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當時只道是尋常
晴雪把食盒放在燈火通明的房間中央的桌子上,輕輕地,生怕驚擾到坐在榻邊一動都不動的那個人。但她也心疼,她知道,他等的那個人如果醒不過來,那麽他就會這樣一直下去。
“蘇蘇,吃點東西吧。”
這句話慢慢的消弭在了空氣中,就像根本沒人發出過聲音一樣。
“蘇蘇,你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垮掉的!你希望候月醒來的時候,看到你這麽憔悴的樣子嗎?”
只有在提到候月的時候,那人握住對方的手才會輕微的動一下。但,那也只是昙花一現,轉瞬即逝,根本抓不住。
晴雪很想哭,她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方法勸說屠蘇。她只知道,候月一天不醒來,屠蘇就會這麽一直等一直等下去。
三天了,從始皇陵回來,整整三天了,屠蘇一直守在受傷的候月身邊,滴水未進,粒米未食。
“晴雪,你先出去吧。”陵越從屋外進來,深深看了一眼屠蘇,也是無奈。
“嗯。”晴雪點了點頭,退了出去,順帶關上了房門。
陵越看着晴雪關上了門,并沒有馬上就要屠蘇吃東西。他現在腦子裏也是一團亂,少恭的解釋讓他也無法不悲觀地面對這一切。
三天前,他們在始皇陵與雷嚴決戰,取得了勝利。這原本應該是一件非常知道慶祝的事情,可就在這時候,他們發現了在距離中央棺室不遠的墓室裏,昏死過去的候月。少恭檢查過,候月全身上下除了被屍蹩咬掉的一塊皮肉之外,沒有絲毫的外傷,但候月就是怎麽叫都叫不醒,而且她的靈力甚至減弱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
将候月帶回江都之後,瑾娘的診斷再一次讓他們感覺到了什麽叫絕望。
瑾娘也是一臉絕望的表情,告訴他們,候月的七魄被人抽走了。現在的她,根本連病弱的月言都比不上。前世的賀文君,将一魂一魄注入青玉司南佩中,才導致了今世的月言瘦弱多病。現在的候月,七魄全部被人抽走了……每天只能依靠聖靈珠的法力來維持她的生命。也許忽然某一天,她的心髒就會停止跳動,她的生命就會終止……
陵越不敢多想,看着一直低垂着頭,握着候月白皙得吓人的手,不知在想什麽。他不是不想勸屠蘇看開些,但以他對屠蘇的了解,他知道屠蘇決計是放不下的。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是白搭。
“屠蘇……”陵越伫立許久之後,終是按捺不住開口:“你不要自責,這件事只是個意外。”
屠蘇的身子微微一顫,伸手替躺在榻上的人兒挪了挪被角,道:“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是我……我答應過她一定不會離開她的,但我沒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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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事情誰也料不到的,屠蘇。”陵越幾步上前,拍了拍屠蘇的背,“況且,現在大家都在想辦法救她。你就算日夜這樣守着她,她也不會因此好轉。屠蘇,現在要做的事情,不是自怨自艾,而是救她!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來。為了候月,也為了你自己。”
屠蘇轉頭,看向陵越,漆黑的瞳孔裏倒映着昏暗的燭火,猶豫地看向陵越。當他看到陵越堅定地看向自己的時候,他動搖了。屠蘇點了點頭,道了一句:“嗯。”
陵越見屠蘇終于肯聽話了,心裏也是暗自松了口氣。他并沒有能夠讓候月一瞬轉生回複靈力的方法,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讓候月醒來。但屠蘇的态度有所緩和,畢竟已經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你先去吃點東西,這裏我來守着吧。”
“好。”
屠蘇一步三回頭的走向飯桌,端起餐盤裏的飯,食不知味地吃了起來。
喔喔喔。
江都的清晨在公雞的鳴叫中到來。
咚。
什麽聲音?
屠蘇睜眼,初見晨光還略顯昏暗的房間裏一個黑影閃過,他一驚。原來在不知何時,竟然昏昏睡去。屠蘇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房裏一個掃視,發覺那個黑影已經離開。他轉身,竟又發現,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熟睡的候月已然不見。
砰!
來送早飯的蘭生親眼目睹了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從自己眼前破窗而出,追追趕趕,輕功飛上屋檐之後,就再度不見。
蘭生眨巴眨巴眼怔在原地,反應過來的時候差點沒驚訝的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
他剛剛……好像看到……小師父從房裏跑出來了?!
屠蘇追着那黑影一路跑出了江都城。江都郊外的山岩樹林很多,原本就是極其适合藏身隐蔽的好地方。所以屠蘇理所當然的,追丢了那人。
但有一點他不會認錯,那個在自己面前穿着白衣逃走的人,就是候月。可為什麽她要逃呢?還有,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不是驚醒自己,而是找什麽東西,這到底?
