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7)
貪婪的做法,這些都使他開始重新思考自己,審視自己,龍镔給他的電子郵件上的話他逐漸開始理解。
進哥和武鋼及那個小弟張強另外走了,留下那個女人和鄭學在酒店開了一間房,這個女人叫冬冬,很會伺候男人,而且很聽進哥安排,進哥說一她決不敢說二。
海濤和石偉一直跟蹤進哥他們到落腳點,才長舒一口大氣。
杜慈也已經從餐廳包廂裏的服務小姐處花了點金錢代價打聽到了一點機密談話內容。
石偉這兩天的事情會很多,一來得找朋友去打聽這個瘦高個(袁擇)的底細,二來得去打聽警方對黃頭發許志為的處理,三來得通知龍镔。
海濤知道現在這個社會已經有了專門幹盯梢的地下私家偵探,價錢也就是按天計算每天幾百塊錢,特殊危險業務(比如錄音、攝像)要加價,出差也要加價,不過也花不了幾千。
這錢他海濤毫不猶豫的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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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兒和雯麗兩人在醫院碰面後,忙完事後就一起去了學校外面的小茶館裏喝東西聊天。
不知怎麽的,靜兒就是看着雯麗覺得她很可憐,看她形容極度憔悴的樣子,靜兒好心的勸慰着她:“雯麗,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你就別再自責了,也別再痛悔自己了,你再這樣下去再這樣自己折磨自己,你就不考慮你的将來了嗎?你還要畢業還要工作還有将來一大段人生路要走呢!”
雯麗啜吸着橙汁,幽幽的道:“靜兒,你看我這樣的人還有前途嗎?還說龍镔是災星,我倒覺得我自己就是個災星,誰沾上我誰就沒有好日子過!現在龍镔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要不是因為我,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龍镔就不會打鄭學,就不會成為罪犯,秋雅也就不會去外國。”
靜兒覺得今天是個時機,可以弄清楚到底雯麗怎麽會在那裏自殺。
靜兒試探着問道:“雯麗,現在鄭學身體恢複了嗎?你有沒有見過他?”
這更是雯麗傷心的事情,她垂頭嗚咽了很久才道:“我打過電話也去過他家裏,可是他根本就不見我,警察甚至懷疑我是不是串通好了龍镔對鄭學下毒手,後來鄭學說了是那個女孩子約他去那裏的,現在警察也在找那個女孩子,我不敢對警察說是廖業告訴我的,我只說是自己跟蹤碰到的。這是怪我自己,況且廖業反複叮囑過我。不過你還是千萬別對別人說啊。”
雯麗苦了這麽久,終于忍不住珠淚連連簌簌而下,哽咽着說出了經過,她已經很怪廖業了,要不是廖業多事,她絕不會知道鄭學的風流事,也就不會發生那一幕慘劇,現在她一看到自己手上的疤痕就痛悔,自己為什麽當時會這樣?
靜兒覺得這個廖業實在太壞了,簡直就是個豬狗不如的敗類,她覺得要是鄭學知道說不定可以狠狠整治廖業一下,但是爺爺交代了自己“什麽都別做,什麽都別想,什麽都不用管……”,龍镔也交代了自己的,行了,還是順其自然吧,爺爺并不怎麽擔心龍镔,肯定爺爺已經算過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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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徹底證實了這一切全部是常成廖業精心設計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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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業的眼皮子直跳,他今天總是心神不安。
他覺得這個進哥的小弟黃頭發被抓之事是件非常棘手而且會有很多後遺症的事,他有責任有義務提醒他的主人——常成。
不過,他感到主人常成最近幾天心事重重,似乎不願意和他進行傾談,這可不是好現象。
主人不說出他的心事他的煩惱,他就沒辦法幫助老板解除困擾,就沒辦法體現出他的重要性。
不過,放心,就算是主人迫不及待心裏想趕他滾蛋,主人也沒那個膽!他廖業是什麽級別的智慧?開玩笑!這樣的世道,不給自己多準備條後路怎麽行!?
狡兔都知道三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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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老在生日這天只穿錢老太太十五年前給他買的那身長衫,應該說這身長衫具有獨特的意義,是老太太和他十五年前去江蘇游玩時老太太特意為他定做的。
今年的拜壽令錢老格外不滿!
