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1)

一道殘星破寧海,

劃破長空了無痕。

豈知後來多勇者,

法師之戰事競成。

安嘎?達?哈普

古詩《法師之戰》

劍與星之年

樹葉沙沙響了兩聲。赫爾姆機警地轉過身,手已擱在劍柄上。從身後的樹林裏走出兩個精靈戰士。他認識其中的一個,那人叫汝佛安。兩張靜谧的面孔上,都透出比往常緊張的神色。

“發生了什麽事?”赫爾姆簡短地問道。畢竟,任何一個武士和精靈都不願說廢話。

汝佛安手裏拿出一塊拳頭大小的東西,晶瑩剔透,很像鑽石,可上面沾着苔藓。赫爾姆無聲地看着,疑惑地揚起了眉毛。

“占蔔水晶球。人類巫師用的東西。” 汝佛安說。

“那一定是巫師團了。”赫爾姆冷冷地說,“你是在哪裏找到的?”

“不遠處的一個小溪谷。”另一個精靈指向昏暗的森林方向。

“我猜,是你手下的某個人,不用它的時候,” 汝佛安補充道,“就把它藏在那裏的苔藓下面。”

赫爾姆長長地吸了一口冷氣,“所以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所有的計劃,而且暗中偷偷地嘲笑着我們呢!”

兩個精靈沒再說話,汝佛安把水晶球放進赫爾姆的手裏,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們在上面的林子裏等你……萬一你有什麽需要……”

赫爾姆點點頭,看着手裏的水晶球,又擡起頭看着樹林。是誰最喜歡往樹林裏鑽呢?

他臉色變了變,把水晶球塞進自己的胸甲,朝前頭短嘯一聲。不遠處正在割鹿肉的一個戰士擡起了頭,望着他。赫爾姆沖他點點頭,于是這戰士也沖着前面短嘯一聲。

不久後,赫爾姆帶到至高森林的戰士全部集合在一起。他們都是些好小夥子,他們一起為了阿森蘭特的愛和自由而戰,共同渡過最最寒冷的冬天,親眼看着那麽多朋友死去。現在,這水晶球的出現,讓一切全改變了。

但嚴冬也教會了赫爾姆耐心。如果巫師團知道了他們的人數、名字、作戰計劃和宿營地,他們所有的人,都會很快進入墓地。

赫爾姆無聲地等着,冷峻的眼睛掃過每一個人。最沒耐性的阿諾佛來有點等不及,開口問道:“赫爾姆,出什麽事了?”

赫爾姆沒說話,轉向哈利達,在他面前摸出了水晶球。哈利達的臉一下變得死白,轉身就跑。但他面前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牆,阻擋了他的去路。他跌倒在地,阿諾佛來抽出匕首紮進他的脖子。

赫爾姆沒說話,彎下腰,把匕首抽出,在褲子上把血跡抹幹淨,還給了它的主人。哈利達一向動作很快,可阿諾佛來的反應也一向更快。

赫爾姆點點頭,對衆人道:“巫師團一直在監視我們,也許已經有很多年了。”

戰士們都變了臉色。“汝佛安,”赫爾姆舉起水晶球,大聲問:“你能用這個幹點什麽嗎?”

大家擡起頭,頭頂上除了重重疊疊的樹葉什麽也看不見。一個靜靜的聲音傳來,回答道:“如果使用得當,可以焚毀一個巫師的意識。”

人們聞言,竊竊低語起來。赫爾姆把水晶球直直地抛了上去。有人在上面接住了它。

赫爾姆看着自己的人,他們衣衫褴褛,戰甲也十分肮髒邋遢。衆人回視着他,眼神都野氣十足卻又分外嚴肅。他知道自己愛他們,如果能再有四十個這樣的夥伴,他一定會創造出一個新的阿森蘭特,不管有沒有巫師團。——但他不能,因為四十個人實在是太少,太微不足道了。

“騎士們,” 汝佛安的聲音再度響起,“有個人想要見見你們。他并無惡意。”

