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是謊言終究有被識破的一天

夜晚的烏蒙靈谷安靜地連一絲蟲鳴都聽不見。經過十多年前的那一次屠戮,這山谷已然成了一片廢土,只有偶爾幾間小屋的燈火熒熒,證明着生靈的存在。

候月進入屋子的時候,屠蘇正艱難地揉着太陽穴。這幾日來屠蘇不眠不休地照顧韓休寧,連飯都沒怎麽好好吃,明顯都餓的消瘦了,面色也灰暗如土,不負往日的精神。

“屠蘇,讓我來吧。你已經幾天沒休息了,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撐不住的。”

“沒事,我身體好,撐得住。”屠蘇依舊執拗地不肯離開自己的娘親半步。

候月看他這副模樣,琢磨着他可能已經意識到了韓休寧并不是真正的複活過來了,只是屠蘇好容易與母親重逢,他的心裏,不想從這場虛無缥缈的夢境之中醒來。

人就是這樣,在理性和感情之間,他們總會毫不猶豫地遵從自己的感情,讓自己能夠舒适。

候月想起今日晴雪跟自己說過的話。晴雪說,人死後,人的靈會歸入無盡之海中,就算因為眷戀在忘川蒿裏徘徊不去,也不可能逆流而上,重新回到人的身體裏。這也是為什麽古往今來,并沒有什麽起死回生之法的原因——因為就算能夠複活,那也只是能讓肌體複活,複活的只是一具沒有思想和靈魂的軀殼。

“屠蘇,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起初,她是認為讓屠蘇抱着一絲希望,說不定真的會有奇跡發生;之後,是她意識到了不對勁但不想打破屠蘇美好的願望和幻想,希望屠蘇終有一日能明白這一切;但現在……屠蘇為了這一具軀殼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虐待自己,根本就不是候月希望看到的。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娘她不會一直這樣的。”屠蘇迅速地打斷候月的話,表明了他的立場。

他什麽也不想知道,更不想面對。他還在自欺欺人,認為韓休寧一定會醒來。

“可如果這藥的效果真的就是這樣的呢?”

“不可能!少恭怎麽會騙我。我娘已經醒過來了,現在只要等她開口說話!”屠蘇扭頭看向候月,那是候月前所未見的表情。

屠蘇在生氣,在急躁,在逃避。

候月看了一眼端坐在床上的休寧大人,睜着空洞的雙眼,眨也不眨一下,猶如一具美麗的布偶,鼻子一酸:“可如果休寧大人一直不能開口說話,你要怎麽辦?我不是不可以陪你等,只是你再這樣下去,身體終有一天會吃不消的。”

“月兒,我不想與你争辯。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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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蘇扭過臉,不再看她。

屋內的氣氛瞬間跌到了冰點,兩人都是無言。

候月知道,屠蘇已經極力克制他內心的情緒了,所以說出的話還算好聲好氣。可不管怎麽說,屠蘇的抗拒接受現實的情緒已經是昭然若揭。

這一次,候月沒有再像過去那樣糾纏着一定要陪在屠蘇的身邊,默默轉身,離開了房間。

屠蘇一下失了力氣,跌坐在床邊,看着自己的母親,萬分內疚。

“娘,月兒是我喜歡的女孩子,為了我,她差點失去了性命。可我卻總是讓她生氣,還讓她傷心。蘭生也說過,我上輩子一定做了大好事,這輩子才會有這樣好的女孩子陪着我。娘,你醒過來之後,也一定會喜歡她的。”

可韓休寧還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咚咚咚。

屠蘇扭頭一看,正是剛剛退出房間的候月。她的手裏端着餐盤,靜靜地站在門口,正關切地看着他。

“吃點東西吧。”

她開口,像是靜谧的子夜波動的池水,讓屠蘇心神一蕩。

候月托着餐盤慢慢走進屋裏,将之放在桌子上,一言不發地替他擺好碗筷。

屠蘇慢慢起身,走到她的身後,看着她為自己一點一滴所做的事情。蹲下身,抓住她為自己而忙碌的纖細的手腕。

“對不起。”

候月的動作愣在了當場,眼眶紅紅的,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對不起。”

第二遍道歉讓候月的心猛地一疼,但她不敢看屠蘇,她害怕看一眼屠蘇都會讓她哭出來。

“對不起。”

候月轉頭,眼淚已經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了。

她不是委屈,而是百感交集。

屠蘇伸手替她擦拭掉臉上的淚珠,把她摟入懷中。

夜,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候月回屋的時候,晴雪正在利用水鏡跟幽都婆婆通訊。

“晴雪,這是……?”水鏡的對面,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她看到候月的時候,臉上流露出驚訝地神色。

“婆婆,她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女娲後人,候月。”晴雪解釋道:“候月,這是我婆婆。”

“您好。”候月畢恭畢敬地朝幽都婆婆行禮。

“你……真沒想到,我這把老骨頭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幽都婆婆似乎頗有感慨。

但晴雪卻心不在此,趕忙把話題掰回來:“婆婆,您上次說去查閱古籍,是不是查到些什麽了?”