第一就是錢同華的兒子錢喻藩與一群狐朋狗黨在泰國玩瘋了,竟然敢不回來。
第二就是次子錢同夏在拜壽時突然癫痫發作,倒地不起,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本來錢同夏的病已經得到很好的控制了的,一般也就在中午發作一次,關鍵是今天大媳婦阿萍和二媳婦阿蘭當着錢同夏的面吵架鬥嘴,同夏受了點刺激。
第三是集團莫桂山副董事長、何永濟副董事長以身體不适為由沒能赴宴,派來了他們的兒子作代表。錢老知道這是這兩位老人無聲的指責,集團股價的下跌趨勢如果再無法挽轉的話,弄不好這兩位股東會采取措施了。
第四是居然女兒錢素雪的大女兒公然問他關于遺囑的事!
錢老屏住心頭的氣火,他清楚自己不能發火,他只有不露聲色才可以稍許鎮住這些無恥的後人。
他的不露聲色其實很簡單,就是沒有表情,只用眼睛來表達感覺,這樣可以令他們完全看不出他的虛實。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他經歷了多少風雨才真實修練出這番功力。他必須給所有的人以泰山般的威儀、泰山般的沉穩、泰山般的厚實甚至泰山般的壓力,他是絕對的主心骨,不能亂,現在還沒到傳位的時候,他得挺住。
盡管他感到心神很疲累,特別是這一年來,他還沒有拿定最後的主意,決定身後事太傷神,十指長短,都是自己的血脈;思索那位隐世高人的詩谶同樣傷神,玄之又玄可卻令他相信這将是真實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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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宴會無疑受到了這這些事件的影響,這次聚會的所有人臉色都有些不太自然,就連往常的那種表面和諧輕松的氣氛也更加做作,每個人都提防着,關鍵話題避而不談,以各利益團體為單位的人群在談政治、說經濟、舉時尚、講笑話的時候都暗暗在潛意識裏思考評判着對方,信任和真誠對他們而言已經是幼兒園的童稚行為了,人類虛僞的機心在這次聚會徹底表露無疑。
錢老很悲哀,他更加切身體會到了“貧窮自在,富貴多憂”的道理,但是憑他如今的努力,他能改變什麽嗎?利衡是一臺萬人關注的機器,同時也關系到萬人的身家財産,萬人的衣食飽暖,能輕舉妄動嗎?
葉子亨非常得意,這些天來,集團莫桂山副董事長、何永濟副董事長已經排他們的兒子向他初步表達了希望他能挑起利衡重擔的意願,當然他葉子亨知道莫桂山和何永濟無疑是正确認識評估了他的力量,能夠擁有這麽雄厚的人事資本這就是實力,在這個世界上,實力就是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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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家宴,尋常的壽日,但是還是有很多世交和生意場上的朋友派人送來了壽禮,現在壽禮就堆放在錢老家宅宴會廳的一側。
滿席的美味佳肴常常是精致的擺設,并沒有多少人動筷子,大家多是程序般的舉杯相慶,臉上雖堆積着笑,卻将眼睛注視着錢老的聲色言行,以便作出及時的反應。酒變得出奇的難以下咽。
錢老喝點酒,卻只喝這種用古方炮制的養身藥酒。錢老知道如果自己再不穩定大家的情緒的話,說不定明天這次家宴就會在市面上出現各種版本,在利衡出現各式各樣的揣測和流言。錢老端起杯,對着大家道:“來來,今天我老頭子來回敬你們一杯酒!你們都是我的最親密的人了,也都是在為利衡費心費力工作的人,現在市道艱難賺錢不易,利衡有這種樣子很了不起了,養活了這麽多員工,這裏面全是你們的功勞,我老頭子就在此多謝你們了!來來來,大家一起幹了這杯酒!”
家宴只有兩桌酒,兩桌的人全站起來碰幹了酒。
沒想到那個大外孫女葉荷(就是葉子亨的大女兒)居然在坐下後有意無意的發牢騷似的說道:“是,這裏的人全部是最親近的人!不過難道每個人都是這樣費心費力的為利衡在做事嗎?我看就未必!有的人花天酒地玩得要死,有的人吃裏爬外中飽私囊,有的人只顧自己凡事不管,有的人卻累死累活沒人知道!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不知道利衡裏費心費力幹活是這樣的幹法!”
剛剛有些調和的氣氛登時僵住了,所有的人都知道葉荷針對的是哪些人!
