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唔……唔……”木屋裏傳出含糊不清的嗚咽聲。
阿珍眼睛被蒙上黑布,嘴巴被塞了條襪子,手腳被綁,她動不了,看不到也說不了話。
她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物體在地上拖拽,還有腳步聲,男人沉重的呼吸聲。
是阿光!
“唔唔!”她想喊阿光的名字。
有什麽東西落在她身旁,重物壓住她的腳。阿珍呼吸一滞。
有人扯掉她眼睛上的黑布條,她本能地眯眼,等适應了光線再睜開。
借着昏黃的燈光,她看到匍匐在自己腿上的“物體”——是一個女人!
女人一動不動壓着她,阿珍只有一個念頭:死了嗎?
眼前人影晃動,她警覺地看過去,身體激烈扭動起來,盛滿淚水的雙眸透着憤怒和恐懼:“唔!”
阿光慢悠悠走過來,抽掉她嘴裏的襪子。
“你到底想幹什麽!”阿珍破了音的嗓子帶着哭腔吼了出來。
燈光照着阿光一半臉,是她熟悉的憨傻呆萌。而隐藏在陰影裏的另一半,是嗜血的狂徒,陰森森看着她:“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這已經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膽小聽話的男朋友,這是一個背負五條人命的變态殺人犯!
阿珍又怕又絕望,眼淚奪眶而出,她卑微地懇求:“警察已經知道你的下落,你……啊——”
阿珍話還沒說完,右臉被狠狠掄了一巴掌。阿光充血的眼睛裏只剩下癫狂,抓着她的頭發大喊:“你給我閉嘴!”
頭皮的撕扯惹得阿珍再次尖叫。
“要不是因為你這個賤女人,警察怎麽會知道是我幹的,都是因為你,是你出賣了我,我要殺了你!”
他掐着阿珍纖細的脖子。
地上那道纖長的身影動了,被綁住的兩條腿灌注了全身力氣把阿光單薄的身體踹出去。
阿光悶哼一聲跌到地上,扭頭一看發現是趙宣美醒來,吐了口唾沫,陰毒道:“臭條子,居然還有力氣,正好,先拿你開刀。”
“不,不要!”
阿光無視阿珍的嚎叫,轉身出去找工具。
“怎麽辦?阿光他……他瘋了!”
走投無路,能不瘋嗎?
趙宣美看向花容失色的阿珍,“噓”了一聲,說:“不要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阿珍嘴唇抖得厲害,嗫嚅着:“真的嗎?”
趙宣美也不敢确定。
她被阿光偷襲,暈倒前一秒,趁其不備把追蹤器含進嘴裏。只要霍停覺察到她位置移動,一定會發現異常。只是多久能發現,什麽時候可以趕過來,這些都未知。
她們必須在隊友沒有趕到之前先自救。
趙宣美沒有時間安撫阿珍,她貼近阿珍後背,試圖用能活動的幾根手指幫阿珍解繩子。繩結系得死緊,她好不容易把繩結弄松一些,阿光回來了。
冷靜,一定要冷靜。
趙宣美額頭已經出了一層冷汗,她手上不敢松懈,還得時刻提防阿光這個變态襲擊。
阿光從工具包裏拿出兇.器,每拿一樣就解釋他曾經用過這些兇.器殺了什麽人。心靈脆弱的阿珍哪受得了這些,扯着嗓子喊:“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說了!”
趙宣美被她喊得頭皮發麻,想提醒她不要激怒阿光。不料阿光卻大笑起來,雙手舉着兇.器,欣賞女友一步步被他擊潰後恐懼的樣子。
阿珍泣不成聲。
阿光兀自笑了一陣,發現有個人沒有配合他的表演,頓時不高興了,舉着一把尖刀湊到趙宣美面前:“你不怕我殺了你?”
冷汗從鬓角悄無聲息流淌下來,趙宣美不動聲色地把藏在嘴裏的追蹤器壓到舌尖下,她沒有出聲,眼神不錯地盯着面前的變态。
阿光注意到她喉嚨吞咽的動作,興奮地手舞足蹈起來:“你怕了!哈哈哈你們這些臭條子都怕我!”
