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策劃

郭安安将劇本投到清泉公司對外的郵箱裏，開始跟着大家一塊忙碌。雖然說龍傲天交待她做的事很少，但既然拿了人家的工資，就該好好幹活。

讓郭安安沒有想到的是，孟悅工作起來倒不象她的外表那麽浮誇，不敢說多麽出色，至少是有板有眼。用丁經理的話說，第一回做這個職位，能幹成這樣，足見是用了心的。

她一直以為，愛慕虛榮追求嫁入豪門的女孩，對待工作肯定很敷衍。沒想到，她倒是個例外。

她曾經以為孟悅真的放棄了龍傲天，可是經過了公司人事的起起伏伏，她算是看穿了。孟悅是在憋大招呢，既然明着親近不了，就改走女強人路線，反正目的還是只有一個，龍傲天。

丁經理找到了十個案例，交給郭安安，讓她拿給龍傲天選擇。她自己先看了一眼，幾乎全是因為生病而導致家庭拮據，而需要幫助的案子。

龍傲天看完不滿的叫了丁經理進來，“繼續查，他們的家庭情況，之前之後的變化，統統要，越細越好。”

丁經理雖然為難還是接下了任務，好幾天沒來公司加班，據說是被龍傲天趕到了外頭去現場了解第一手的資料去了。

再開會的時候，接過丁經理遞來的資料，這才滿意的點頭，“大家不要以為做營銷就是坐在家裏翹二郎腿做分析，分析數據固然重要，但是別忘了，市場可不在室內。”

他将手裏的資料傳給大家，“你們覺得用哪個案例合适？”

郭安安拿到案例一看，和之前相比厚了不是一星半點，每個案例的家庭成員，具體的工作，交納社保的狀況，婚姻狀況，財産狀況甚至健康狀況都詳細記錄在案。

大家都在埋頭看材料，丁經理解釋道：“之前是根據網上的報道，加上打電話問過采訪記者得出來的，雖然大體上不錯。但是想要深入了解，還是必須親自和本人接觸比較有效。”

原來丁經理是打着公司老板想說慈善為名，受訪家庭為了得了幫助，無不盡力配合。所以她此時也說道：“雖然是我打的一個旗號，不過……”

“說出去的話，自然要做到，撥一筆款子你去安排吧。”龍傲天一句話終結了她的未盡之言，這讓丁經理頗為詫異。她還以為需要一點時間來說服龍傲天，畢竟一個生意人在公司只有投入沒有産出的時候，是很難願意去白白付出的。

案子一時半會兒看不完，龍傲天便讓大家散會，如果下班之前給不出意見和理由，那就晚上加班讨論。郭安安跟着他回辦公室，坐回自己的辦公桌，不時探頭看他一眼。

“又怎麽了？”龍傲天擡頭，輕嘆一口氣，就象個大人看着小孩子胡鬧的表情。

“那個，我以為你不會同意丁經理的請求。”郭安安的确沒有想到，龍傲天真不象一個這麽有同情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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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錢對公司來說不算什麽，丁經理是個優秀的員工，我不希望她為了說服我，将時間浪費在這件事上，需要她去處理的事還很多。”

龍傲天拍了拍手裏的案例，“拿出你的專業精神，覺得選哪個最好。”

郭安安驚訝道：“我的專業精神。”

她的專業是寫小說，和營銷策劃扯不上關系吧。

龍傲天聳聳肩，“所以說，你是打算留下來加班。”

“沒，沒有，我覺得那個小孩子重病的好。大家對小孩子會比較同情，本來他們可以在當地交社區醫保，一年幾百塊就能報銷住院費的百分之六十，卻因為父母的不知情導致他們要承擔幾十萬的醫療費用。”

“網絡小說裏，現代題材中你最喜歡看的情節是什麽？”龍傲天換了一個方式。

說起這個郭安安太在行了，“當然是渣男出軌，原配大戰小三，鳳凰男霸占女方家産，小白兔原配逆襲成功……”

“停，這些就夠了。”龍傲天一臉蛋痛的表情揉着眉心，看得郭安安不好意思了，卻壯着膽子叉腰控訴他。

“你什麽意思呀，明明是你自己要問的。”

“你們這些人，明明知道讀者喜歡什麽，怎麽一做事就傻了呢。”龍傲天在下午的讨論上說道。

“一板一眼，你們真是在做營銷方案嗎？确定你們不是從五十年代穿越回來的？”龍傲天聽到千篇一律的回答，十分頭痛。

明明已經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內容，他們怎麽看不到呢。龍傲天給足了他們時間，結果還是這樣，他可沒有耐心手把手教他們怎麽做。