大家互相交換着眼神,飛快的掃視了那些評論對象一眼,最後定格在錢老的臉上。
正準備夾菜的錢同華的筷子在半空凝住了,大媳婦阿萍和二媳婦阿蘭的表情忽黑忽白,惡毒的盯視着葉荷風騷的眼睛,繼而怪罪的看着大姐錢素雪和大姐夫葉子亨。
大媳婦阿萍一直自恃她生的兒子是錢老唯一正兒八經的孫子,是利衡理所當然的太子,你個小八婆又不是姓錢,你敢含沙射影的說老娘?老娘要是不屌你一下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太平公主了!大媳婦阿萍立刻尖酸的道:“哎嗨,我還真沒覺得原來阿荷有這樣的水平!說起人來簡直可以不要刀子!真可惜了,怎麽當時大姐沒把你生出個把把來,要不然你就比你喻藩弟要強一百倍了!說不定你爺爺就會把你當作繼承人來培養呢!”
二媳婦阿蘭此時自然得和嫂子同舟共濟,她馬上裝着把筷子重重一放,道:“阿荷!早就知道你對我和你大舅媽有看法,你自己說你在公司又呆過多少日子?你又幹過多少工作?平時有事從來就叫不回你,你不是和張公子吃飯,就是和李少爺游世界,三天兩天和不同的男人拍拖!應該做的工作你從來不作,應該你管的你從來不管,害得公司不得不多請人,今天你還變着法兒罵你舅媽!大姐,不說我告狀,你可真得管管阿荷才行了!她一個女孩子這麽不懂事,可別鬧出什麽八卦新聞到時丢我們錢家的面子!”
錢毓慧根本就沒什麽反應,照舊端坐在那裏,只是沒有發覺坐在身邊的混血兒子開開一屁股就跑到擺放禮品的地方去了。
錢老微眯上了眼睛,對着大家的臉色神情巡看一圈,既沒有出聲制止,也沒有什麽動作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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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亨很是欣慰女兒葉荷按照自己的授意安排發表的即興演講,他要的就是要激怒這些人,要的就是要這些人發火,最後讓錢老發火,他要的就是要在座的所有利衡關系人徹底看清楚、徹底想清楚憑這些個人的素質水平怎麽可以駕馭利衡這艘大船,就是要大家包括錢老真正想清楚想明白--未來利衡掌舵者的人選非他葉子亨莫屬!他要徹底瓦解對手的陣營,他要盡力俘虜那些牆頭草的觀望之心!
該他發話了,怎麽着葉荷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女孩子嘛!說的是過分點但是葉荷說的都是實情實話啊!俗話說“童言無罪”!哈哈!
葉子亨見時機已到,登時臉色一沉:“阿荷!你怎麽能說這些沒根據的話呢!你都二十三四了,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有什麽說什麽,你這樣長不大将來怎麽得了?早就跟你說了好好找個男孩子交往,你就是不聽,還說要什麽多方選擇全面評估!你別撇嘴,舅媽說得對你要好好聽!記住了,以後講話不能随便亂講,有時你說者無意,可聽者有心!你爺爺不都教育過你們“禍從口出”嗎?虧你舅媽以前對你那麽好,白疼你了!聽話,快向你舅媽認錯!”
葉荷知道這是她老爸在做樣子,看在老爸答應給她三十萬獎勵的份上,她幹脆就緊密配合老爸把戲演到底。她把那精致化妝的眼睛一睜,滿不在乎的道:“以前好是以前好的事,現在我說的是指工作是指對利衡的付出和表現,我是就事論事,是,我是工作表現不好,可但是誰又工作表現好了?誰在幹損公肥私的事?”
葉子亨故意沉聲喝道:“阿荷!你給我住嘴!你再亂說,當心我對你不客氣!”他又非常歉疚的向着兩個弟嫂阿萍和阿蘭道:“真對不住你們,真對不住你們!我會給你們一個解釋的!”
講完這句話他又望向錢老道:“爸爸,實在是我是我教女無方!讓她無知幼稚的胡言亂語攪了您的壽筵,壞了您的雅致!也對不住大家!對不住,對不住!”
