景所怔住。

香飄如花的女子碧落，明眸中帶着柔情。纖指微撥，琴弦輕躍，铮然起聲。在她周圍，花飄如雨。

肖揚凝視着這個梨花叢中如詩一樣的女子，緩緩走近她。琴聲忽一轉，詭谲的光芒帶着重重殺氣猛地擊向對方。

肖揚警覺，忙抽劍在手，一片琅琅劍聲，隐隐地流動淡清色光芒，抵住了琴聲帶來的淩力。

“肖大俠的劍術果然厲害，不愧是江湖流傳的傳奇人物！”碧落輕嘆一聲，即而停下撥弦，兩旁詭異的弦光褪盡。

肖揚狐疑地望着她，開口道：“你是......”

碧落起身款款走到肖揚面前，嬌笑道：“小女子只是仰慕大俠已久，想要領教一番而已，希望大俠賞臉。”

肖揚淡淡地道：“上官依羅在哪裏？”

“怎麽，肖大俠不屑與小女子動手？”碧落仿佛被他輕看，一臉不快。

肖揚冷笑：“你該知道我此行的目的，無須轉彎抹角。”

碧落神色一變，目光一冷，背後的手突然向前一揚，如牛毛般的銀針疾發而出，令人眼花缭亂。

肖揚急忙閃身，陡然反手一抽，長劍出鞘，在破空聲中，幻化成八劍，青芒耀眼，碧落忍不住用手去擋。劍光突然一閃而斂，琅琅劍氣聲中，直飛向對方。

碧落驚呼一聲，肖揚的手遲疑了一下，從她肩頭輕輕擦過。碧落心有餘悸，神色蒼白，跌坐在地上。

“你們把上官依羅關在哪裏？”

碧落烏眸一轉，嬌滴滴地道：“你扶我起來，我再告訴你。”

肖揚略一遲疑，走上前，向她伸出右手。碧落輕輕一笑，将自己輕柔纖細的手搭在他厚實的大手上。就在起身的同時，碧落忽目光一陰，将早已備好的一根銀針紮向對方的手臂。

Advertisement

肖揚警覺，一把扣住了她拿針的纖纖玉手，冷笑道：“這種小把戲，我見多了。”

“你捏疼我了，粗魯！”碧落不滿地叫。

“我問你最後一遍，上官依羅到底被囚禁在哪裏？”

碧落面露痛苦的表情：“你先放開我！”

“你保證不再動別的念頭？”

“我敢嗎？”碧落苦笑，“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肖揚緩緩松開她的手，碧落揉着自己被捏痛的手腕，狠狠地道：“下手這麽狠，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算什麽大俠！”

肖揚正色道：“別忘了你剛才答應我的。”

“跟我來吧。”碧落瞥了他一眼，見他狐疑地盯着自己，哼了一聲道，“怎麽，你不敢？”

肖揚輕笑一聲：“怕就不會來天玄城了。”

肖揚跟着碧落繞過大片的梨花樹，走過一叢青藤蔓繞的密林，一個大塊頑石堆砌的石屋孤零零地隐沒在叢林背後。

碧落動手開啓了石門，望進去，室內空曠曠的，除了一個窄窄的石榻，便空無一物。石榻上正躺着一名女子，面目不清。

“上官依羅就在裏面，你自己進去吧。”

肖揚不無疑惑地望了她一眼：“我該信你嗎？”

碧落嬌笑道：“不妨賭賭你的運氣。”

肖揚用劍一指：“你跟我進去！”

碧落忽手一揮，石門竟自緩緩合上。她冷冷一笑：“你如果不信就讓它永遠無法開啓吧。”

肖揚凝視着将要封閉的石門，劍在手中微微顫動。

“你沒機會了。”碧落冷笑。

肖揚忽一矮身，趁着石門閉合之前最後一道縫隙，翻身進去。與此同時，聽一聲沉悶的巨響，石門已在背後重重地關死！

肖揚心中一驚，顧不得這些，忙走到石榻前，見果真是上官依羅，心中微寬，喚醒她。

上官依羅睜着朦胧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肖揚：“肖大哥，怎麽......”

“先別問，想辦法出去再說。”

上官依羅掙紮着起身，左手無意間按在榻的邊沿，身下的石板陡的松動。她驚叫一聲，随之墜落。肖揚不及思量，忙抓住她的手，兩人一起落入一個未知的空間。在上官依羅的身體将要落地的那一刻，忽覺被肖揚猛地抱住，正落在他的身上，兩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上官依羅在這短短的瞬間，感受到了肖揚的關懷，心中一陣感動。整個人沉醉在幸福之中，竟一時忘了正身處險境。

肖揚見她一聲不吭，以為被震暈過去了，忙喚道：“丫頭.......你怎麽了？”

上官依羅赧然地輕嗯了一聲：“我在呢。”

肖揚安下心，放開她，上官依羅有些不舍地離開他的懷抱。

良久，當适應了這一片黑暗時，肖揚起身，觸摸到一個狹小的空間。四壁皆是堅實的頑石，恐是插翅難飛。他輕輕嘆了一聲。上官依羅緊張地問道：“肖大哥，我們出不去了嗎？”

