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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正堂

進門後，居知縣先讓小厮奉上了茶水、點心, 而後才将衙役和灑掃的仆人都屏退了下去。

于是, 整個正堂中就只剩下了連琦、唐無欲、居知縣、徐師爺四人。

連琦又看了徐師爺一眼, 那目光中的疑惑很明顯, 為什麽徐師爺也在？

“若是要進行調查，徐師爺需記錄各種文書，也是避不開的。”居知縣解釋。

反正早晚都要知道, 所以徐師爺到底要不要回避也就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連琦思索一陣兒, 接受了居知縣的這個解釋。

他深吸一口氣，将事情的前因後果緩緩道來, 重點強調了在遲蔓薇家看到的種種。

至于紅鹣造成的後果，連琦說的有些遲疑，但卻沒有任何的隐瞞，包括去找宣之儀就醫的事情也是。

說完後見居知縣和徐師爺的臉上沒有什麽異樣的神色, 他的心裏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聽完後，居知縣沉吟一會兒, 也提出了他的疑點。

“一則，你們如何确定不是有人中途将羅永昶送去的東西進行了替換？二則，羅永昶是否知道這紅鹣的效果？三則, 既然這紅鹣是青樓中的秘藥, 那麽, 羅永昶又是從何得到的？”

簡而言之，就是他們沒有任何的證據，所有有關羅永昶的懷疑都是自己的猜測, 這種情況下，就算他是知縣，也不能随便采取行動啊！

“所以，我們才想讓知縣大人幫忙，若最後證明羅永昶也是被人蒙騙，那樣豈不是也還了他一個清白？”連琦道。

但實際上，連琦覺得羅永昶不知道紅鹣用處的可能性非常之低。

若是他自己弄到的，在拿到之前難道不會先問明白用處嗎？若是別人送的，那送的人應該也會給他說清楚用途不是麽？

不過，知縣大人看着明顯是更加相信羅永昶一點。

果然，居知縣沉吟了一會兒後道：“我會派人調查一下羅永昶的行蹤，等結果出來後，再派人通知你們，如何？羅永昶和遲蔓薇六禮已行，已經算是羅家婦了，若是紅鹣的事情為真，那便可以當做殺妻來處理，我等一定嚴懲不貸。”

連琦和唐無欲對視了一眼，“多謝知縣大人。”

※※※

從縣衙離開之後，連琦明顯有些恹恹不樂。

連琦倒不是覺得知縣大人不會盡力，而是，那個叫做羅永昶的人，既然已經戴着面具生活了這麽多年都沒有被人發現，足以證明這人的段位之高。

知縣大人能做的，也不過是派人去秦樓楚館查一查。

而羅永昶就算是真的去了又能怎麽樣？可以說是好友相邀，不好推脫。

再說了，這可是古代，羅永昶又不是官員，就算是他真的狎妓了，包裝包裝，也能給弄成是一樁風流韻事，說不定還人人傳頌呢！

只要在遲蔓薇進門之前沒有納妾，也沒有什麽庶子啊之類的出來，那他就仍舊是一個“家風清正”的“好男人”。

至于外面的幾個紅顏知己，只要別鬧出來太大的風波，又能算什麽事兒呢？

想明白這些後，連琦又開始磨牙，這種人真丢男人的臉！

唐無欲伸手，壓在了連琦的腦袋上，打斷了他的義憤填膺，聲音淡淡得卻無比堅定，“我去查。”

連琦擡起頭，在被揍的邊緣試探，“怎麽查？聽壁角？”

唐無欲眼睛眯了起來，盯住了連琦。

連琦退後一步，打了個哈哈：“我開玩笑的！”

雖然已經說了自己是開玩笑的，但是按在他腦袋上的手卻已經動了起來，将原本束得整整齊齊的頭發給揉成了一團雜草，原本用來束發的簪子也變得歪歪扭扭，若是只看腦袋的話，倒是挺像那什麽之後的模樣

