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聽到她說登徒子。
裴玉英莞爾一笑,低頭看她:“這詞你哪兒學來的?”
“常聽人說的,登徒子不是好人,那公子也是。”裴玉嬌拉着她袖子,“你以後千萬別理他。”
裴玉英奇道:“我都不知他是誰呢,怎麽理啊。”
她又再次擡起頭,徐涵已經不見了。
裴玉嬌一想,是這麽回事兒,剛才何淑瓊過來,徐涵并沒有跟着,他在跟沈夢容說話,故而裴玉英并不知他是誰。
也許以後也不會認識。
不對不對,徐涵後來要上他們家做客的,所以上輩子裴玉英才會見到他。
怎麽阻止呢?
裴玉嬌腦子裏一時很混亂,理不太清楚,也許該走一步看一步?她用小手揉一揉腦袋,強自打起精神,還是先給妹妹提個醒兒,至少讓她知道,沈夢容比徐涵好。她拉着她袖子道:“沈公子人真不錯呢。”
提起這茬,裴玉英倒是有話說:“你好好的,送他水晶糕怎麽回事兒?”
“謝禮啊,我又不能送別的,可是空手謝人家,沒有誠意,總不能拿銀票吧?”裴玉嬌想了下,回答。
她一番流利說辭,裴玉英無法反駁,微微皺眉道:“僅此一次,下回別這樣送了,人家當你小孩兒。”
“哦。”裴玉嬌點點頭,其實本來也不送的,主要是為打好關系,不是說吃人的嘴短嘛,沈夢容吃了她送得東西,以後有什麽事,也好說話,可惜她只帶了水晶糕,不然那時候還送點別的。
姐妹倆前頭小聲交談,蔣琳在後感慨:“不知哪位姑娘有福氣,嫁給沈公子呢。”
跟陳家姑娘一樣浮浪,裴玉畫雖然也覺得沈夢容英俊,可當着別人的面,絕不會露骨的說出來,她可不是花癡。裴玉英也覺她說得不妥,但蔣琳愛慕沈夢容,與她無關,耳邊卻聽裴玉嬌也在誇沈夢容:“嫁給沈公子肯定比嫁給別的人好,你瞧瞧,他不止扶我,剛才态度還那麽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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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英奇怪,今兒怎麽了,姐姐這麽誇一個男人?
莫非……
莫不是動心了?到底是大姑娘了。
她心裏咯噔一聲,雖然她疼自家姐姐,可扪心自問,裴玉嬌真要喜歡上沈夢容,沈家肯定不會同意的。沈家那是三代單傳,這一代,就沈夢容一根獨苗,多寶貴着呢,哪裏會讓他娶裴玉嬌!
她有點着急,摸摸裴玉嬌的頭發,輕聲試探道:“嬌兒,你喜歡什麽樣的公子?”
也不是她瞎操心,委實還聽到祖母與二嬸商量,要把姐姐嫁出去。
終究,她還是要嫁人的。
假使知道喜歡什麽樣兒的,她也能出出主意。
可裴玉嬌認真想了想,回答不出來。
她突然發現,她好像不曾喜歡過什麽男人,上輩子只知吃喝玩樂,在嫁給司徒修之前,哪裏在意這些,而嫁給司徒修之後,她就只他一個,怕他都來不及,每日就想着怎麽學好了才不被他責罰,她應該不曾喜歡他。
喜歡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
“一點兒都沒想法?”
她道:“我還未曾想。”
裴玉英嘆口氣,原來什麽都還沒考慮呢,這樣嫁出去,真能應付夫家的事情?
她滿腹的擔憂,妹妹的身份,操着親娘的心。
四人坐了轎子回去。
垂花門口,遇到兩個婆子,笑道:“姑娘們回來了,蔣夫人使人來說,讓表姑娘早些回家,”又與三位姑娘禀報,“戴夫人來了,正在上房。”
蔣琳聽到這話,笑道:“我娘疼我,老是擔心這擔心那的,我先回去了。”
就她這身份,憑蔣夫人小雞肚腸的心,哪裏管一個庶女的死活,還在她們面前,演得蔣夫人好似很喜歡她,是怕她丢臉罷?裴玉畫不屑的撇撇嘴兒,問裴玉英:“說起來,那玉壺佩的事情,祖母何時與你講的?我怎一點不知。”
看出裴玉畫的鄙夷,蔣琳暗自咬了咬牙。
裴家三個姑娘,除了裴玉嬌,其他兩個骨子裏都很傲氣,不過裴玉英好些,比較識大體,裴玉畫那是任性,自個兒也不過是二房的姑娘,二老爺沒什麽本事,不知道她狂什麽狂,可蔣琳也奈何不了她,畢竟蔣家後來家道中落。
當年全靠着太夫人,她父親來京,得老侯爺提攜,才算紮穩了根基的,所以蔣老爺每年的節禮都送得很貴重,算是報答恩情。
這口氣也只能忍下去。
她轉身告辭。
裴玉英回裴玉畫:“有一年中秋提起的,那時正當德安發大水,祖父與祖母說起此事……”
“算了,難怪我不知。”裴玉畫擺擺手,她對這些事兒不感興趣,女兒家談論琴棋書畫尚可,若說這些,她準犯困兒,也虧得裴玉英什麽都能聽進去,大概為此,自己總有一些不如她?