赫爾姆有點吃驚。精靈們從來不讓任何人類進入樹林的深處。他身旁的一棵樹慢慢在變化。阿諾佛來正要拔刀,赫爾姆卻用噓聲阻止了他。衆人靜靜地等着。大樹的陰影中走出一個人。

老騎士一見那人面孔,連下巴也幾乎掉了下來。

“赫爾姆,好久不見。”赫爾姆從未料到自己還能再聽到這個聲音。很多年了,他還以為那個小夥子早就死在了巫師團的手裏……但,竟然……于是,赫爾姆用手拄着劍,單膝跪下,平舉起了劍。

他的手下全既吃驚又好奇,阿諾佛來指着那個鼻梁極挺的瘦弱年輕人,厲聲問道:“赫爾姆,這人是誰?”只有懂法術的人才能從空氣裏變身出來。這種人,可用不着對他客氣。

“赫爾姆,快起來。”伊爾明斯特靜靜地說,用手拍了拍老騎士的前臂。

赫爾姆站起身,回頭對自己的隊伍道:“若爾等為我阿森蘭特之真正騎士,向他下跪吧!他是伊爾明斯特王子,這國家最後一名自由的王子!”

“他是巫師團的人嗎?”有人懷疑地問,“不然怎會通法術?”

“不,我不是,”伊爾明斯特平靜地回答:“我是一個法師,想借助諸位的力量,摧毀巫師團,還我阿森蘭特人民自由。”

衆人聽了,一動不動,接着,在赫爾姆近乎激動的注視下,一個接一個地跪下膝蓋。

阿諾佛來最後一個把膝蓋放到了落滿枯葉的地面上。伊爾明斯特見狀,乃決然道:“諸騎士,請起身。此刻我還是一無所有的王子,我需要各位的幫助。我自信此刻,已經學到可對付任何巫師的法術。但我也深知,若一名巫師陷入絕境,他定會呼喚他人之幫助。不消一刻功夫,我就會被他們的人海戰術給拖死。”

人群小聲議論着,幾個騎士甚至往前挪了挪步。赫爾姆在他們臉上看到了真正的期待與希望,這是他們在多年的奮鬥中一直等待的一刻啊。

“若對手有幾十個,我是打不過的。”伊爾繼續說,“而且他們還能命令軍隊。現在,精靈已經答應助我一臂之力。不過我想我還需要一些能在哈桑塔幫上忙的夥伴。”

“哈桑塔?” 阿諾佛來驚訝地叫出了聲。

“嗯,是的。我計劃向厄蘇尕發動攻擊。我需要一些騎士幫忙。”他看了看周圍驚訝的騎士,“你們會幫我嗎?”

一個騎士舉起手來問道:“我們怎麽知道這不是一個陷阱?就算不是陷阱,你的法力是不是真有你說的那樣強?我很懷疑這點,萬一我們沖進城堡,卻發現沒有退路,我們該怎麽辦?難道送死麽?”

“我也曾跟諸位一樣有過這個疑惑,”汝佛安的聲音從衆人頭頂傳來,“我便要求此人證明自己的實力。不久之前,他幹掉了兩個巫師。他還有另一位法師幫助他。衆位不必擔心他們的實力。”

“各位,”赫爾姆緊接着說,“我認識這位王子很久了。多年前,巫師團駕着龍焚毀了他的家園與雙親。那時,他還是個孩子,便對我發誓說,總有一天,他會把巫師團全部幹掉的。”

“如今時機已經成熟,”伊爾明斯特的聲音堅硬如鋼鐵,“我可以依靠諸位阿森蘭特的騎士麽?”

人群裏騷動起來,“可以的話,”阿諾佛來有點不自在地問,“我還有一個問題……你該怎麽保護我們不受到巫師團魔法的攻擊?我當然想靠近巫師,砍他們個人仰馬翻,可怎麽才能有這樣的機會呢?”