葉子亨說完還特地站起來表情充滿自責的向大家彎腰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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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鬧劇,葉子亨成了導演,全力的吸引着大家的眼球。
在混血兒童開開的眼裏,似乎大表姐阿荷被長輩罵了,肯定受了委屈,他童稚的心令他親熱的向阿荷挨上去,無比好心的安慰道:“姐,你是不是不開心啊?我知道你不開心的,我被我媽媽罵、被老師教育我也不開心,不過他們都是為了我好啊!別不開心好嗎?姐!要不,我們兩打電游去?好不好?”
再怎麽是演戲,阿荷畢竟心裏不爽,一腔怨氣正沒處發,看到這個混血的雜種登時心頭來火:“給我滾開!小雜種!一邊去!”說罷,信手就将開開扒弄一下。
開開站立不穩,踉跄倒地,小腦袋剛好砸在低于廳面的沒有擺放地毯的階級上,血耍時流了出來,他哇哇大哭起來,嘴裏叫着“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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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毓慧緊張的撲向兒子,場面頓時起了一陣騷亂。大家都用怪責的眼神看向葉子亨一家人。
葉子亨心裏轉悠了個念頭,起身站起來走到葉荷面前,語氣冰冷的說道:“葉荷,你給我站起來!去給你小姨和開開賠禮道歉!”
葉荷并不認錯,也掉着眼淚回嘴:“不去!不去!我又不是故意的!”
葉子亨抓起葉荷的手臂往上一提,右手對着葉荷白嫩的臉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
葉荷不相信似的盯着她父親,“哇”的一聲大哭轉身向外奔去!錢素雪忙追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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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老本就在極力平靜自己的怒火,看着這一幕,心裏無比傷感,想不到自己還沒死,這些後代就如此水火不容,将來自己真死了的話那還真不知會變成什麽樣!說句老實話,葉子亨做作的表演真讓他惡心!還有這個葉荷居然這樣對待這麽小的弟弟,還有沒有點尊老愛幼的基本道德!自己再不出言壓制真不行了!
錢老砰的一掌打在桌上,厲聲道:“我錢正生坦蕩一世,真為你們這些不成器的東西感到羞辱!告訴你們!我還沒死!天還沒有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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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無比靜寂,所有的人面面相噓,誰也不敢出聲打破這死一般的靜寂。
錢老血氣翻湧,直覺得心頭急跳,耳膜鼓脹,太陽穴飛速的響應着心髒的張縮,頭有些發暈,腦袋裏就好像有千軍萬馬在肆虐奔騰,巨大的聲響震得幾乎無法穩定心神。他有些感覺不到自己的聲調已經有些哆嗦,語句有些雜亂,他就是需要急切的表達自己的威嚴,卻沒有發現自己的威嚴已經有些顫抖:“教子無方?教子無方?誰教子無方?我錢正生教子無方!錢同華!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我治不了你!還有你們兩位我錢家娶進門的媳婦,別無法無天把別人當作不存在!屁股幹淨就不要怕別人說有屎!你們最好也自重點!有事的沒事的老天爺都會知道!”
錢老覺得自己已經有些站立不穩,心頭劇烈的抽悸着,呼吸乏力,雙腳直顫,手完全不受控制的抖動着。
在外人看來,似乎此時錢老的眼神已經沒有了從前的深邃,似乎錢老已經不過是一個被不孝兒孫氣惱的尋常老人,他們心中一陣痛惜,一陣憐憫,一陣難過。
錢老已經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不對了,連忙眯上眼企圖平息自己的情緒。
葉子亨見狀忙上前躬身誠切地說道:“爸爸,您千萬別生氣,是我們這些晚輩做的不是,您可別氣壞了身子,利衡可得您把着舵啊!如今市道艱難,我們的股價下滑趨勢還在延續,您可千萬得堅持住!”他說罷,使眼神示意坐在錢老身旁的莫桂山兒子也來攙扶錢老,又道:“爸爸,要不您上房間休息一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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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如純蜜,語帶機鋒,腹有寒劍,笑裏藏刀,眸中毒蛇吐信,舉止煽風點火,心機好比壑谷山川,胸懷無形城府!真是非同尋常的狠毒!”金匡寧和薛國蔚彼此飛快的對視一眼,心裏暗暗想起了他們曾經一起對葉子亨做的評價。
