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季淺凝自己打車回去。

直到回到公寓，她都沒搞明白莫菡為什麽中途殺過來，也許是一時興起，也許是因為她……

反正話已經說得一清二楚，莫菡就算是抖M，也不可能死皮賴臉糾纏。她清楚莫菡的脾氣。

姜幼娜還沒睡，癱在沙發上敷面膜，問她：“好玩嗎？”

“又不是去玩。”季淺凝有些疲憊地說：“我給你帶了宵夜。”

姜幼娜扯掉面膜跳起來：“什麽好吃的？”

“煎餃和甜酒。”

姜幼娜打開包裝盒吸了口香氣，上一秒還在陶醉，下一秒變臉：“你不要每次都給我帶這麽多好吃的，把我喂胖了，沒人找我拍戲我跟你沒完。”

“那你吃不吃？”

“吃！”

季淺凝翻白眼，說：“胖點沒事，你老公就喜歡胖的。”

“你怎麽知道？”

季淺凝當然知道。

姜幼娜後來嫁給了喜歡豐腴之美的外國先生，小日子過得幸福又甜蜜。

為什麽別人的婚姻可以那麽美滿，而她和莫菡卻鬧得不歡而散？

惆悵過後，季淺凝進房間卸妝。

了解了一樁心事，她以為可以睡個好覺，沒想到卻做了很多混亂的夢：夢到大火，夢到趙欣然，夢到莫菡，甚至還夢到去世的母親。

半夜驚醒，借着窗外微弱光線，她發現下雨了。

那是三月的最後一場雨。

時光荏苒，轉眼到了六月。

北院20XX界表演系一班的學生花了兩個月時間籌備，一個月時間拍攝，加上半個月後期，合力完成了他們的畢業作品——《奮鬥吧青年！》。

劇本由北院導演系某學生操刀。加上外援陸清歡，這部戲共十六個演員，講述八對伴侶在北方拼搏的愛情勵志電影，有血有淚，有苦有甜。十六個角色，不同身份，包攬各個年齡層，十六味人生，全部糅雜在這短短一個小時的作品裏。

季淺凝萬萬沒想到劇本裏會有一個和她前世遭遇一樣的角色，都是意外毀了容，前途受阻。不同的是，裏面的角色被愛人抛棄，抑郁後自殺，被路人救起，對生活重新燃起希望。

季淺凝堅定地說要演這個角色。不是因為角色遭遇跟她類似演起來難度小，而是角色命運的轉變觸動了她。

畢業大戲展演定在6月18日，地點是北院第一大禮堂。校方邀請知名媒體人和著名電影人士參加，搞得十分隆重。

王晗也邀請了她的一些好友和往屆優秀畢業生，這裏面就有幫忙出演的陸清歡。

一班的學生都很喜歡陸清歡，一來就把她團團圍住。

笑鬧過後，陸清歡問王晗：“聽說您邀請了薛嘉麗？”

聽到這個名字，季淺凝心跳都停了。

王晗說：“是啊，上個月去劇組探班碰到她，跟她說了一嘴，她答應了。”

有學生問：“是那個皇後專業戶，五屆百合獎視後三屆金馬獎影後薛嘉麗？”

“沒錯，是她。”王晗說：“她是我大學同學。”

衆人：“哇！！！”

季淺凝沒有哇，這對于她來說不是什麽新聞。她心裏想的是另一件事。

要是這些學生知道薛嘉麗的另一重身份，不知道會是什麽反應，恐怕是要多哇幾次吧。

王晗電話響，她打手勢示意學生別吵，看到是個陌生號碼：“誰啊？”

還是接了。

季淺凝看到王晗表情變得非常誇張，像是被吓到，又像是驚喜，疊聲說：“你來你來，非常歡迎！”

“還有半個小時才開始，你到大禮堂，我們在大門口。”

“我好像看到你的車了，是不是那輛銀白色的？”