“精靈們會在背後支持你們。” 汝佛安的聲音再次響起,“在我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我們會魔法保護你們,或者幫你們隐身。這樣,你們就可以靠近敵人了。”

人們再次唧唧喳喳起來,赫爾姆上前兩大步,舉起手示意衆人保持安靜。

“雖然我帶領過諸位,但這次大家必須自己作出選擇,參加,或者退出。我無權用各位的性命做賭。”老騎士踢起了腳下的枯葉,若有所思地說:“好好想想吧,每一天我們都面臨着死亡的威脅,你們也親眼看見過自己的夥伴死去。就在不久前,巫師們才攻下了我們的藏身點。這就是為什麽現在我們躲在這至高森林的原因。難道各位已經忘了嗎?既然橫豎都是一死,為什麽不索性拼上一把呢?”

不少人點着頭,贊同地舉起了劍。赫爾姆又轉向伊爾明斯特,握了握他的手:“請您帶領我們吧,王子殿下。”

伊爾擡起頭望着衆人,“諸君可願跟我賭上性命嗎?”他問。

人們點着頭,齊聲道:“願意。”

伊爾明斯特上前一步說:“好,諸位,我現在要你們所有人潛入哈桑塔,要分散行動,最好是一對一對地去,化裝成小販。千萬不可成群結隊,招人注意,我可不希望你們在路上就被某個警惕性高的巫師給幹掉。等你們到了哈桑塔,在城外護城河上游的垃圾場聚合,那裏會有人接應你們。如果不是我,就是一個叫做法爾的人。我們十天之後會合,精靈負責替你們化裝,你們會分到裝薄荷酒的罐子,以及打扮成行腳商人所需要的一切,”他看了衆人一眼,又裝作不太放心地補充了一句:“千萬記得,到哈桑塔之前,可別把酒都喝光了!”

衆人聽了,立刻大笑起來。

“就在這幾天,赫爾登兵營那裏會出發一隊補給隊,前往森林東邊,”赫爾姆有點興奮地說,“如果打劫成功,我們會獲得很多裝備、衣服,還有武器!”

“很好!”伊爾明斯特說。他看見騎士們眼睛裏閃着大戰前的興奮。人群中連連爆發出叫好聲。

赫爾姆拔出劍,狠狠地紮進泥土:“為了阿森蘭特而戰!為了自由而戰!”他的喊聲穿過了樹林,震得樹葉沙沙作響。

騎士們應合着,跟着赫爾姆朝樹林南邊跑去,劍光在衆人頭頂閃閃發光。

“汝佛安,謝謝你。”伊爾明斯特對頭頂上的人說,“請幫我照看他們一路平安。”

汝佛安回答道:“那是自然。況且我們還得随時觀察騎士隊伍裏有沒有另外的叛徒。”

伊爾冷靜地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我都忘記這一點了。”他揮了揮手,“那麽我先走一步。”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消失不見了。

等最後一個騎士的身影消失,兩個精靈才緩緩地從樹頂下來。汝佛安望着南方,無奈地搖搖頭。

“實在是些魯莽的人們。”另一個精靈也搖着頭,“突如其來的狂熱,這可不好。”

汝佛安同意道:“的确不好。可就是因為這種魯莽和狂熱的生殖能力,人類一定會在我們之前統治這個世界。”

“噢,那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呢?”另一個精靈黯然回應,他的目光一直留在了人們消失的方向。

八天之後,傍晚的斜陽懸在天空,兩只烏鴉在這金色的陽光裏飛進了哈桑塔的城牆,落在一棵大樹枝頭。樹枝因為烏鴉的重量顫了顫。

突然,烏鴉消失了,兩只蜘蛛沿着樹幹爬進了一間酒館的牆縫。

酒窖裏一般都沒什麽人,所以這兩只蜘蛛爬進一個發黴的角落,小心地互相離開一段距離。過了一會,這裏突然出現了兩個形容邋遢的矮小老女人,身體又胖又佝偻。

“噢!你看起來真是美麗極了,親愛的。”伊爾明斯特嗤嗤笑着小聲說。

麥嘉拉擰了一把他的臉頰,笑道:”寶貝兒,你可真會說話!”