直接抽出其中一個案例甩給郭安安，“拿着這個，寫一個論壇體的貼子出來，記住，抓人眼球。”

郭安安拿到的是最普通的一個案子，病人是農村婦女，兒子是鳳凰男，大學畢業後和城市戶口的女朋友結婚，再把老母親接到城市同住。結果老母親生病，小夫妻倆産生了極大的矛盾。

看龍傲天的眼神，郭安安也不想被他瞧扁，索性看完資料又細細問過和他們有過接觸的丁經理，這才拿着資料回家。

等想好了思路，郭安安飚起時速，不到二個小時就搞定了。模仿龍傲天把資料給她的态度，直接甩到了在客廳一臉嚴肅滑着平板的龍傲天。

龍傲天一目十行看完，一臉不可思議，“你在是做六十年代國營企業的年終工作總結嗎？”

“喂，你別得寸進尺，到底有什麽問題，起因過程解決方案寫的清清楚楚，你到底想要什麽，不能直說嗎？”

“我可以直說，所以說你們打算留着自己的腦袋養魚嗎？”龍傲天毫不留情的在文檔上删删改改，不到半小時，就将她的文案改的面目全非。

咦，怎麽是這樣，好想看下去，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什麽，還要未完待續。等一下，郭安安似乎覺得懂了，又有些疑惑，幹脆推推他。

“你半個字都沒提公司，這樣行嗎？”

龍傲天聳聳肩，“你喜歡看嗎，想往下看嗎？”

郭安安老實的點頭，怎麽不看，這可是最火的論壇貼格式，我來八一八好友的鳳凰男老公，竟打主意賣掉老婆父母出資的住房。

一串标題下就以旁觀者的身份迅速點入主題，自己好友的身份，工作和收入，小白富美一枚。鳳凰男就是好友的老公，大學同學，收入尚可，好友的父母出了首付給他們買下一套房子，由他們小夫妻共同還貸款。

婚後生活一直很幸福，但是鳳凰男舍不得自己的母親在鄉下受苦，加上白富美通情達禮，于是将婆婆接到城裏頤養天年。

婆婆來了後，小兩口的關系開始發現變化。鄉下女人，省吃儉用習慣了，看不慣兒媳婦大手大腳花錢的性子，開始産生矛盾。

中間寫了好幾段具體的過程，情緒飽滿，情節動人，引得人還想繼續往下看。

然後當事人停了筆，要去給手機充電，明天回來繼續。

這樣一個貼子，交給了營銷公司，由他們發出去，并在短時間內盡可能多的轉發，讓更多人看到。

擴散地點包括微博、論壇、貼吧，各種流量比較集中的地方，迅速有人将貼子推高，甚至直接飄紅挂在了首頁。

郭安安看他的雙手，骨節勻稱修長，在鍵盤上飛擊的樣子，着實好看極了。她盯着他的手瞧，不多時，耳朵尖又熱了。

龍傲天回頭，一只手揉上了她的頭頂。郭安安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任何動靜，不由擡頭，正好和龍傲天的臉對上。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頭頂，應該也是他自己的手，露出駭然的目光。

郭安安頭一偏，待要去看，龍傲天已經收回了手，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早點睡吧，明天的貼子你來繼續。”

第二天，收到營銷公司的反饋，貼子的點擊和人氣都非常高。引起了很多人的留言，表示想看後續。

郭安安點開幾個地方的回貼或是評論一水的都在喊樓主快回來，我送你充電寶，趕緊将事情講完。

郭安安趕緊往下寫，小兩口的婚姻本來就有了危機，偏偏婆婆還在家唠叨着一定要生個兒子，白富美因為工作原因不管男女只打算生一個孩子，聽了婆婆的言論心裏不舒服，最後兩人大吵一架，跑回娘家。

婆婆當天晚上就發了病被鳳凰男送到醫院，白富美的父母趕緊帶着女兒上醫院，婆婆仗着生病，非要兒媳婦答應如果第一胎是女兒就要再生一個。在病房裏，白富美違心的答應下來，看着無動于衷的鳳凰男，已經開始心寒。

