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 第二日,司徒修從戶部出來,前往宮中給皇上請安,順便回禀手頭在處理的事務。

路上遇到司徒璟。

他穿着身雪青色的錦袍,在亭子裏來回的走,像是專程在等他,司徒修上前道:“五哥。”

“哎呀,你總算來了。”司徒璟長得像皇貴妃,生就一張和善的臉,身材高大,微胖,有些健壯,他走上前兩步迎接他的七弟,一邊兒親切的把手搭在他肩頭道,“我聽說你昨兒去白河了?”

“是。”司徒修道,“怎麽了?”

“四哥正在父皇那兒呢,你小心點,不不,我還是與你一起進去吧,省得你應付不了!”仍是如同上輩子一樣,時刻關照着他。

好像他的親哥哥。

司徒修想起幼時,他們一起偷着去河裏玩,二哥摁住他的頭,叫他嗆了好幾口水,是五哥護着他,與二哥打架。自從那時候起,他便總是跟在司徒璟的身後,好像他的小尾巴一樣,敬仰他,聽他的話。

他微微一笑,點點頭道:“好。”

兩人肩并肩去往乾清宮。

陽光把屋檐上的瓦片曬得發出淡淡的光。

整座宮殿閃閃發亮。

他們走進去,向皇上司徒恒成行禮。

司徒瀾果然在,瞧見他們,調侃道:“你們兩個當真是焦不離孟啊,成天的在一起。”

司徒璟笑道:“哪有你跟三哥那麽好,前不久,你們還與幾位大人在八寶樓喝酒,竟也不叫上我,你知道,我是最愛喝酒的。至于七弟嘛,很少喝,平日裏人影兒也見不到,盡在忙乎了,父皇,誰都沒有七弟這麽有苦勞的。”

一句話,既暗諷司徒瀾跟司徒熠拉幫結派,又撇清他二人不愛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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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瀾皮笑肉不笑。

除了許家那幫子拉後腿的,司徒璟還是有幾分嘴皮功夫。

司徒恒成見慣了兒子們針鋒相對,微微皺了皺眉。

司徒瀾拉回正題,問司徒修:“昨兒裴家馬車出事,裴家姑娘是你救的?”

原是為這件事兒在等着他。

他這四哥在幾位王爺中是最風流,卻也是主意最多的,為了扳倒司徒璟,與他,他費盡心機,只可惜,到頭來也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可誰不是這樣呢,總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總以為能安享太平了,一把刀卻從背後伸出來,直戳進你的心窩裏。

命運雖無情無義的可怕,但也永遠比不上人。

面上閃過一絲淡淡的嘲諷,他回道:“是我救的,我去白河玩,正巧遇到裴家公子在,便與他們說了會兒話,回來時,拉車的馬不聽使喚……”

怎麽就實話實說,司徒璟着急,正要給他使個眼色,司徒瀾已經開始找茬了:“沒想到七弟真能幹,尋常就事務多,還為我的婚事操心,兩只手都顧不過來呢,居然還有空去白河,還跟裴家公子,沈夢容,徐涵等人喝酒。啧啧,我得向你請教請教,怎麽做的?”

作為王爺,最忌諱的就是拉攏重臣。

雖然這事兒,司徒熠跟司徒瀾私底下幹了不少,可別人做,他們就看不過眼。正好裴臻才立了大功,做了一品官,司徒修當然也就成了靶子。

司徒璟看他攻擊司徒修,忙道:“父皇,您瞧四哥說得,七弟也是個人,就不能放松放松?我聽說,四哥你那天也在白河吧?”

不簡單,這都知道。

司徒瀾眼眸眯了眯。

兄弟幾個都有暗衛,互相盯着,可誰也不想自己做什麽都在別人眼皮子底下,他笑起來:“也是,誰都要放松,只七弟能者多勞,走哪兒哪兒有事……”

眼見兩個兒子唇槍舌劍,反而司徒修一句不為自己辯解,司徒恒成沉聲道:“都給朕閉嘴,來請個安,還辯起來了,不叫朕清淨。”

“父皇……”這明顯是不想追究,司徒瀾有些惱火。

擺明司徒修是想跟裴家聯姻呢!

父皇不是一向忌諱這些?

看他還糾纏,司徒恒成訓斥道:“修兒為把你婚事辦好,起早貪黑的,要不是梁太醫提起,朕還不知道他前幾日病了一回。如今你盡盯着瑣事,打量你這假,朕也不該給你放,回頭去吏部把秋後處斬的名單再審一審給朕報上來!”

司徒瀾終于不敢再提。

他朝司徒修瞄了一眼。

他立得筆直,淡定自若,正開口與父皇說戶部拖欠稅銀的事兒,他大概還不知,他得罪了多少官員罷?哪日出門被人刺殺了也難說,不過他這性子,打小就讨人厭,與他那生母一樣。

司徒瀾臉色略沉。

也真不知,他還有什麽值得父皇維護的,當年張麗妃嚣張跋扈,已經惹得父皇厭棄,也不知怎麽死的呢,如今倒護着這個兒子了。

莫非是為補償?

他眉頭皺了皺。

從乾清宮裏出來,司徒瀾雲淡風輕的道:“七弟,不是我故意與你作對,只裴家這事兒蹊跷,我委實好奇。”

司徒璟眉頭一挑:“誰做的,你難道不知?”