他們一起腳步蹒跚地走出酒窖,沿着樓梯往樓上走去。

謝爾狄諾?斯托克勞坐在自己的書房裏,愁眉不展。他身邊的書架上擺着厚厚的大書。

兩天以來,他一直試圖用魔法把面前破碎的小人偶重新拼合起來。這個人偶是他最近抓來搞過的一個女人。以前他也幹過不少次了,每次都很成功。這次是怎麽回事呢?

他嘆了口氣,伸了伸腿,好吧,再試一次。他擡起手,開始念叨一個繁複的咒語。亮光閃起,謝爾狄諾熱切地看着破嘴唇自動往那人偶的臉上粘去,融合在一起。人偶顫抖了起來。他冷冷一笑,想起她上一次這麽做的情形。嗯,她是在乞求他呢!哈!

謝爾狄諾又念了一個最特別的咒語,這個咒語可以奪去人偶殘存的智力。籠子裏的人偶眼裏帶着恐懼,分外無助地凝望着他。接着,她眼裏的神采消失了,臉上現出一個蒼白無力的微笑。

哈,這才正常嘛,謝爾狄諾終于有些開心。不一會,那人偶張嘴叫了一聲:“主人!”

謝爾狄諾得意地看着她:“噢?你認識我嗎?”

“當然。我認識你已經很久了。”人偶的手突然從籠子裏伸了出來,緊緊地扼住了他的喉嚨。謝爾狄諾驚恐地看着她,拼命掙紮。那人偶卻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咯咯一聲,已經把他的頭從肩膀上硬生生扯斷,一股鮮血從那無頭的身軀上噴了出來……

那雙年老而又睿智的眼睛看着謝爾狄諾的頭滾落在他書房裏,眼睛的主人滿意地點點頭,揮揮手讓水晶球裏的影像消失不見。現在他痛恨的對手已經以如此适當的方式送了命,是時候通知大家準備對付這群危險的人了。

他咯咯地笑了起來,念了一句咒語,旋開頭頂的一道按鈕。暗門打開,他拿起了裏面的兩根小棍,又拿起了一頂綴滿珠寶的小帽子,低下頭,小心翼翼地戴上。他走回水晶球,閉上眼睛,聚合着意念。帽子上的珠寶閃起了光芒,光線越來越強,老人嘴裏念念有詞。不久,那帽子消失不見了。

老人睜開眼,瞳孔縮成了一道小小的紅點。老人眼神望着不可見的遠方,對着水晶球說:“尤達、依德林、馬婪所、阿拉蘇拉閃、蔔萊歐斯特、芑忒廉恩。”

他每說一個名字,水晶球裏就現出一個巫師的影像。等他念完,六個巫師已經都站在了自己的水晶球前面。他們遲早都是自己的手下敗将。他微笑着,慢慢用法術抓緊了這六人的意念。

“有話快說,依波爾塔!”一個巫師很不耐煩地喊道。

“發生了什麽,老法師?”另一個比較有禮貌,可也忍不住發問道。

“我的同伴們,”他靜靜地開始,卻又不忘提醒他們一句,“我的學生們,我們如今性命堪憂。現在,”他腦海裏現出一個鼻梁極挺,有點鷹鈎的年輕人,和一個黑眼睛的瘦高女人。“這兩個人,想要取了我們的性命。”

“兩個人?一個男孩和一個女人?我看你是老胡塗了吧?”芑忒廉恩極是不屑地說。

“噢,你自己想想看,聰明的年輕人,” 依波爾塔溫和而又不亢不卑地說,“想想看謝爾狄諾在哪裏?塔拉奇?還有卡登。想過之後再發問吧。”

“那這兩個是什麽人?”另一個法師問道。

“也許是薩林姆斯罕來的對手,或者是那些從耐色瑞爾逃跑的東西的學生。我見過這女人一兩次,在耐色瑞爾以西的土地上。”