白富美私下和鳳凰男商量，等婆婆病一好，就讓她回鄉下，他們重新過回二人世界。鳳凰男不願意，模模糊糊的不肯将話說死。白富美更加心寒，開始重新思考他們之間的婚姻。

婆婆出院回家，變本加歷，兒媳婦稍稍聲音大一點她便開始捂着胸口說要發病。白富美忍無可忍，跟鳳凰男攤牌，這日子如果繼續下去就要離婚。

鳳凰男一方面不肯離婚一方面又不肯送走母親，時間拖到後來，白富美直接拿了離婚協議就要鳳凰男簽字。婆婆知道後，大哭大鬧，說是兒媳婦要氣死她。

最後兩眼一黑，暈了。

這回送到醫院卻發現了大問題，是重病，治好要幾十萬。鄉下老太太沒有醫療保險，鳳凰男才上班幾年，每個月還要還貸款，根本拿不出錢來。

還是白富美的父親看着這層關系，幫他們交了十萬塊治療費給醫院。

可是後續的費用總不可能都靠着老婆的娘家管吧，于是鳳凰男就将主意打到房子上，想賣了房子付母親的醫藥費。

郭安安寫到這裏，打出一行字，樓主吃飯去了，一會兒回來繼續。

于是乎，今天的更新到此為止，通過了龍傲天的審稿交給營銷公司發出。

龍傲天很滿意，笑着問她，“知道明天該寫什麽嗎？”

“寫結果，然後科普一下，其實現在不管農村還是跟着兒子在異地生活，都是可以交納醫療保險的。也不會因為一時的信息不對等，而造成這麽的負擔。”

龍傲天的手放在辦公桌上，郭安安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着他的手。

“咦，你……”郭安安的話還沒說出口，又趕緊住了嘴，面對龍傲天的詢問，不自然的搖搖頭。

“忽然想到小說裏的一個梗而已，沒事。”

郭安安心想，自己一定是眼花了，竟然會眼花到覺得龍傲天的手變成了透明的。雖然只有短短的三秒鐘，但她還是決定一會兒買點胡蘿蔔素補補眼。

“明天暫停這個貼子，發另外一個。”龍傲天招手讓郭安安到他的辦公桌前，修長的手指握着筆在一張紙上邊寫邊解釋着。

“完全從另一個角度重新發一個貼子，比如标題可以叫，母親病重，我老婆見死不救只要錢。”

他一說完，郭安安就懂了，畢竟是在網上浸潤了這麽多年的人，立刻明白她該做什麽了。

但是明白歸明白，能将規則和人心運用到這個地步，郭安安不由打量着龍傲天。心想要是再給他幾年時間，他會成長到什麽地步呢，想想還真是好奇。

“看什麽呢。”龍傲天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一雙微微上翹的雙眼微眯着看向她。

郭安安慌了，趕緊低頭抓起他寫字的紙，“我，我只是在想怎麽寫好貼子，我現在就去寫。”

說完快步離開他的辦公桌，往自己坐的地方走去。

“那天的事……”龍傲天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哪天，什麽事？郭安安幾乎不用去想，就象被雷劈中一樣，身體僵硬。他們都知道，是什麽事。

龍傲天走過來，他的手按到郭安安僵硬的肩膀上，“我不知道為什麽會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走。從小到大我都相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可是沒想到，原來我的命運在你的手上。但是現在，我已經不知道，可能你也沒有辦法知道，我的将來到底會怎麽樣。”

是，郭安安同樣不知道，為什麽龍傲天會來，又會不會走。

“我很想霸氣的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女人，只是很可惜，這句話不該從一個不真實的人嘴裏說出來。”

郭安安感覺到他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抽離，她再也顧不得什麽，轉身抓住他的手，舉到兩人的面前。

“誰說你不是真實的人，看，你有溫度，你有影子，有血有肉，你吻我的時間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跳。如果這都不叫真實，那什麽才是真實，你告訴我，什麽才是……”

龍傲天一低頭，如同狂風暴雨席卷而來，郭安安只感覺到自己被緊緊禁锢在他的懷裏，溫熱的吻印下來，讓她的大腦缺氧，再也無法思考。

只知道自己奮力的掙紮卻抵不過他的纏綿，很快就被他緊緊纏住，再也無力掙開。就象大海中的一葉小舟抵抗不了巨浪的翻滾，随着他的攻城掠地而節節敗退。

“是真實的嗎？你真的認為，我是真實的嗎？”龍傲天終于放開了她，卻仍然捏住她的肩膀，不讓她逃離。目光緊緊鎖住她的雙眼，眼裏閃過一絲……

是什麽，郭安安說不清，只知道，她認識的龍傲天，身為大總裁的龍傲天，是絕不會流露出這種表情的。亟需人肯定的，迫切需要認可的，甚至有些可憐兮兮的表情。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她看的無比分明，郭安安狠狠的點頭，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她不想哭的，明明就是應該高興的事，為什麽要哭呢。是被他的情緒感染了，覺得心痛嗎？