錢老伸出疲累的手阻止了葉子亨的殷勤,他雖然感傷得不能自已,但是那種神聖的責任迫使他将自己盡力鎮靜下來,他将手肘在椅子上撐着,從桌上取過茶杯喝了一口,一下子就似乎重現以往的安詳,他用瘦骨的手在紫檀木椅上輕輕撫摸着,沉吟一會兒後再擡頭時目光已變得炯炯發亮,他以長輩親切的口氣對着莫桂山的兒子和何永濟的兒子說道:“阿遠,阿賢,等下你們回去代我向你們爸媽問好,就說請他們放心,我老頭子雖然不能象古代廉頗一樣吃一鬥米五斤肉,但是我老頭子還垮不了!還能挑起利衡的重擔,修正利衡的航向的!今天家裏發生了點不愉快的小事,哈哈,畢竟大家庭嘛,這樣的吵吵鬧鬧那天都有的,讓你們見笑了。好嗎,今天我就不留你們了。”
這可是無異于送客不陪,本來莫桂山的兒子就是身負父親的命令前來親自查看錢家虛實的,雖然今天并沒有和錢老親自交流意見,但是也收獲很大,畢竟完全驗證父親關于錢家後代必定水火不相容的預言,足以對父親有交代了。
莫桂山的兒子阿遠和何永濟的兒子阿賢禮貌的告辭了走了。
金總和薛總被留了下來,其他的外人都相繼告辭離去,錢老全部堅持着送到大廳門口。
錢老語重心長的對這些錢家後人說道:“中國有句‘富不教子子必敗,貴不教子子必亡’的格言,我是幾百蚊創業幾十年來起早貪黑,不敢有半點懈怠才有的這份家業,經歷過了多少風霜雨雪驚濤駭浪沉浮起落,我不期望你們能夠在将來的歲月裏把它發揚光大,我只希望你們可以保住它,不要讓它被別人吞掉。”
他用冷峻的眼神一一掃視着他們,聲音并不大,卻無比清晰:“別以為我老了就可以胡作非為,別以為我老了就眼睛瞎了,耳朵聾了,鼻子嗅不到味了,我現在還活的好好的,你們都是我的後人,我不希望一錯再錯,犯過錯的最好懸崖勒馬,不要想那些歪七八糟的事情。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用血汗賺來的錢才是自己真正的財富。”
…· 在座的人都沒有吱聲,也許有的想自己不必要吱聲,也許有的在想随這個老不死放屁吧,也許有的在想人都走光了我在他們面前吱聲毫無益處,也許有的覺得愧疚,也許有的會想說夠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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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老見到他們如此老實聆聽教誨的姿态,心裏稍許好受了一些,便溫和的對他們說道:“去把那些禮品拿過來,大家過來看看,要知道你們做生意的是跟各式各樣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首要的一點就是要清楚對方的性格品性習慣,這樣你們才能交往中占有知彼的先機,才可以采用有針對性的交往策略,不至于被動。一件小小的禮品雖然有時不是對手親手所買,但如果對方很看重雙方的關系的話,那麽所贈送的禮品就會顯得慎重、精致和有意義。你們可以看出內容來的。”
把李氏集團的打開,是一副畫軸,吳石仙的鄉野圖,價值不菲。錢老微笑颔首。郭氏送的已故畫家丁衍庸的作品,包氏送的是一對青花瓷瓶。錢老喜歡古董,所以大家一般也都贈送古董,只是其價值品素各有高低區別罷了。
周氏沒有什麽新招,同樣是送一黃金打造物件,錢老咧嘴笑了。
打開莫桂山的,是一方“燈光凍”的青田石,估計應該是名家雕刻,用的是九疊篆字體,刀法古拙,錢老仔細辨認着看出刻的是“以人為本”四個字,這可是錢老最為欣賞的至理名言,葉子亨暗暗觀察着錢老此時的神色。
何永濟送來一副書法,字體極為熟悉,是何老親筆所寫:進退常思之,智愚一念間。
錢老心裏猛地跳了一下,平靜的示意拿開再看別人的。葉子亨沒能從錢老臉上看出點什麽,對自己的精心安排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頗為失望。
這件壽禮上的名貼很是怪異,完全的古代書寫模式。
錢老先生臺鑒:野稻獲初,嶺梅開乍,鳥逢浴時,雁飛入侯。兒孫獻錦,友朋奉金,垂垂老麾,彈冠慶壽。寒士欣喜閣下懸弧榮慶,本拟自駕扁舟,虔中頌祝,奈山河不遞,碧雲無傳,未猶如心。
唯有仰望華堂,遙介眉壽。知尊好古,特拜奉壽禮,不腆之儀,聊申寸悃。伏祈鑒存是荷。
人生如夢,鏡花水月,世道滄桑,夫複何言!鬥旋北指,日影南回,霜凄梅蓋,雪冷楓林,灰動羽音,冰凝陰氣,但看百點燭淚熔悲,朔風告急;轉瞬又将冬殘臘盡,歲暮春回。惟其天地自有雪霁乾坤日,風清宙宇時。
今君壽臨七三閻王語,運逼烏江項羽頭。祈君附具兩樽好酒,聊為拜祭吾妻女九泉幽魂。願頌尊臺九如,一張字畫略表微忱。竊望汝大開狼眼,上下關顧,一點一滴,不勝依依。
寒士拜首 壬午年九月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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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打開這份壽禮的錢同華驚叫道:“這仆街的誰啊!送副這樣的畫!這不成心整蠱嗎!”