想到這個,裴玉畫又有點氣悶,幸好,她談得一手好琴,裴玉英也有贏不了的地方。
幾人走去上房。
果然戴夫人在,這戴夫人是蔣夫人的嫂嫂,往常蔣家過來做客,偶爾也會跟着來,沒想到今次自己來了。
見到三位姑娘,戴夫人一色的誇贊。
“個個都像天仙,我與人聚會,只見別家姑娘,沒有一個比得上你們。”
姑娘們笑道謬贊,上來見禮。
裴玉畫給太夫人送上熏香:“咱們一起給祖母買的,味道很清淡。”
太夫人笑道:“好,好,都有良心,沒有忘了我。”
裴玉嬌道:“還有胭脂呢,祖母您瞧瞧,掌櫃說很合适您的。”
太夫人高興:“心情好時是要抹一些,老婆子,也愛漂亮。”
聽說蔣琳也買了許多,戴夫人忙道:“讓您破費了,琳兒這孩子不懂事……”
“沒什麽,琳兒也是我表侄女,給她買些胭脂算什麽,好歹叫我一聲表祖母呢。”太夫人笑道,“可惜你才來,不然你的我也包了,正當年輕,這會兒不捯饬,什麽時候捯饬啊,是不是?”
戴夫人笑:“太夫人您真跟個活菩薩一樣,難怪遇到赈災,你們侯府施飯施粥,比別家都厚道!”說話間,目光落在裴玉嬌臉上,身上,看了又看。
蔣夫人過年前與她說,裴玉嬌比往前伶俐的多,今日一瞧,小姑娘穿戴華貴,笑意融融,一點沒有傻子的樣子,如此,做個兒媳倒也勉強,畢竟自家兒子還只是秀才,就是不知太夫人可會同意。
她有意試探:“多日不見,大姑娘又好看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可曾定下人家呢?”
“還不曾。”太夫人笑笑,瞧一眼戴夫人,“我尚舍不得她。”
舍不得,許是不好嫁出去?還是知曉一點她的心思,有意推脫?戴夫人也不敢多問,她今日過來,是因得了個咳嗽的方子,太夫人到得春天喉嚨不舒服,他們戴家往常也常得裴家好處的,獻了一表心意,二來,戴夫人是為看看裴玉嬌。
她也沒待一會兒,眼見姑娘們告辭,也跟着與太夫人作別。
裴玉嬌走到望春苑門口,就聽到身後一聲喊,回頭看去,原來戴夫人找過來了。
“玉嬌。”戴夫人笑眯眯,她一張圓臉,眼睛也是圓圓的,看起來和藹可親。
裴玉嬌詢問:“您有事?”
她出去一趟也累了,原是要躺着歇會兒。
“也無事兒,只剛才瞧見你,越看越喜歡。”戴夫人從袖中拿出一支玉簪。
陽光下,只見簪頭上是兩只蝴蝶兒,雕刻的栩栩如生,翅膀纖薄,透過一面能見到另外一頭,連觸角兒都惟妙惟肖,好似在花間起舞般,看一眼就讓人移不開眼睛。
見裴玉嬌盯着看,戴夫人眉眼更舒展開來,柔聲細語道:“我想着給你戴最合适不過的。”她往前一步,把簪子往她頭上一插,“瞧瞧,多好看,可惜我就只這一個,等下回,給玉英,玉畫也送過去。”
表明是公平的,誰都有。
竹苓跟澤蘭都怔了怔,長輩授予,到底該不該拿?
倒是裴玉嬌立刻把簪子取了下來:“這東西我不能要,還請您收回去罷。”
“你客氣什麽,算起來,我也是你表姨母,送一支簪子有什麽。”戴夫人目的達到,就要走。
裴玉嬌看她腳步匆忙,心裏着急。
她想起了上輩子的事情。
戴夫人也一樣送了她這支簪子,那會兒她沒想那麽多,想着那是長輩,兩個妹妹以後也有,又見簪子漂亮,當時便沒有拒絕。結果也不知為何,後來外面竟有人說,裴家大姑娘拿了戴家最貴的首飾……
當時祖母極為生氣,妹妹來問她要那支簪子,憤憤然說,別人欺負她傻,往她身上潑髒水。
她那時,總是給家裏惹麻煩。
裴玉嬌咬了咬嘴唇,大聲道:“戴夫人,這簪子,你收回去,我不要!”
戴夫人回頭一看,見她小臉繃得緊緊的,十分認真。
她暗想怎得也不好哄了,有些心煩,面上仍笑眯眯道:“送都送出去了,玉嬌,你就拿着吧,你祖母不會怪你的。”
她不肯來拿。
裴玉嬌命竹苓去送還她,結果戴夫人越走越遠。
裴玉嬌忍不住喝道:“戴夫人,你再不拿走,休怪我,我把它摔了。”
戴夫人微微哂笑,她好歹也是三十來許的婦人,還能鬥不過一個傻姑娘?收起臉上笑意,半是勸半是哄的道:“玉嬌你這是怎麽了,我也是喜歡才送你簪子,這麽好的簪子,你舍得摔?快別任性了,回頭太夫人知道,你摔了長輩送的東西,多半要怪責,快些回去罷。”
仍然不聽。
見她面上隐有譏诮之色,并不信她會做出這等事。
在他們心裏,自己就是個傻子,傻子說話常常無人願聽,不當一回事,故而司徒修常說,你要禦人,必先立威。
她猛地把簪子往地上一摔。
雪白的玉碰到堅硬的碎石,一下子斷成了七八截。
戴夫人震驚,看向裴玉嬌。
她微微揚着下颌,面上竟有不能侵犯的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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