他甚至需要自己确定，他是不是一個真實的人，有什麽事比這個打擊更大呢。所有這些日子以來的低調，積累，包括進入一個自己完全陌生的行業打拼，郭安安好像有些懂了。

他需要重新認同自己，認同他離開了郭安安給他安排的一切，他還是龍傲天，睥睨天下的龍傲天，受所有人依賴和敬畏的龍傲天。

來源與內心的折磨才是最可怕的，越是高傲的人越甚。

龍傲天看到她點頭，抿嘴一笑，正要說話，辦公室的門被敲響。郭安安如同受驚的兔子從他懷裏跳出來，搶着去開門。

敲門的是孟悅，她慣常找各種借口拿着工作彙報給龍傲天。

比如現在，龍傲天還沒開口讓她有事找丁經理，她已經搶先開口道：“丁經理現在不在，這事又有些急，只好趕緊拿給您看，不然您就先簽字，讓他們下頭的人先把事辦了再說吧，不然太耽誤事了。”

好一個為公司考慮的好員工，如果龍傲天不簽，耽誤了公司的事可別怪到她的頭上。如果簽了，丁經理回來會怎麽想，下頭的員工會怎麽想。

哦，原來孟主任有這麽大的能耐啊，可以直接越過丁經理找老總簽字。得了，能找老總簽誰還願意找經理簽呀。一來二去，丁經理就要被她架空。

“抱歉抱歉，讓孟主任打擾到您這裏。”丁經理出現了，明明說是要外出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

孟悅臉色一變，卻很快穩住，帶着着急的口氣把文件遞到丁經理面前，“唉呀，吓死我了，剛才到處找您找不到。”

“這個文件不是讓你三天內辦好找我簽字請款嗎，為什麽拖到第四天？”丁經理拿着文件并沒有馬上簽字，而是翻了翻，指着日期問道。

“啊，是嗎？可能是昨天漏簽了。”孟悅故意混淆視聽，不是她漏拿了，而是對方漏簽了，一字之差，意思卻差的極遠。

丁經理溫和的一笑，“拿掉了文件有時候也是有的，不過公司有公司的規矩，該扣的獎金也要扣，你不會怪我吧。”

說着簽了文件，随後從手裏抱的一堆東西裏，找出一張扣款條，寫上原因和金額，讓她簽字。孟悅看了一眼龍傲天，卻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戴上了耳機，聽着電腦上的音樂，就連眼睛都閉上了。

氣的她不甘心的跺腳，無可奈何的簽字。一百塊的獎金不算大事，卻等于自己的計謀被識破，而且還被她破了局，這才是大事。

郭安安躲在自己的辦公桌電腦後，好好看了一場大戲。再一回頭，龍傲天正沖着她笑的暧昧不已。

糟糕，這裏可是辦公室，剛才是一時把持不住，這會兒清醒了，絕不可以再做傻事。她貼着身後的玻璃窗站起來，幾乎是用跳的沖到門口拉開辦公室的門。

“小雲找我，我，我，我去一會兒……”

在龍傲天快要冒出實質火焰的目光中，郭安安一溜眼的跑了。她在江鴻雲的辦公室裏繼續幹活，埋頭寫她的貼子。

“我唯一的親人，拉扯我長大的母親重病入院，老婆卻只想跟我離婚分財産，我已經不相信愛情了。啧啧，看看龍傲天這腦子，到底怎麽長的。”江鴻雲在龍傲天的告誡下，也不敢在辦公室打游戲了，這會兒正坐在郭安安身後，念出文檔上的标題。

她一看就明白了，連解釋都不需要。

“誰叫他是龍傲天呢。”郭安安已經認命了，智商這東西是先天的，不服氣也沒用。誰叫你手賤給他寫個智商二百呢，活該你有今天。

不光想不到會有今天，也想不到你們之間會發展出這種關系吧，郭安安心口一甜，自然而然的從臉上帶了出來。

江鴻雲是什麽人，就差無聊到泡到八卦論壇裏了，會放着眼前的八卦不挖掘一下嗎？

“嘿嘿嘿，老實交待，你是不是春心萌動了……”

郭安安趕緊把臉一板，“不要打擾我幹正事，龍總等着下班之前要看，否則大家都下不了班。”

“什麽，又加班，你趕緊的，別耽誤我們的團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