一輛銀白色的車緩緩駛過來。

大家都看那車。

季淺凝不小心瞥見車牌號，心裏咯噔一跳。

不會這麽巧吧？

事實上就是這麽巧。

車停穩後，精心打扮的莫菡下車，黑發黑裙，高挑迷人，連走路的姿勢都像是在走紅毯。

季淺凝：“……………………”

學生們開始躁動。

“這是莫菡？”

“好像是。”

“什麽好像，就是啊！”

“莫菡怎麽會來參加我們學校畢業大戲？她不是我們學校畢業的吧？”

別說畢業了，莫菡壓根兒沒學過表演。

“淺凝淺凝，你女神來了——”

不知道是誰推她，季淺凝毫無防備被推了出去，踉踉跄跄撞進莫菡懷裏。

柔軟的手順勢搭上她的腰。

季淺凝呼吸驟停，身體僵硬。

而那十四個小混蛋竟然還鼓掌起哄！

季淺凝窘迫不已，低着頭低聲道歉：“對不起。”

“沒事。”莫菡看了她一眼，很快放開她，走向王晗，“王老師您好。”

王老師跟她握手：“又不是第一次見，幹嘛這麽客氣。”

大家還是好奇為什麽莫菡會來，更好奇為什麽薛嘉麗沒來。王晗模棱兩可說薛嘉麗沒時間。

季淺凝覺得古怪。

王晗幫莫菡隐瞞了身份。

莫菡的母親是薛嘉麗——這件事，圈裏人幾乎不知道。

很顯然，莫菡是代替薛嘉麗來的。

為什麽薛嘉麗不自己來？真的是沒時間嗎？

王晗看人都到齊了，招呼大家入場。

位置是劃分好的，以班級為單位，每個班級一排。一班在第三排。

座位沒有貼名字，可以随便坐。

季淺凝被人推搡到某個座位，那人沖她擠眉弄眼，說：“我知道你肯定想跟你女神坐一起。”

不，我不想！

季淺凝敵不過那人力氣，被強按着在莫菡左手邊坐下。

姜幼娜怎麽不來幫她？！季淺凝心裏幹着急。

姜幼娜狗腿地挨着王晗和陸清歡，才沒工夫搭理她。

季淺凝如坐針氈，目不斜視，不斷給自己心理暗示：旁邊沒人沒人沒人……

後來她發現自己純粹是瞎操心。

經過那次挑明以後，莫菡再也沒有找過她，公共場合又怎麽可能會？

說起來她們幾個月沒見了。

莫菡腰杆筆直，破天荒地和別的學生聊了起來，只不過惜字如金，一般都是回答“嗯”、“對”、“可以”、“還好”這些。

那人大概是覺得她太高冷，聊了幾句不敢再找她說話了。

有“好心人”慫恿季淺凝和莫菡聊天。

季淺凝才不幹！

別人只當她是見到偶像太緊張話都不會說了，季淺凝也免了解釋。

八點整，展演正式開始。

按照班級順序，一班的作品《奮鬥吧青年！》第一個播放。

全場寂靜。

當播放到自己飾演的角色被大火焚燒時，季淺凝哭了。

拍攝時沒有真點火，是後期做的特效。看着屏幕上另一個自己在火裏掙紮，到絕望，季淺凝仿佛身臨其境。

淚水很快模糊雙眼，她哭得呼吸困難。有人碰了碰她放在大腿上的手背。

季淺凝呼吸停了一秒鐘，不明白是什麽情況，有個東西被塞進她手心。

皮膚冰涼的觸感消失了。

季淺凝低頭去看，發現是張面巾紙。

她倏地看向左手邊的人。

光線很暗，她只能看到莫菡緊繃不動的側臉，眼睫毛長得吓人，眼睛一眨不眨專注看着熒幕，仿佛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