嘩啦啦。
頭頂的樹葉發出簌簌的響聲。
屠蘇擡頭,樹葉卻又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靜止在遠處,只有幾塊斑駁的陽光投射進來,異常寂靜。
但下一秒,屠蘇又覺得身後一陣風吹來,他警覺的避開,擡手去擋來人的攻擊。果不其然,一人一掌就朝他的後背劈來。屠蘇雙手齊上,手臂交叉一扣作勢要控制來人的手。但來者似乎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手臂在空中一扭,就抽離了屠蘇的控制。
屠蘇見一招治不住對方,箭步上前,一個擒拿就要抓住來人。可對手就像是一條蛇一樣,身形極其靈活,一下就避開了他的擒拿。原地幾個回轉就繞到了屠蘇的身後。屠蘇适才察覺對方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目标一開始就是自己背在身後的焚寂劍。
既然知道了來人的目的,他更不能讓對方得逞了。他轉身避開,将焚寂轉移到手上,并與對方極速拉開距離。
兩人這一番打鬥,驚得林中早起的鳥兒紛紛飛起,帶起了紛紛落下的樹葉。
“你是誰?”屠蘇冷冰冰的注視着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我是誰?”來人微微挑眉,語氣中帶着幾分戲谑:“你與我日夜相處這麽久,竟會不知我是誰?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的嗎,屠——蘇——?”
屠蘇面色更加冷峻,他看着面前的人頂着候月的臉說着候月從不會說的話和做她從不會做的事就覺得一股無名火在心裏燃燒:“你不是候月。你究竟是誰?”
那人揚了揚唇角,擡頭看了看頭頂斑駁的陽光,眯了眯眼,道:“幾百年……哦不,幾千年了吧……再一次看到這麽明媚的陽光,感覺還真是微妙,對嗎,三六?”她擡手,掌心裏恰巧接住了一塊日光碎片。
屠蘇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一瞬間居然有些失神。這人與候月的行為真是不一樣,性格也算大相徑庭。
“我忘了,過了忘川河,你就什麽都不會記得了……所以你不是他。”她說着,倏忽将拳頭握緊,自嘲一笑,扭頭看向屠蘇:“但我也我沒料到,今世的你,竟與他也有關聯。這是命嗎?”
屠蘇看着她蹙起眉,說些意味不明的話,內心很不是滋味,開口問:“你到底是誰?千百年?你是候月的先祖嗎?”
這不過是屠蘇的猜測。但很快,那人意味深長的目光證實了屠蘇的猜想。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事我也只跟你一人說。”那人站在林中,頗有些與世俗格格不入的超凡脫俗之感:“這具身體的宿主中了上古的死咒,若不是聖靈珠保了她一命,她早就死了。想要救她,只有一個辦法。”
她頓了頓,擡頭望向屠蘇:“帶着那半截斷笛去榣山找我。記住,她的時間不多了。”
說着,居然就如同空氣一般鬼魅的消失在了屠蘇的面前。
屠蘇第一次感覺到了一股極強的壓抑感。不只是氣勢上的,還有實力上的。她不是逃走的,而是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他以為這世上只有師尊能駕馭這樣驚人的法術。這個占用了候月身體的女人,究竟是誰?
午後的陽光照在碧波蕩漾的湖面上,仿若一條游龍的鱗片,金光閃閃,煞是好看。
白衣少女盤膝坐在河邊打坐了足足兩個時辰,才慢慢睜開了雙眼。她的面色有些難看,捂住胸口,從衣袖裏掏出了一枚墨綠色的鱗片。
“悭臾……”
這二字脫口而出,不出一會兒,一條黑龍從遠方飛來緩緩落地,化作人形,立于白衣少女面前。他的模樣,分明已經是個中年男子了。
“你是……白矖?”
“怎麽,多年不見,就不認得我了?”