“我見過這個男的,” 蔔萊歐斯特突然說,“在奈希珥……我還以為他已經被解決掉了呢。”

“現在他們想一個一個地殺掉我們,” 依波爾塔的聲音有如絲綢般平穩,“芑忒廉恩,你嘲笑夠了嗎?我們現在必須聯手把他們幹掉。”

“啊,老法師,這又是你的突發奇想嗎?” 馬婪所的聲音聽起來極憤怒,“就不能等到明天嗎?”他們都看見老人伸長了脖子,微笑着搖搖頭。

“馬婪所,我們可不是你可憐的學徒。”蔔萊歐斯特擤了擤鼻子。

馬婪所朝他們揮了一個粗魯的手勢,從水晶球邊走開了。

“那麽我們就等到明天吧。” 依波爾塔很快說,”那時我再與你們共商大計。”他斷開了與衆人的意識聯系,搖搖頭。為什麽這些往日意氣風發的學生,現在全變成了自大愚蠢的沒骨蟲子!他們總是這樣不管不顧,但是……

他聳聳肩,也許他們很快就能體會到把時間推遲到明天的後果。

不過從好的方面來講,他已經讓這些阿森蘭特的巫師答應聯合起來作戰了。所以敵人應該很快就會回到耐色瑞爾的墳墓裏去。沒有人能抵擋阿森拉特聯合起來的巫師團!

諸神對鹿角王國素來眷顧,會保佑他好運的。

“是的,”伊爾輕聲說,“就在那幢建築裏。”布萊伊爾和另一個精靈無聲地點了點頭,走上前來碰了碰伊爾的肩膀。伊爾遁身而去,聽見身後的他們小聲地說着什麽,随後就織起了異常強大的魔法場。

他知道他們還能聽見他的聲音,于是向兩人道過謝,才飛進月光之中,來到一扇窗戶下。他看到裏面有一道護身符閃着藍光,而憑他對法爾的了解,他還看到了另外一道陷阱。要是有人從窗戶鑽進去,一定會被懸在頭頂的刀子切下腦袋。伊爾小心地躲着陷阱,走進房間,邁了一大步,繞開床前的飛镖。

伊爾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呼嚕聲。眼前出現一張偌大的床,極為奢華。伊爾見了這等豪華陣勢,忍不住揚了揚眉毛,打了個呼哨。看來法爾實在過得不錯。

床帳裏面還有一個陷阱。伊爾躲過去,盤腿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在了床上。因為天氣緩和,床上的人把被子全甩到一邊。法爾仰天躺着,一只胳膊還摟着一個熟睡的女人:拓珊柏。

伊爾看了拓珊柏好長時間,她的美貌和智慧曾經那樣打動他。可……人們都得做出選擇。他的選擇就是離開這裏,離開這樣的生活。不過這樣也好,她和法爾找到了幸福,也沒有死在月爪團的刀劍之下。這就好。

可因為他伊爾,他們很可能再也沒有這樣輕松的夜晚了。伊爾嘆氣,念了現身咒語,輕輕說,“很高興再見到你,法爾。也很高興見到你,小珊。”

拓珊柏猛然驚醒,手伸進枕頭想抽出匕首。而法爾這時也醒了過來。

“放松一點,”伊爾說,“我是沒有惡意的。我是伊爾達,如今回來請求你們幫助我拯救阿森蘭特。”

這時法爾完全醒了過來,他坐起身,嘴巴大大地張開,伊爾達!真的是你!” 拓珊柏伸出手來,想擁抱伊爾,卻不料手臂穿過了伊爾的身體,撲了個空。她驚訝地問:“這是什麽?”

法爾舉起了劍,告訴她:“一個幻象!伊爾,這真是你嗎?”

“當然,這确實是我。”伊爾說,“如果我是巫師團的人,你不歡迎我嗎?”