“師兄！”連琦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腦袋從唐無欲的手裏拯救了出來，但是……

“都散了……”頂着一頭“雜草”，連琦有些欲哭無淚，他還不太會用簪子绾起來頭發，每次出門前，都是他自己绾一遍，然後連璎看不過去，又拆了給他重新弄的。

可現在……

全都被毀掉了！

“我幫你。”看着那一頭的亂發，唐無欲嘴角微勾，心情很好地伸出手，幹脆利落地将束住頭發的那個簪子抽了出來。

可惜的是，他想象中的烏發瞬間垂落的場景卻并沒有出現。

嗯，大概是因為“草”太雜了，一時間垂不下去吧。

連琦将簪子從唐無欲那裏拿過來，用手随便耙了耙頭發，可是束發的時候，卻被唐無欲給握住了手腕。

“怎麽了？”連琦擡眼，問。

“我來。”說完，唐無欲的手中就出現一把梳子，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做成的，散發着淡淡的香氣，看着，不像是唐無欲會有的東西啊。

連琦還沒研究完為什麽唐無欲的背包裏會有梳子，以及梳子的主人到底是誰，就已經被唐無欲拎小雞似的強行轉過身，背對着自家師兄了。

背後，唐無欲先是一點一點地将連琦那被自己給揉亂了的頭發解開，然後，将梳子插入他那不太濃密的發絲中，緩緩理順，等所有的發絲都變得服帖起來後，唐無欲拿起被叼在嘴裏的簪子，手腕連動，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已經将頭發整整齊齊地束在了連琦的頭頂。

“好了。”暗自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手藝後，唐無欲手動将人轉過來，收獲臉色有些不自然的連琦一只。

“怎麽了？”見連琦的神色不太對，唐無欲問。

“沒什麽。”連琦搖了搖頭，還摸了摸自己頭頂上的小包包，挺結實的，自家師兄的手藝還蠻不錯的嘛！

只不過，連琦記得唐門的頭發，大部分都是散着的，那麽，唐無欲的這好手藝到底是怎麽練出來的？

※※※

而且，連琦低下了頭，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剛才居然覺得很心動？

那是和之前在醫館的時候完全不同的感覺。

唐無欲的動作很溫柔，梳到死結的地方也不會強行梳開，而是細細地将結解開。

如果說在醫館中，他覺得自家師兄護短又強悍的話，那現在，他感覺，自己仿佛看見了師兄冰冷外表下的溫柔內心。

他緩緩将自己的手收緊。

很想，将那顆心牢牢地攥在手心，再也不放開。

※※※

“師兄準備先去哪兒？”雖然已經決定了暗中查探，可是這第一站去哪兒，連琦卻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羅家。青樓。”唐無欲回答，目标非常明确。

只是……

“還要去青樓？”連琦的眼睛微微睜大，知縣大人不是說他去調查的嗎？

“抓個老鸨詢問，更快。”似乎是察覺到了連琦內心的想法，唐無欲又特意解釋了一句，還問他，“一起？”

連琦……

但說實話，連琦還真的挺想去的！

前世他也算是個乖乖學生，紅燈區什麽的是真的沒有去過，更何況是古代的青樓！想想還有點兒小激動呢！

做點兒什麽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是參觀一下，也還行吧？更何況，還有師兄一起！

但是，就在他想說一起去的時候，卻被唐無欲一個冷冰冰的視線給阻止了。

連琦可以肯定，自己剛才從師兄的眼神中讀出了“你敢去試試”的意味。

而試試的後果……

連琦心裏一慫，那個“好啊”就被憋在了心裏。

唐無欲滿意了。

※※※

可是，被安排進泰和客棧的時候，連琦突然間回過神兒來，不對啊，憑啥師兄可以去，但是他就不行！

唐無欲剛才的行為那不就是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而在連琦大呼師兄不厚道的時候，唐無欲已經悄然在夜幕的掩藏下，潛入了羅家，然後，在羅永昶的房間裏發現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

因為心裏藏了太多的事情，連琦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床上的被子、被子都被他給折騰皺了，不知情的還以為這床上剛發生或什麽激烈的事情呢！

在來縣裏之前，連琦和唐無欲就已經預料到了事情不會那麽順利，所以事先也和明珺和秋鹿商量好，讓他們多照顧一下家裏的那三小只。

除此之外，唐無欲也在門口設下了機關，如果有人膽敢闖入的話，那絕對會得到一個血的教訓！

所以家裏的事情連琦倒不是那麽擔心，只是……

他從床上起身，光着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走到窗戶旁邊。今晚的月色有些昏暗，正是适合潛行者的好日子。

可是看着外面的彎月，連琦的心裏還是湧上了一股對師兄的擔憂之情。

并不是對唐無欲實力的不信任。

這和實力的高低無關，因為是唐無欲，所以他才會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