說到這裏,幽都婆婆的臉色微變,面色不善,道:“我想休寧恐怕并沒有真正活過來。”她看到水鏡這邊的兩人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就将自己所查到的東西和盤托出:“古書有雲,世間有奇異蟲豸曰‘焦冥’,生于海外,歲及萬年,聚合時形似草木,人不可輕辨。若以特殊之法入藥,豸身不毀,反能食人屍骨,再聚為形,感應人心。”

候月驚吓的用手捂住嘴:“蟲豸……食人屍骨……?那休寧大人……?!”

“古代有所謂異能之士,為攀附權貴,便以此法蒙蔽帝王,稱可逆天道、活死人。你們眼前這個休寧,并非真正的韓休寧。不過是焦冥之形罷了。焦冥于白日散開,夜晚重聚,且壽歲漫長,尋常水火不侵,唯蘊涵靈力之火方可消滅。所以,根本不是什麽起死回生之法。”

幽都婆婆的話讓晴雪和候月兩人一下子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們原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過是無法複活韓休寧,豈料這次連韓休寧的屍骨都保不住。如果屠蘇知道了這件事,恐怕一瞬間精神就會完全崩潰。

“我不知道你們從哪裏看到這種方法的,但是天命是不可逆轉的。若違背天道,必将付出強大的代價。晴雪,候月,你們兩個明白了嗎?”

“嗯,謝謝婆婆。”

跟幽都婆婆道過謝之後,晴雪就關閉了水鏡通訊。房間裏再度陷入可怖的沉默之中。

“我們必須告訴蘇蘇這件事……這不是休寧大人,只是蠱蟲而已。”晴雪一字一句地催眠自己,可是腳卻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候月的腦袋和內心就絞痛起來。

她曾在心中發誓,逆天之舉最後要付出的任何代價,她都會代屠蘇去承受。可是現在的情況,根本就沒有她插足的餘地。

報應還是來了,但她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屠蘇從高空跌入谷底,摔個粉身碎骨。

“娘!!”

不久,屋外就傳來屠蘇的喊聲。候月與晴雪對視一眼就知道事情不妙,趕忙從屋裏沖了出去,就看見屠蘇張皇無措地站在院子中央。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候月上前詢問。

“我娘自己走出了屋子!馬上就要天亮了!!”屠蘇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慌張,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事态的嚴重性。

“我、我去找蘭生和陵越大哥他們過來幫忙!”晴雪說着,就跑走了。

候月擡頭,天空似乎就要露出微光,雖然仍是暗淡的灰色,但隐隐的光華已然昭示着晨曦即将到來。

“娘!!娘!!!”

“休寧大人!!!”

屠蘇和候月一路走一路喊,終于在祭臺邊發現了一直站立着等待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谷內的韓休寧。

“娘!!!”屠蘇震驚地喊了一聲。

此時,旭日已經悄悄升上了高點,陽光緩緩的移動着,即将漫過山谷,照向祭臺。

“不行!娘!!”屠蘇拔腿就追。

這是他與時間的賽跑。他必須比陽光要快,快一步保護自己的母親。

“屠蘇!”候月心裏焦急,卻不知要說點什麽好。

整個烏蒙靈谷都因為日出而漸漸變得明亮起來,而屠蘇還在飛奔而來的路上。

在陽光即将照射在自己身上的那一霎那,韓休寧張開雙臂,閉上了久久睜開的雙眸,仿佛在等待着陽光的洗禮。

屠蘇猛地飛撲上前,想要幫韓休寧擋住太陽的照射,可惜終究是輸給了陽光的腳步。

他只覺得懷中一空,他的娘親原本厚實的身體忽地幻化成了無數七彩的光點在空中四散飛舞。韓休寧那端莊美麗的身姿,在日光下,悄然不見。

“娘!!!”

屠蘇依舊保持着那環抱的姿勢,普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心就像被人拿刀捅出了一個血窟窿一樣,空落落的,疼。

候月站在原地,目睹着這一切,難過地別開視線。她什麽都知道,卻怕屠蘇知道這一切。現在的情況,是始料未及的,卻又是意外之中的。

就在這時,陵越和晴雪趕了過來,看着此番場景,也是無言。

“婆婆查不出漱溟丹的作用,可能根本就沒有這種藥。但是在幽都的古書上記載了一種蠱蟲,這種蟲子和漱溟丹的作用極其相似,叫作焦冥。這種焦冥一旦進入人的身體,就會開始蠶食人的身體,最後把人的身體變成一具向往陽光的屍偶。但是那具屍偶進入陽光之下,就會土崩瓦解。古時候有人為了欺騙帝王,說是可以讓人長生不老,就是用焦冥。說可以逆天道,活死人……”

晴雪站在屠蘇的身後,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一點一點地說了出來。

“怎麽可能,難道少恭拿錯了?”陵越對這一切都表示難以置信。

對此,晴雪只是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屠蘇?”