拓珊柏眯着眼睛,“如此說來,你現在是個巫師咯?”她在他的影像裏揮着手,“你現在在哪裏?我是說真實的你?”

“當然是在這裏。”伊爾說,”我只是用這個形式躲過你們可愛的小陷阱罷了。”

拓珊柏用手捂着嘴,有點激動地說:“噢!伊爾,如果你在這裏的話,快變出來!我想看看這麽多年來你到底變成了什麽樣?難道你想我親吻一個影子嗎?”

伊爾笑笑,“好的。現在為了你我的安全,請別在我的身體裏晃你的手啦。”

她趕快把手抽回來,伊爾念了幾個字,他的身體漸漸重新固化,拓珊柏熱切地抱着他。而法爾用手臂摟着他們倆,緊緊地擁抱了一下,“看在諸神啊的份上,我是多麽想你!可我從來不敢期望能再見到你。”

“這麽多年你在哪裏?” 拓珊柏用手摸着伊爾的頭發和下巴,留心到歲月給他帶來的變化。

“我在整個費倫游蕩,”伊爾回答說:“學習魔法,每一天都想着要打倒巫師團。”

“你還是那樣打算的……?”

“是的,三天之後,”伊爾告訴他們,“如果你們願意幫我的話。”

兩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你要我們怎麽幫你?”法爾皺起眉頭問道:“我們行動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考慮如何躲過那些巫師的正面攻擊,以我們的實力,根本經不起一個巫師的法術!”

拓珊柏點點頭,“我們現在過得很不錯,伊爾,”她說,“現在月爪團已經沒了,伊爾,你那時的猜測是對的,他們的确是巫師團的幫兇。我和法爾一起經營着妙手幫,搞一些地下交易,賺了大把的錢。”

伊爾向布萊伊爾發送了一道意識,很快他又隐形了,“你們現在能看見我嗎?”他問兩人。

法爾和拓珊柏都搖搖頭。

“你們現在也無法摸到我,即使用法術也不行。”伊爾告訴他們,“我現在有強大的盟友,他們也能把你們變成這樣的狀态。你們可以悄悄潛入巫師身邊,偷他們的東西,甚至一刀殺了他們!”

法爾臉色變得有些僵硬,只有眼睛閃着光,過了一會,他問:“我想知道這些盟友是什麽人。”

伊爾在意識裏問布萊伊爾:可以透露你們的身份嗎?

不一會,他聽見身後的屋裏出現了沙沙的響動,拓珊柏屏息凝氣,法爾握緊了被單下的劍。

伊爾知道兩個精靈都現了身。布萊伊爾好聽的聲音在房間裏響了起來:“兩位,抱歉我們貿然闖入了你們的卧室。我們并不經常這麽做。只是這次,我們都覺得這是讓這個地區重獲自由的大好機會。若你們為此而戰,我們一定會盡最大力量保護你們,這将是我和我族人們的榮幸。”

伊爾看見他的老朋友的眼睛又睜大了,猜到精靈們一定已經消失了。他聽見身後沙沙聲又響了起來。拓珊柏好不容易才閉上自己的嘴巴,法爾奇道:“榮幸?精靈認為和人類一起戰鬥,是榮幸?”

“精靈!”拓珊柏自言自語地說:“真正的精靈!諸神啊哪!”

伊爾笑着說,“不錯。有了他們的法術支持,我們可以打敗巫師團的。”

法爾還是遲疑地搖着頭,“諸神啊,我想,我真的想!可……還有那些士兵怎麽解決?”

“你們不是孤軍作戰,”伊爾告訴他們,“鹿角王座的真正騎士也會跟我們一起的!”

拓珊柏又喘了一口氣:“傳說中的阿森蘭特騎士?”

法爾不敢置信地搖着頭,“簡直像是做夢一樣!而你竟然真的……”他又搖搖頭,好像是為了整理清楚自己的思路,接着問:“你是怎麽讓精靈和騎士都答應幫助你的?”