他笑聲太瘆人,哭得幾乎昏厥的阿珍停下來,驚恐地看看他,又看向趙宣美。
趙宣美朝她眨了下眼睛。
阿珍茫然。
繩結終于解開,趙宣美摳摳她手心示意她不要出聲,轉身時把追蹤器吐到身後的木屑裏。
“你幹什麽?”這一幕不小心被阿光看到。
趙宣美心想完了,可能要拼死一搏。
她做好了出擊的準備。
就在這時,雙手得了自由的阿珍站起來抱住阿光的腰,哭着喊着說:“阿光,你不要再錯下去了,求求你去自首吧!”
阿光中途被攔截,也顧不得管趙宣美了,看着抱住他的女友,諷刺地說:“自首?”
阿珍點頭如搗蒜,眼淚成串成串往下掉。
“做夢!”阿光提着她後勃頸将她拖到牆邊,對她又踢又踹。
阿珍的慘叫聲不絕于耳,聽得趙宣美心驚膽戰。她想過去救人,可是手腳被綁得緊緊的站不起來。
“劉子光!”
趙宣美中氣十足一聲怒喝,愣是讓正在對女友施暴的阿光停下了動作。
阿光不耐煩看過來:“急什麽,收拾完她我再收拾你。”
趙宣美現在已經沒有了刑警霸王花的那種霸氣,她手腳被綁着,衣服頭發淩亂,可是她腰杆挺得很直,一雙眼睛像狼一樣死死盯着對面的獵物,輕扯唇角,低緩道:“看看你身後是什麽?”
阿光條件反射扭頭去看,發現是一堆廢木料。他不禁冷笑:“你想詐我?”
趙宣美也笑了,與她英氣冷硬的外表不同,她笑得妩媚又邪氣。
不知為什麽,阿光被她笑得起雞皮疙瘩,隐隐約約感覺木料裏面有什麽東西在動。
不會是人吧?
他擡腳用力一踹。
“轟”的一聲。
“啊——”
伴随阿珍的尖叫,一個壯碩的身影破窗而入,迅猛地撲過去和阿光扭打起來。
趙宣美認出是霍停,揚聲說:“小心他有刀!”
霍停畢竟是個練家子,三兩下把阿光制服了,只是出來匆忙沒帶工具,得找個東西把他綁起來才行。
“這有繩子。”趙宣美出聲提醒他。
霍停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看到地上的繩子,騰出一只手要去拿。
阿光劇烈掙紮起來。
“死到臨頭你還敢反抗?”霍停把他身體翻過來,想再教訓他一下。
阿光突然對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說:“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們一起墊背!”
……
“OK。”坐在監視器後面的張濤站起來,豎起拇指說:“非常完美!”
為了保證畫面連貫性和劇情的緊張感,這場戲采用一鏡到底,拍了十幾條,聽到導演說過,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張濤又說:“所有人和設備撤出來,天要亮了,準備汽油燒房子。”
餘亮一聽要燒房子趕緊溜了。看到前面的季淺凝,他想要追上去。走了幾步,發現季淺凝身邊還有個人,看身形,好像是莫菡?
算了算了,莫菡好可怕,他還是不要上去湊熱鬧了。
季淺凝被叫住,又被盯了半分鐘,實在受不了了,問:“你到底看什麽?”
莫菡伸出手,像是要摸她臉。
季淺凝吓得身體往後仰。
莫菡把手收回,說:“臉腫了。不疼嗎?”
“……”這麽暗她居然能看出來???季淺凝心下詫異,側身避開她灼熱的眼神,悶聲說:“不疼。”
莫菡默了默,說:“就算不疼,也得冷敷一下吧。我車上有冰塊,還有消腫的藥膏。”
“謝謝,不必。”季淺凝毫不領情,“回去我再自己敷。”
“等你回去臉都腫成豬頭了,你還有兩場戲,是想等着挨導演罵?”莫菡語氣突然沖。
季淺凝嘴巴動了動,一時竟找不到話來反駁。
“明天有一場你和我的對手戲,我不想因為你個人原因耽誤我的時間。”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季淺凝哪能讓她覺得自己不明事理?但又不想服軟,說:“我去問蘭姐要點冰塊。”
“別白費力氣,除了我的車,其他人的車上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切。
等季淺凝跟着上了車,才明白莫菡沒有騙她。
別的保姆車只是空間大一些,莫菡的保姆車卻是一輛房車,裏面有床有沙發,還有一臺車載小冰箱。
莫菡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冰水,用毛巾包好遞給她。
“謝謝。”毛巾隔絕了些許溫度,不至于會傷到皮膚。季淺凝把裹着毛巾的冰水瓶貼到右臉上,“嘶——”
莫菡看她龇牙咧嘴:“還說不疼?”