這是一副贗品,雖是用雕功極好、嵌金包銀鑲玉的烏木匣包裝盛放,而且卷軸也是極為精致,但是一把畫面展開就會發現這是僞造的古畫贗品!
這畫畫的宣紙是上佳的明清宣紙,畫家的功力也很深,卻故意在技法使用上颠倒,畫面顯然是別具用心的,一黑一白的無常形象陰郁又格外猙獰,黑白無常的手腳全部畫的是孩童的形體,那股森森鬼氣躍然紙上,一個容貌極似錢老的老人穿着錦繡袍服卻是披頭散發,雙腳沾滿泥濘血污的站在由白骨堆砌出來的山上,老人雙手各自拎着兩個面目模糊不清女人的血污人頭,老人的臉一邊是笑,一邊是哭,老人的鼻孔裏居然還鑽出來白森森的蛆蟲。
在畫面的正中央有一道用血寫就的符咒,左上側還有一行字: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子不賢,孫不孝,浪蕩媳婿玩花俏;夫人喪,老來鳏,子孫後代吃雞鴨;沒良心,沒天理,看你如何把家傳!
這是誰?
惡作劇?還是惡毒的詛咒?
這個送壽禮的到底是誰?
肯定的一點,這必定是對錢家有深仇大恨的人幹的!
錢老登地一呆,一陣後,面色突然狂變,暴怒的站起身,鐵青着臉用手指着這畫,不住的震抖,只覺得氣促難忍,胸口重重的似乎堵着一口濃痰,令他無法呼吸,太陽穴的血流直沖上頭頂,他忽然開始天旋地轉,人往地上滑落,倒在地下的錢老堅持着說道:“留起來,把這畫給我留起來!”
傭人張媽只記得是一個非常漂亮的氣質很高雅的女人送來的,這個女人當時還說他們家曾經深受錢老大恩,這只是一點小心意請務必轉交,并且還特地給了他們兩千塊港幣的小費,別墅門口四周暗藏的攝像上并沒有這個女人,這非常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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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總粗通醫理,把了錢老的脈搏,又翻看了錢老的眼睑,舒了一口氣。過一會兒,錢老的私人醫生趕到了,仔細一檢查,發現錢老有點輕微中風症狀。
錢老堅決拒絕去醫院治療,原因很簡單,到了他這份上,是不能被外界知道自己有病的,況且自己不過身體略有不适而已,用不着如此大動幹戈,一旦傳揚出去肯定集團股票會被大家抛售,那樣就事态嚴重了,這點小恙自己挺得住。
忙乎到深夜十一點,別墅總算平靜下來,葉子亨一家、錢同華一家等都走了,錢毓慧和小媳婦阿蘭也休息去了,錢老留下金匡寧和薛國蔚,把其他人全部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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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老背後墊着大靠枕,氣色雖還有點蒼白,但已經回複常态,現在錢老不顧醫生卧床休息的醫囑,他得和兩員心腹大将仔細商量一下才行。
錢老的聲音還是很疲弱:“金總,薛總,你們倆對今天發生的事情怎麽看,心裏有沒有個底?”