“只因為他們都效忠于阿森蘭特,”伊爾答道,“在鹿角王座最後一位王子的號召下,他們願意為國效勞。”

“那王子是誰?”

伊爾平緩地說,“是我。你認識的伊爾達,也叫做伊爾明斯特,是王子阿沙瑞唯一的兒子。也就是阿森蘭特目前唯一一位王子。”

法爾和拓珊柏呆呆地看了他好長時間。過了很久,法爾才低聲道:“我實在不敢相信……但是,我真的想這樣做。這是獲得自由的大好機會,以後,再也不用向那些巫師卑躬屈膝……”

這時,拓珊柏極其冷靜地說:“伊爾-伊爾達,我們會加入的,相信我們。”

法爾扭頭看着她,“小珊!你在說什麽?我們會被殺掉的!”

拓珊柏反問:“那又怎樣?法爾,我們現在在這裏的确混得不錯……可是,只要某個巫師心血來潮,我們的努力和成功都會在一瞬間之內付諸東流。”

她站起身,月光照在她赤裸的身體上,就像替她穿上了一席亮光的華袍,“法爾,”她接着說,“我很想做一件真正值得驕傲的事,讓人們永遠尊敬我,感激我,不論這件事結果如何。我想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

她從窗外望出去,突然看見不遠的房頂站着精靈,他們揮揮手向她致敬。拓珊柏突然感到極為激動興奮,也大力地向他們揮着手,然後說:“法爾,阿森蘭特需要我們!而我們可以獲得,真正的自由!”

法爾點着頭,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你說得不錯,”他擡頭看了看伊爾,“妙手幫随時聽從你的吩咐。”他舉起劍來向他致敬,劍刃在月光下閃着清冷的光芒,“你要我們怎麽做?”

“明天晚上,”伊爾說,“我會叫上你們。我需要小珊去聯絡騎士們,她最好打扮成一個妓女,才方便出城。出城以後,她要到城外的焚化場那裏去找他們。接下來的幾天,我需要你的人跟精靈們一起,幫他們搞到需要用的魔法物品,你知道,就是骨頭、石頭、寶石那一類的。從全城的巫師們那裏去偷,精靈會施法保護你們,他們也會指點你們具體偷什麽。”

三人互相對視着,“這事情會很有趣的,”法爾眼睛亮閃閃的。

“希望如此,”伊爾靜靜地回答,“希望如此。”

“老法師,他們還在繼續攻擊我們嗎?” 馬婪所語帶譏諷,“還是我錯過了什麽好戲?我早晨在廁所裏呆了一小會兒。”

依波爾塔的微笑像結了一層霜,“威脅确實存在,而且迫在眉睫的。馬婪所,我勸你把你的傲慢無禮先放在一邊,對于法師來說,驕兵必敗。”

馬婪所打斷他說:”別來你那套老生常談,你總是那麽杯弓蛇影!”

依波爾塔聳聳肩,”不管怎麽說,你得随時準備好咒語和法杖,時刻準備跟敵人作戰。”

芑忒廉恩帶着愉快的語調走進了房間,“噢?阿森蘭特又被攻擊了?又兵臨城下了?”

馬婪所誇張地用手捂着嘴巴,“噢!我真害怕,我真害怕!”

芑忒廉恩也笑道:“我也害怕得緊吶!——依波爾塔,大清早就見到了您,真好!”

老巫師酸唧唧地說了一句,“兩個白癡!”就轉回身繼續翻看他面前的魔法書了。

剩下的兩個巫師面帶嘲諷地看着對方。

“我看起來怎麽樣?” 拓珊柏一邊問,一邊擡起雙手原地轉了一圈。她裙子上綴着無數小鈴铛,一動起來就發出好聽的叮當聲。腰上的紅寶石絲帶明白無誤地告訴所有人她的職業。外面裹着大紅色的鬥篷,連靴子也是紅色的。

伊爾明斯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若看到你,一定不會轉開視線。”他有點憂傷的說,而她則高興地笑了起來。

伊爾轉着眼睛,留心到她的紅鬥篷。就像他擔心的那樣,這鬥篷果然是名貴貨色。

他連忙抗議道:“噢,小珊,你可是一個在哈桑塔城裏掙不夠錢,不得不出城去拉生意的窮苦妓女啊!”