“……我只是覺得太冰了。”季淺凝嘴硬。
莫菡沒說什麽,翻箱倒櫃找出一個東西,說:“要不試試這個?”
那東西很小,季淺凝看不清是什麽,湊過去。
“……”
她像是被燙到似的推開那盒消腫藥膏,背過身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臉,咬着牙腹诽:這人是賣藥膏的吧!
包裝一樣,上面的字也一樣,說不定還是上次她不要的那盒……
身後傳來莫菡低低的笑聲,聲音也染了笑:“這東西真的很好用,全身上下都可以擦。”
……留着你自己用吧!
季淺凝臉更熱了,正不知所措,又聽到莫菡說:“他打到你了,你其實可以喊停。”
換了話題,季淺凝身體松弛下來,讪讪道:“喊停又得重來,導演又得罵人,那我不就白挨這一下了?”
前面十幾條拍的都是借位打臉,最後一條餘亮表演太投入了沒注意力道,季淺凝被他打到還懵了一下。不過也得感謝餘亮這一巴掌,借着那股疼勁,她的哭戲更加真實。
莫菡不說話了。
車裏只有她們兩個人,有一張小床,還有一盒藥膏……這氣氛怎麽看都有些奇怪。季淺凝待不下去,起身要走。
莫菡意識到她的舉動,說:“敷完再下去。”
“我下去敷也一樣。”
季淺凝要去拉車門,莫菡卻攥住她手腕,手上冰涼,聲音也涼涼:“這麽着急,是想去找那小子?”
季淺凝覺得莫名:“哪個小子?”
“餘亮。”這兩個字莫菡幾乎是從牙關裏擠出來的。
聽這語氣怎麽這麽像在吃醋呢?
季淺凝心念一動,說:“人家又沒惹你,你怎麽老看他不順眼?”
“人家?”莫菡眼睛微眯,“你跟他很熟?”
“熟不熟跟你沒有關系。”這裏沒有外人,季淺凝态度橫了起來,這種只有對親近的人才會表現的有恃無恐,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
莫菡聽完臉色變了,眼神也不太友善。
季淺凝後知後覺自己好像語氣過了……再怎麽說莫菡借了她冰水和毛巾,她得恭敬才對。
猶豫要不要說點什麽挽救一下,冷不丁聽到莫菡問:“你是雙?”
“什麽……雙?”
“我知道你對女人有感覺,”莫菡眼神暧昧地将她全身掃了一圈,頓了頓說:“但我不知道你對男人什麽想法。”
季淺凝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這回是聽懂了,卻更懵了:“你問這個幹嘛?”
“如果對男人沒興趣,我勸你最好離那個餘亮遠一點。”
“……”
“他喜歡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季淺凝還真不知道。
但莫菡又是怎麽知道的?
她急着否認:“餘亮怎麽可能,我們只是……”
莫菡打斷她:“片場那麽多男的女的,還有那麽多大牌,他誰都不黏,為什麽整天跟在你屁股後面?”
經她提醒,季淺凝回想了一下,好像這幾天餘亮确實黏她……等戲的時候他們聊很多,但說的都是和演戲相關的東西,所以她沒有往別的地方想。
餘亮怎麽會喜歡她?
莫菡留意她表情變化,知道是被自己說動了,一鼓作氣,一本正經地說教:“既然不喜歡,那就保持距離,免得讓別人誤會。”
季淺凝思索片刻,深以為然,連點了三次頭。
剛才還很倔,現在這麽乖?
莫菡心下竊喜,還想跟她再聊聊,卻看到她又去拉車門。
這回季淺凝動作太快,莫菡想阻止來不及,眼睜睜看着她跳下車,皺眉道:“外面在燒房子,你要去哪兒?”
季淺凝站在車下,拿着一瓶冰水,眼裏滿是促狹,說:“我覺得你說得很對,不喜歡是得保持距離。所以,拜拜咯~”
“砰——”
車門被關上的同時,莫菡臉色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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