肖揚一怔，他想不到自己的一聲嘆息會感染到這個天真的女孩，便笑道：“放心，肖大哥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上官依羅會心一笑：“我相信肖大哥是無所不能的。”

肖揚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他打開一個随身帶着火摺子，照着小小的空間，手指撫着堅硬無比的石壁，猛地拍出一掌，轟轟的巨響聲中，石壁依舊完好無損。

上官依羅仿佛此刻才感到處境的危險，怔怔地望着肖揚在火光中的側影，半天才喃喃地道：“肖大哥，我們……會死在這裏嗎？”

肖揚轉身望着上官依羅眼眸中楚楚可憐的淚光，他俯身，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笑道：“傻丫頭，有我在呢，你不相信我嗎？”

上官依羅撲入他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他，夢呓般地道：“有肖大哥在身邊，我不會怕了。”

肖揚只得蹲下身，輕輕哄着她。

上官依羅忽仰起臉，望着肖揚道：“為什麽，在龍心堂的時候你......你不願答應呢？”

肖揚輕嘆一聲：“因為你還只是一個孩子，你還弄不清自己真正的感情，怕你将來會後悔，所以我不能冒然答應。”

上官依羅閃着烏黑生動的眸子：“可是我喜歡肖大哥你啊，你都看不出來嗎？”

肖揚笑了笑：“喜歡和相守一生是不一樣的啊，傻丫頭。”

“肖大哥，如今在你身邊還是沒有紅顏知己嗎？”

“......沒有。”

“一個也沒有？”

“一個也沒有。”

“為什麽？”上官依羅興奮地等着他說下一句。

肖揚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事，只笑着不答。

“你說啊，就算只是騙我的也好，我想聽你說。”

肖揚笑着幫她理了理貼在臉頰上的散發：“為了等你這個小丫頭長大啊。”

“真的嗎？”上官依羅開心地問。

肖揚遲疑了一下，輕輕說道：“假的。”清冷的聲音在石壁間幽幽地回蕩，肖揚的心忽充滿了淡淡的哀傷。

上官依羅一臉失落，噘着小嘴嘀咕：“我就知道。”

肖揚望着她天真的模樣，忍不住笑：“既然知道是假的，為什麽還要問呢？”

上官依羅賭氣地道：“以後我會把想呆在肖大哥身邊的女子統統趕走的，一個也不給你留！”

肖揚笑道：“那我豈不是很慘？”

上官依羅朝他頑皮地做了個鬼臉。

肖揚含笑地望着她，愉悅在心底蕩漾。忽想起什麽，斂了笑容，開始沉默于自己的愁緒之中。

上官依羅依偎在他身邊，道：“肖大哥會講故事嗎？”

肖揚歉然地搖了搖頭，從懷中取出一支玉笛，手指輕輕撫過光滑的笛身，目光柔和。

上官依羅看着他的神情，噘了噘嘴：“肯定是出自女子之手的。”

肖揚目光中含着思念，輕輕地道：“是我娘送給我爹的。”

上官依羅神色立即變得嚴肅，若有所思地道：“肖大哥的爹娘一定很相愛吧。”

肖揚微怔，片刻笑道：“如果你覺得無聊，我吹曲子給你聽。”

“好啊！”上官依羅興奮地道。

肖揚吹了一個不知名的曲子，樂聲中透着淡淡的哀傷，清冷而蒼涼。在窄窄的空間裏，凄清的餘音久久萦繞不去。

上官依羅怔怔地望着肖揚，心中一片悵茫。

肖揚輕嘆一聲：“這曲子是我爹生前常常吹的。”

“吹曲的人仿佛滿懷凄楚，有眷戀，也有歉意，無盡的悲怆在其中......”上官依羅喃喃地道。

肖揚不禁一笑：“小丫頭，你好象懂得很多。他忽頓了頓，輕嘆道，“你說的大概就是我爹當時的一種心境吧。他這一生背負太多，活得很辛苦。”

“那麽肖大哥呢，你活得辛苦嗎？”上官依羅輕輕地問。

肖揚一怔，心底深埋的某些東西在沉浮不定。

“肖大哥也活得很辛苦吧，因為有一個那麽出色的父親在前面作了榜樣，想要超越那個目标肯定要花很多很多的精力。肖大哥也是從小失去了父母，孤身在江湖上闖蕩，多少艱辛，多少磨難，別人是無法知道的。但肖大哥還是堅持下來了，且這麽出色，非常非常不容易......也會有想爹娘的時候吧，那個時候，如果就認識了，依羅一定會陪在肖大哥身邊，陪肖大哥一起孤獨.....”上官依羅說這些時，烏黑、明亮的眸子裏充滿了小女孩的真誠。

肖揚呆呆地望着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內心卻充滿了對這天真小女孩的感激。漫漫十年裏，孤獨飄零，嘗遍艱辛，看盡世間人情炎涼，

似乎早已習慣自我保護，沒有人能夠真正走進他的心裏。卻在這樣一個特殊的環境裏，聽到這樣一位女孩訴說真摯的情感，淡漠、孤寂的心像忽然有了着落，不再漂浮不定，茫無方向。

“肖大哥......”上官依羅怔怔地望着他，奇怪地問：“你怎麽了？”

肖揚輕輕一笑，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