“當然,你們若查出來,還請告知我一下。”他嘻嘻一笑,揚長而去。

“定是他動得手腳,你小心些,我恐他還要挑撥裴家,以為是你演得一場戲。”司徒璟叮囑。

他給人的印象總是和善親切,卻也不是沒有原則,那是一種很叫人尊敬的性子,然而,司徒修卻也知道,他心思極其深沉,樣樣都考慮的很周到,所以才能想到這些。他嗯了一聲:“謝謝五哥提醒。”

司徒璟笑起來,過來一拍他肩膀問:“不過我也真好奇,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看上裴家二姑娘了?不然你會當先去救人?”

“二姑娘?”他面色古怪。

司徒璟面色更古怪:“三姑娘?”

司徒修道:“不,是大姑娘。”

“什麽?”司徒璟大為吃驚,“那,那不是……”他想說傻子,可當着司徒修的面,終究難以直白的說出來,輕咳一聲道,“我沒有聽錯罷,裴大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姑娘,你,你為何看上她?”

“不為何。”司徒修心想,只是習慣她了,再說,他親手教好的姑娘,難不成看她嫁給別人?

那是絕不可能的。

司徒璟沉默,半響又笑起來:“既然你喜歡,再好不過,等四哥成親,再等本王……”

他有些害羞,臉上露出淡淡的紅色。

這樣的時候,很少見到。

司徒修笑道:“嗯,等五哥你成親後再說。”

兩人又說了會兒,各自回府。

過得幾日,裴玉嬌差不多好了,央着太夫人說,要請沈時光,沈夢容過來玩,她那樣熱情,太夫人笑道:“這容易,不就是派個帖子嘛!不過嬌兒啊,這幾日有旁的客人來,你先見一見。”

“哪家的客人?”裴玉嬌好奇。

“好幾家呢。”太夫人笑着看她,自從去過長公主府,許是姑娘們回去說了,陸續就有人來提親,她瞧中幾個,就是不知這大孫女兒可有合意的,畢竟嫁人過一輩子,她疼愛她,想讓她自己也看看。

“嬌兒,你娘親不在了,如今什麽都靠着我,可你仍得嫁人的……”

裴玉嬌心裏一跳,怎麽這麽快!

可她不想嫁啊,她拉住太夫人的袖子:“祖母,祖母,晚些好不好?我,我可以在妹妹後面嫁的,哪怕等到三妹嫁出去,我再……”

“你這孩子又在說傻話。”太夫人心想,明年都十七了,不能再遲,她正色道,“嬌兒,你聽話,不可胡鬧,這事兒,我也不能縱容你!”

祖母難得這樣嚴厲,裴玉嬌垂下頭,小小的嘴緊抿着,再不敢說話。

見她沒了精神,太夫人将她攬在懷裏,安慰道:“嬌兒,祖母也不舍得你,可你是女兒家啊。”

女兒家就一定要嫁人嗎?裴玉嬌想起在王府的經歷,想起妹妹,明白一個姑娘離開家,去到夫家的艱難,可聽太夫人的語氣,今次是認真的,許是今年就要将她許給別人了!她原先沒想那麽多,可事到臨頭,才知自己如此排斥。

可自己年紀不小了,如何才能留在家,又不叫他們擔心,不念叨着嫁人呢,她費力的想着,耳邊已聽不見祖母的聲音。

她回想着自己上輩子那短短的一生,回想着所有的事情,想找到一個辦法,可那樣困難,就像一個人行走在黑夜裏,找不到方向。

就在這時,她想起了外祖母,念頭閃過,眸光猝然一亮,好似夜空裏的星子:“祖母,我,我要像媛表姐一樣。”

她突然喊起來,将太夫人吓一挑,半響才道,“你是說,林二姑娘,林媛?”

“是啊,我要找個贅婿!”林家三房一共生了六位姑娘,眼瞅着要絕後,二姑娘林媛後來招了個上門女婿,這事兒是前年去給林老夫人賀壽的大管事回來說的,給裴玉嬌的影響很深,當初她還問妹妹,什麽叫贅婿呢。

太夫人聽得呆了,她這小腦袋瓜怎麽想出來的?

“好不好?”裴玉嬌卻很興奮,“這樣我就不用離開家了!”她們大房不會只剩下爹爹一個人,妹妹回娘家,也有個依靠,她還可以幫着祖母管理內宅。

太夫人一時不知該怎麽說,因她委實沒往那邊想,她停頓了會兒才道:“我得與侯爺,你爹爹商量下。”她瞧着裴玉嬌,“可嬌兒,你真知道贅婿是什麽意思嗎?”

“嗯。”裴玉嬌點點頭,“妹妹告訴過我的。”

太夫人便讓她先回去。

有了好法子,裴玉嬌心裏別提多高興,回到望春苑,澤蘭笑吟吟托了玉盤過來,上面堆滿了各色點心,什麽樣兒的都有,顏色也好看。粉色的,淡綠色的,明黃的,雪白的,就像五彩缤紛的綢緞一樣。

“姑娘,快些嘗嘗。”

裴玉嬌只當是廚房送來的,心想,是不是尋了新的廚子,這手藝不得了啊,她取了一個元寶樣的點心往嘴裏送。

裏頭竟然填了棗泥味的餡兒,那是她喜歡的,而且外頭的酥皮一點兒不油膩,十分可口。

見她很享受,竹苓問:“這點心廚房做的?往前沒見過。”

“不是廚房的,今兒大少爺不是同老爺,二老爺去了王府道謝嘛,這是楚王殿下送給姑娘,托他拿來的。”澤蘭抿着嘴笑了笑道,“殿下說,總是他親手救下的人,希望姑娘能快些好了,這是一番心意。”

裴玉嬌險些把點心噴出來,嗆得噎住了,連聲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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