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悲劇（下）

肖揚感到那股熱量在漸漸侵蝕周身，蔓延在他全身，撕咬着筋骨.......他陡然眸神一冷，長劍寒光頓現，即欲刺向那雙瘋狂而怨恨的眼眸時，心中忽被哥哥兩字猛地撞擊了一下，忽而又遲疑了一下。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不是唯獨你活得如此辛苦，很多人…….都很無奈。”肖揚輕嘆一聲，“那一劍完全改變了你我的命運，所以今天，我不想再重蹈覆轍。”

喬雲仰起臉，瘋狂地大笑幾聲，陡然飛身撲向前，肖揚警覺，本能地發出劍……

“你要的不過就是這一劍，現在我還給你！”

肖揚的驚愕間，他的劍已來不及收回。那血在他眼前飛濺，猶如綻放的花朵.......

沒有人能夠阻止，像是一場荒唐而無奈的鬧劇，每時每刻折磨着早已傷痕累累的心，永不停息。這仿佛是上天安排的一場殘忍的玩笑，每一個人在其中都成了令人啼笑皆非、不能自主的木偶。

肖揚怔怔地望着滴血的長劍，面色蒼白。

“你知道欠着的滋味嗎？”喬雲無力地後退了幾步，依靠在牆邊，腹側的傷口流血不止。他凄楚地一笑，“它就像刀子一樣，無時無刻不在刺割着肉體。這十年來，我就是這樣活着的。現在，我讓你也嘗嘗欠着的滋味。”

“肖揚，你記着，今天是你逼我的！”他冷冷一笑，幽冷森然的目光讓肖揚不禁一震。他轉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肖揚呆呆地站在原地，神情麻木。許久，才黯然地回首，凝視着劍刃上的血珠，心中一動，緩緩撂起自己的袖子，在手臂間劃了一道，待血水滲出，與劍刃上原先的血跡混在一起。兩顆各異的血珠子久久地，不相溶合。

肖揚頹然地靠在牆壁間，長劍脫手落地。

此刻，天色在晨霧中半明半昧，當第一縷陽光射入大廳，照在地上淩亂的屍體上時，一切都還是死寂的。

慕容山莊，忽然之間成了一座死城，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麽。鬼火神像是忽然人間蒸發了一樣，不知去向。這大堂裏山積的屍體成了一個難解的謎。

慕容傑躺在地上，四肢還在抽搐。

肖揚緩緩從大廳出來，看到奄奄一息、正抽動着手腳的慕容傑時，眼眸中暗含一絲殺氣。他忽嘆息一聲，揚起的手忽又放下。他和喬雲最大的不同是，他比之多了理智和顧慮。

他從慕容傑旁邊走過，緩緩離開慕容山莊。

肖揚獨自在離恨天悶飲，整整一天，他還無法讓自己解脫出來。他的腦海中忽閃過一雙調皮、天真的烏眸，很快的，又被其他的愁緒所包圍。他就這樣一杯一杯地飲着，愁苦而孤獨。

一雙幹枯的手緩緩端起酒壺，在另一個杯子裏斟滿酒，美酒清冽，飄香甘甜，琥珀色的漩渦在青瓷杯中不住打轉。

肖揚側目，望着不知何時到來的七旬老者，臉上沒有絲毫驚愕的表情。

“昨晚上的事很成功，我們不妨小小慶祝一下。”鬼火神含笑着舉起酒杯，“一切都在預料當中，沒想到事情會那麽順利。”

肖揚的心微微一顫，他用幹澀的聲音道：“昨天在慕容山莊大堂裏的人全是你殺的？”

“不錯。成大業者，犧牲區區幾條賤命又算得了什麽？”

肖揚緊緊地捏着酒杯，手背上青筋暴出。良久，他仰起臉，苦笑一聲：“爹在生前教導我做人首先要無愧于心。如果今天為了所謂的成功而不擇手段，他日即使成功了又有什麽意義？”

“意義？”鬼火神冷笑一聲，“能夠坐于武林之尊的位子上這就是意義！這世上哪個人不是在處心積慮地算計，不在拼命争奪名和利？你想明哲保身是不可能的事！你父親什麽都好，就是輸在心太軟，婦人之仁。你若跟他一樣，結局會如何，恐怕不用我明言了吧！”

肖揚沉默不語。

鬼火神繼續道：“昨晚之事一則可以讓喬雲在無意識中發揮出其體內所藏力量，同時讓你清楚地看到他的魔性。他不是你的弟弟，而是你日後強大的敵人！慕容世風歸來後，知道莊中死了那麽多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你昨天去過慕容山莊，自然脫不了嫌疑。所以你必須承認殺人者乃喬雲，并且利用慕容傑送一個人情給慕容世風，日後對你只利而無害。你可想清楚了？”

肖揚輕輕一笑：“原來昨晚在大堂的那一幕你看得清清楚楚，你就躲在其中？為何後來一直沒有露面？”

鬼火神道：“我躲在暗處可以更好地觀察喬雲的舉動，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他現在已經回天玄城去。當他接近瘋癫之際，利用身體裏的強大力量就有機會觸動天玄劍。我之所以久久不露面，是想看看你最後到底會不會殺掉慕容傑。終于，你還是理智的，你沒讓我失望。”

肖揚凝望着老者，凄楚地道：“你明明知道……你知道離夢可以找到上官依羅，可是你殺了她，你殺了她……最終我和喬雲還是晚了一步，你讓我這一生都要在對上官依羅的愧疚中度過了。”

鬼火神冷哼一聲：“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在意區區一個女子？況且她是上官索的女兒，受萬般寵愛，即使在日後，她也會過得很好，你大可不必擔心。”

肖揚疲憊地閉合了一下眼睛，滿臉凄楚。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你好好考慮考慮，我相信遲早你會想通的。”鬼火神意味深長地拍了拍肖揚肩，幽然地離去。

肖揚将杯酒一飲而盡，滿懷沉悶，無處消解。

“肖大俠！”一個白色幹淨的身影輕快地跑上酒樓，帶着一身朝氣和熱情出現在肖揚眼前。

肖揚愕然：“是你？星晨！”

龍星晨笑道：“不是我，又是哪個？”頑皮地搶了肖揚手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做出誇張的滿足感。

肖揚望着他，微微一笑，他喜歡這個單純而充滿活力的年輕人。

“肖大俠，”龍星晨在他對面坐下，問道，“這些日子，你都在哪裏？我找不着你。”

肖揚遲疑片刻，道：“一位朋友過世了......”

“哦！”龍星晨意外地輕呼了一聲，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怎麽，你有事找我？”肖揚問。

龍星晨一臉忿忿的表情：“上次讓那個妖女使詐跑了，我發誓一定要抓住她！所以，我想請肖大俠幫忙。”

肖揚輕笑：“怎麽個幫法？”

“抓不到妖妖，是我學藝不精。所以......”龍星晨忽站起身，對着肖揚便要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