女子慘白着一張臉打趣他。
“只是……你為何?”悭臾疑惑地開口。
“這人類的身子實在是不好用,雖然很為難,但是也得堅持一下,畢竟,這是他的後代,我沒有理由坐視不管。”被喚作白矖的女人慢慢站起,似乎站立對她而言都分外艱難,“我需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存放這個身體,悭臾,就靠你了……”
白矖剛說完,就栽倒在了悭臾的懷裏,沉沉睡去。
悭臾皺眉,看來自己這位好友多年之後借着上古仙靈的力量複蘇來保護這具身體也是極為勉強了。他也不敢多耽擱,化作原形就朝着海外的方向飛去。
或許這一切,都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穿越雷雲之海之後,屠蘇總算是看見了一座山頭。只是山頭之上始終陰霾彌漫,與海外仙山這種稱呼毫無幹系。屠蘇一路走過四周開滿小花的草地,忽而就見到一個山洞。進入山洞之後,只走了十幾步,一個拐彎之後,豁然開朗。
雖然四周陰森森的毫無人煙,但屠蘇卻覺得這裏似曾相識。
他站在那棵于幽暗之中無比豔麗的紅色楓樹下,腦海裏那些不屬于他的夢境又一幕幕翻湧而出。
一位仙人,一只水虺,曾在這楓樹之下,彈琴奏樂,高山流水,覓得知音。
只是時光荏苒,這裏早已不複當年的景致優雅,更沒有那對摯友。
“這裏是……榣山?夢裏太子長琴彈琴的地方……可是這裏不是祖州嗎?”屠蘇心中暗自忖度着,但腳下卻不受控制地朝那水湄邊走去。
他剛來到水湄邊站定,忽地水面波濤洶湧。他後退一步,竟眼睜睜見一只黑色的巨龍潑水而出,兇戾的金眸盯着屠蘇,強大的殺氣讓他動彈不得。
“小子何人?敢闖入此地!擾吾安眠。”
屠蘇不語,只盯着這龍的眸子出神。為何,他竟有種熟悉之感。
“凡人,面對天界戰龍膽敢神識恍惚?”
“金色眼瞳……你是……你是悭臾……可是悭臾是一只快要化蛟的水虺,怎麽會……?那之後……那之後發生了什麽?”屠蘇的腦海中就像是走馬燈一樣的播放起來,一片混亂。
而他對面的黑龍在聽見屠蘇喊出自己的名字之後,也是心中一陣躁動:“凡人!何以知曉吾名?!”
“太子長琴……鐘鼓……不周山!!”屠蘇恍若大夢初醒一般,他腦子裏零碎的片段仿佛有一根絲線在牽引着串聯在一起。
“人仙半魂!一介凡人身中如何會有?罷了,你是何人,戰過便知!小子,這不是開玩笑的。若不想就此化作齑粉,就激發出你所有的魂魄之力,全力與我一戰!”
說着,那黑龍就咆哮着朝屠蘇撲來。屠蘇自知對方不是在開玩笑,雖然是迫不得已,但他現在只能戰不能逃!
一黑一紅兩道光芒從地上直射到半空中,糾糾纏纏,難解難分。
最終,仍是屠蘇不敵那黑龍,摔倒在地。
屠蘇依靠着焚寂勉強站起,就看見那黑龍盤旋着淩空而下,化作一面部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立于自己面前,眼裏閃着盈盈的光:“小子!你當真只是一介尋常之人?還是,你就是太子長琴?”
“你在說什麽,我不是太子長琴。”屠蘇盯着悭臾說道。
悭臾看了一眼屠蘇手中的焚寂,緩緩道:“這劍上,有故人的氣息。這氣息不會錯……”悭臾想起自己曾與摯友太子長琴朝夕相伴,彈琴奏樂的過往又是一陣心悸:“你身上的劍,已與你融為一體,俱是太子長琴仙靈所化,你居然不知?”
屠蘇無辜地搖了搖頭,心裏一陣複雜。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常做起的夢境居然會和焚寂有關,而手裏的焚寂,居然和太子長琴有關聯。
“我不知道……我只是曾經夢見過榣山。有一個仙人,在水湄邊彈奏。一只名為悭臾的虺,是他的朋友。可我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夢境醒來,我竟覺得,我……就是太子長琴。而太子長琴即是我。”屠蘇一直垂頭想着,自己給自己理清思路:“我知道你就是悭臾……當時你破水而出,我的腦海裏,就浮現出很多過去記憶的片段……之後……之後……有一條黑龍于人界南海戲水興起風波,天帝派太子長琴和天兵天将去捉拿。太子長琴本是受命奏樂,令鐘鼓神安睡去以便水火二神執行捉拿之事,可沒想到,當他看見那條黑龍金色的眼瞳,發現竟是當日一別後再也未能相會的水虺悭臾……于是他一念之仁,放過了悭臾,卻不想因此致使不周山天柱崩塌,天地幾經覆滅之災。後來,衆神奔走,災劫平定。共工、祝融往渤海之東深淵歸墟思過千年,而太子長琴……永去仙籍,貶為凡人。之後如何……再無記憶……”
屠蘇悄然停下了自己的故事,他轉而看向悭臾,悭臾卻是難受的閉上了雙眼。
“太子長琴,獲罪于天,無所禘也……寡親緣情緣,命主孤煞,輪回往生皆為孤獨之命……”
悭臾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可我為何會夢見太子長琴,為何有這些記憶。我究竟是否是他輪回中的一世……你能告訴我嗎?”屠蘇不解地追問,他心中的問題太多。
“小子。你喚作何名?”
“百裏屠蘇。”
作者有話要說: 悭臾大叔出場!XD
你們猜小月兒幾時醒過來?
球評球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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