今天晚上的事情令人眼花缭亂,金總和薛總兀自都在沉思,不知該如何接口作答。錢老憂郁的眼光投射在他們身上。
薛總起身給錢老掖掖被角,複又坐回凳子,婉轉的道:“錢老,您就別太想多了。今天的事情是有些古怪離奇,有些反常,但是您可不能氣壞了身子。”金總也跟着說道:“是啊,錢老,您是經歷過大風大浪過來的,您可犯不着為一些小孩子不懂事不争氣的行為生氣,是吧?”
錢老喃喃自語,手掌似乎在掐算着歲月,良久才道:“事有反常即為妖啊!事有反常即為妖啊!這不是一般的兇險了!山雨欲來啊!”
金總和薛總對錢老的話語并不感到驚愕,他們知道一旦當錢老給某樁事情定性,那錢老一定有他極深的考慮,而且錢老也會對此作一些說明的。
※※※
錢老雙手用指節似有似無的敲打着,無比深沉的對着這兩位心腹說道:“我一直強調集團高層要居安思危,要有危機意識,如今已經不僅僅是權力層的變換問題了,已經關系到了利衡的生死存亡了。兒女們的争權奪利、彼此傾軋再怎麽說都是集團的內政,再怎麽動亂至少利衡不會流失于他人之手,可現在大敵已經當前,情勢兇險啊!”
“什麽叫事有反常?告訴你們,今天晚上喻藩在泰國不回來團聚這反常但是在情理之中,同夏因為阿萍和阿蘭的吵架鬥嘴受了刺激而造成癫痫發作這也在情理之中,莫董、何董沒來赴宴這也在可以接受之中,畢竟集團目前經營局勢不容樂觀。”
“葉荷當着這麽多人問我遺囑寫得怎麽樣,葉荷在宴席上向她的長輩們發難,對他們進行刺激,然後她父親葉子亨就出來指責女兒,我告訴你們,這就反常了!他的兩個女兒什麽樣的材料?如果不是他的授意安排能講出這麽有水準的話?相信你們也是用大腦想問題的,這就是葉子亨在向我擺的一個姿态,目的就是要告訴我――我的其他後人不是接掌利衡的料,只有他才是真心實意的在為利衡費心勞力拼死拼活,只有他葉子亨才是唯一合格的人選!”
“他可謂用心良苦,心機費盡,居然還為了表現出尊老愛幼的品德出手打她的女兒!笑話,要是沒有這麽多人在,他用的着作這個樣子嗎?他是什麽人,我會被他蒙蔽?告訴你們,他也許也知道騙不了我,但是他太需要在你們面前擺出樣子了,他需要你們這些實權派情感的認同,他就是要你們将他和其他人作對比。”
錢老說的快了,有些氣急,老人畢竟心裏郁煩,先前全是用自己的修心克制,此時一股腦的說出來,心裏是痛快了,但是情緒卻未免有些波動。薛總忙遞過去一杯溫茶水,錢老接過淺淺的喝了一口。
錢老繼續說道:“過分的謙恭就是做作,過分的做作就是出于隐藏的目的,這種反常其實就是緣于他只是我的女婿,不是我的兒女。沒錯,如果他是真心為了利衡,那我會毫不猶豫将位子傳給他,但是他的城府太深了,心機太深了。作為一個男人,如果他僅是出于情欲的需要去找個情人,我不會怪責他,但是他太濫了,一個在情欲上沒有節制的男人怎麽可能在其他欲望上有節制?你們也許不知道,他葉子亨這三四年來,一共找了12個情人,光在集團內部的就有五個!據消息說,有兩個已經大了肚子。我就知道,他一定會想要個兒子。”
“素雪當時看上他我就反對,因為我發覺他身上有一種我不喜歡的東西。沒錯,他是有經營能力,但是他對下屬太喜歡玩弄心機,自己不肯承擔過錯責任,一個大男人居然沒有勇于擔當的智慧,那麽他的成就也必定有限。他一直對素雪很好,這很反常,夫妻間如果連架都不吵,決不是好事。他有大把的機會貪財,可他沒有伸手,這也反常,因為有些錢財是可以進行正常開支處理的。但他一直千方百計在集團重要部門安插親信或者拉攏下屬,這也反常,你們有沒有覺察到只要是他建議的方案到了集團就會立見成效,只要是他否決的就會寸步難行。”
“沒錯,他是幹得不錯,但是他是在挾勢欺權,心術不正。兩年前的商業罪案中我就已經發現了他在集團龐大的勢力,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