季淺凝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小聲說了謝謝，用那張紙偷偷擦眼淚。

四個表演班，四部作品，全部展示完，加上老師和專業人士的點評打分，結束已是深夜。

有個師哥說要請大家吃宵夜。

莫菡從來不吃宵夜，季淺凝以為她不會去，沒想到莫菡竟然同意了。

大部分是學生，于是就近選了學校旁邊的某個飯館。

二十個人，分兩桌坐。

這一次，季淺凝沒有被人強按着和莫菡坐在一起。莫菡和王晗等人坐了另外一桌。

菜還沒上齊，有人提議要喝酒，要了四箱，說是不醉不歸。

以往聚餐王晗會控制他們喝酒，因為怕喝多鬧事，如有不慎，會影響他們以後的演藝事業。

但這次王晗默許了。

大家心裏都明白，今天過後，他們就真正畢業了。以後奔走天涯，富貴榮華全看命。

吃着喝着，有個女生哭了。

随後是起此彼伏的哭聲。

季淺凝靜靜看着，想着前世和今生。

這是她的同學，她的老師，多麽鮮活，多麽有愛。

這種失而複得的久違親切感，讓她鼻尖一陣陣反酸。

上一世她怯懦無能，毀了容不能再當演員，她自認為矮人一截，單方面斷了和老師同學的聯系。後來她時不時在某些公衆場合碰到熟人，大家都關心她，她卻避之不及，把這些關系好的同學越推越遠。

她太沒良心了。

上一世，她沒能參加畢業作品拍攝，沒有觀看畢業大戲展演，沒有和老師同學吃散夥飯，連畢業證都是學校快遞給她的。

這一世，她把遺憾全都補上了。

季淺凝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但她克制不住。她太傷心，也太開心，用酒精麻痹自己，慶祝自己重獲新生。

“不是吧，這麽快就倒了？”

“天啊淺凝，她酒量很差的，你們怎麽不攔着？”

“站都站不穩了，要不找兩個女生和兩個男生先送她回去？”

季淺凝聽不清他們說什麽，只知道很吵，吵得她頭疼，也讓她覺得溫暖安心。

她被人架起來，被放到一輛車裏。什麽車，誰的車，她不知道。

天上星星點點，樹影輕輕搖晃。

從車窗吹進來的風是熱的。

“嘔——”

聽到後座傳來痛苦的幹嘔聲，司機忙剎車，解開安全帶繞到後座，急聲問：“是不是想吐？”

季淺凝被人抱起來，強烈的暈眩感讓她本能摟住那人脖子，艱難睜開眼睛，皺了皺眉：“莫菡？”

“嗯。”因為滴酒未沾，莫菡聲音還算清亮，捧着她的臉，不放心問：“難受嗎？”

醉酒的人哪聽得懂她說什麽？季淺凝只覺得眼前這張臉很讨人厭，兩只手摸上去，又掐又揉又扯，傻笑道：“真好玩。”

“……”莫菡一張精致的臉被她捏得變形，隐忍道：“信不信我揍你？”

季淺凝當即一巴掌呼她臉上：“兇巴巴一點也不像女人！”

雖然力道不大不疼，莫菡哪受得了這個？一松手，季淺凝軟綿綿的身體便往後倒。

“咚——”

後腦勺砸到車門，季淺凝吃疼，哼哼啊啊，罵罵咧咧。

莫菡聽不懂她罵什麽，倒是被那聲“咚”吓到了，急急忙忙鑽進去扶她。

季淺凝醉意的眼睛突然閃過一道亮光，不知哪來的力氣，抓着她肩膀反将她推倒。

莫菡反應靈敏，一只手抓着椅背，一只手抓車門，才免于被她撞下車去。

看到她任性胡來，莫菡惱怒：“你到底想鬧哪樣！”

季淺凝手胡亂摸着她生氣還是精致得讓人嫉妒的臉，身體伏低，惡趣味地笑說：“想……弓雖女幹你呀~”

作者有話要說：  我還是想提醒站邪教的同學們，配角就是配角，季莫cp永遠不會變。開玩笑就算了，認真的話，追文還是得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