候月看着屠蘇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身上冒着紅黑色的煞氣,眉間那點血紅的朱砂印又再度浮現。

“糟了!是煞氣!”晴雪和陵越兩人趕忙上前要去阻止屠蘇,卻一瞬被屠蘇的焚寂劍給逼退。

“屠蘇!!”候月着急地喊了一聲,想要上前,身體猛地又是一陣劇痛。

她緩緩擡起頭,卻發現日頭已經來到了人的頭頂,又到了一日的正午時分。

體內的靈力開始不受控制地四處游走身體幾乎快被這股強大的靈力撕裂成無數塊。她咬着牙,站在原地,竟是什麽也做不了。

“救命呀!救命呀!”

候月一扭頭,發現陵端帶着天墉城的弟子們押解着蘭生和襄鈴出現在了烏蒙靈谷。

“看看這是誰呀?這不是執劍長老門下的高徒,百裏屠蘇嘛?我怎麽看着,像個殺人怪物啊。”陵端停下腳步,開口就要挑釁屠蘇。

“陵端!你要幹什麽!放了他們!”陵越看着蘭生和襄鈴被綁,心裏一急。

“大師兄,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到現在你還包庇着他。”陵端指着屠蘇說道:“帶着這個妖怪躲躲藏藏不肯回天墉城,那就怪不得我!”

“呸!你才鬼鬼祟祟使一些見不得人的伎倆!放火燒山,你還有理了你!”蘭生朝陵端吐了一口唾沫。

“閉嘴!”陵端舉劍吓唬蘭生。

一旁的陵越越聽越煩,道:“你要是奉命下山捉拿就沖我一個人來,不要牽扯到其他人。”轉而又看向屠蘇,囑咐道:“屠蘇!不要被煞氣控制!清醒些!!想想師尊教你的心法!!”

“百裏屠蘇,你有膽量就跟我比試一場。我倒是要看看你這個妖怪,究竟有什麽天大的本事。”陵端咄咄逼人道,“怎麽?不敢跟同門比劍啊?我看你就是個廢物!你還敢說你是執劍長老的門下?!”

“陵端你住嘴!”晴雪不滿陵端的話,反駁道。

“你算什麽東西!整天跟這個妖物混在一塊兒!你在這裏還敢多嘴多舌?”陵端頤指氣使地挑釁道。

“呵,要說比賤,我們這裏沒有勝得過陵端師兄你的,不是嗎?”候月在一邊涼涼開口,諷刺陵端道。

“你這個妖孽!看我今天不收了你,替天行道!”陵端說着就要拔劍朝候月攻來。

哪知道下一秒,就被屠蘇用焚寂給擋下,兩人竟是糾纏起來。雖說是纏鬥,可在焚寂面前,陵端終究是落了下乘。不大會兒,陵端手中的佩劍被屠蘇擊飛老遠,他幾次想要靠做結印來抵擋屠蘇的攻勢,卻連手勢都還沒完成就被屠蘇的劍氣給破掉。最終被屠蘇擊倒在地,嘔出一口鮮血來。

“屠蘇哥哥!”

“屠蘇!你真厲害!”

蘭生和襄鈴看陵端被打得屁滾尿流,開心地就上前誇贊屠蘇。哪知道屠蘇一瞬被煞氣附身,稍一使力就把他們吓退。

“屠蘇!!”

屠蘇渾身冒着黑色的煞氣,雙眼血紅。他的內心有一股渴望,一股嗜血屠戮的渴望。

“別……別過來!!”蘭生叫嚷着,卻無處躲避屠蘇的下一秒攻擊。

屠蘇手足紅的焚寂泛着幽幽的紅光,仿佛在叫嚣着他的實力,他的霸氣。

“喝啊——!!”

舉劍,朝蘭生刺去。

噗。

是劍刺入肉體的聲音。

可屠蘇刺中的并非蘭生,而是不知何時來到面前的候月。

啪嗒,啪嗒。

鮮血滴落在地上的聲音忽地在屠蘇的腦海中放大。

可不像大家都呆在原地,候月擡起手,在胸前結印,一股幽藍色的光芒原地泛起,刺得人有些睜不開眼來。

“屠蘇,不要向煞氣屈服,有我在,我會陪着你。”

尋常人都看得出,候月此刻的靈力早已大不如前,根本無法壓制屠蘇此刻四向側漏的煞氣。但屠蘇的雙眼卻慢慢清明起來。

“你說過的,你不會離開我的……而我,也會一直陪着你的。”

漸漸恢複神志的屠蘇慢慢的松開握住的焚寂劍,痛苦地抱着腦袋在原地仰天大叫。

屠蘇……!

就在此刻,藍光一閃,一襲藍衣緩緩落于衆人視線之中。只輕輕朝屠蘇眉間朱砂一點,就讓屠蘇瞬間清醒。

“師尊?”屠蘇清醒過來,詫異地喊道。

“小月兒!!”

晴雪的聲音喚回了屠蘇失神的思緒,他看見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如虛無的風一般,倒在了地上,腹部鮮血淋漓,還插着一把焚寂。

作者有話要說: =L=我我我我我我已經盡力了。

小月兒中劍了。→_→

球收球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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