拓珊柏有點生氣地嘟起了嘴,”可我們也說過,這得是一件好玩的事!”

伊爾嘆了一口氣,挽起她的手臂。她睜大了雙眼,猛地拉過他的頭,想要吻他。就在四唇交接的那一刻,伊爾念了咒語。他們出現在城牆外堆滿垃圾的後巷裏。

拓珊柏皺着鼻子,“我可從沒在這種地方接過吻!”

伊爾向她鞠躬道,“女士,那不妨試試看這第一次吧。”他的身體漸漸消失,“你腦子裏赫爾姆的樣子,可還清晰嗎?”

拓珊柏點點頭,“清晰得很……真是個不可思議的法術!”

“那得花很多年來練習的,我的小女士。太姬神在向你微笑呢……千萬小心,在找到赫爾姆和他的騎士隊之前,可別讓那些熱情的人們把你弄個半死,也別被士兵抓住。”

拓珊柏向他的方向比了個極粗魯的手勢,接着大搖大擺地朝巷口走去。

伊爾明斯特看着她走遠,搖搖頭。但願他能再見到她活生生地回來,而不是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他嘆了口氣,轉身離去。今晚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有人拉住拓珊柏,她笑着拍開了那雙手,“先生,我可是現金買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三個銀幣,好不好,姐妹?”一個聲音有點沮喪地回答她。

“噢,三個銀幣!只夠你回家找你的姐妹吧!” 拓珊柏嗤笑了一句,繼續往前走。這條小路有些昏暗,她在人群裏尋找着伊爾留在她腦海裏的人像。那個赫爾姆看上去可并不怎麽高貴啊。

“要買劍嗎,女士?”一個聲音在她背後說。

她往回看着,“老兄,我買劍做什麽?”

“修理修理你的刀子嘴!另一個聲音咕嚕咕嚕地說。“在微弱的營火中,拓珊柏看清了眼前人的臉孔,突地停下了。就是這個人。她上下打量着他,破舊的衣服,背上背着油桶,手上拿着鋒利的劍。嗯,一定是他!可她應該怎麽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向他們說明自己的身份呢?

“哈,這不就是我來這裏的目的嗎?”她鎮定地回答,朝赫爾姆走去。老騎士歪着嘴上下看着她,手裏的刀像蛇信一樣逼進了她的胸口。拓珊柏咽了一口吐沫,她從沒見過什麽人的劍法有這樣快!劍尖貼在胸口,冰涼冰涼的。

“別動,小姐,”劍的主人吩咐道,“告訴我你是誰,或者,誰派你來的?”

拓珊柏往後退了一步,裹着鬥篷扭了扭屁股。旁邊有個人探着頭津津有味地看着,而赫爾姆的視線不曾離開她的手。她貼近他的臉,小聲又快速地說,“我是替伊爾明斯特和法爾傳話的。”

那把長劍立刻消失了,“噢,”赫爾姆嘟哝着,遞給她一杯酒,“快來選個地方,我們好好談談吧。”

“皇家大法師在別的地方,”法爾低聲說,臉上全是汗,“要不然我早沒命了。”他全身顫抖着。

“放松放松,”伊爾說,“最重要的是,你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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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後,東海青州城,一名為葉伏天的少年,開啓了他的傳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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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級仙醫在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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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醫者,生死人,肉白骨。
神級仙醫者,敢改閻王令,逆天能改命。
他是仙醫門第二十五代傳人,他資質逆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又是個大學生,本想低調,但螢火蟲在夜中,豈能無光?
行走都市,一路喧嚣,神級仙醫,我心逍遙。

爽文 掠痕
757.2萬字
英雄無敵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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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唐雪見肖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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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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