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番外3

人其實一直就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趙恒永遠也想不到，“士為知己者死”這種情形會出現在自己身上，作為大宋的太子殿下，金枝玉葉，生活在皇父、母後慈和的目光下，按理來說，皇家的嫡長子都應該是幸福的，從容的，因為他是在萬民期待中降生的。

有了嫡長子的降生，有了這位皇子殿下的存在，誰也不會再擔心着大宋的王朝會因為繼承人問題發生糾葛，使得朝局不穩，家國不安。

趙恒也确實享受了三年的無憂無慮歲月，不過很快地，三歲之後的趙恒再也沒有享受過這種滋味了。

享多少的福，自然要承擔多大的職責，三歲的趙恒開始了自己的啓蒙生涯，到了現在，二十歲的趙恒達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程度。

雖無親政之名，不過卻擁有了親政之實，從僞兒童成長起來的趙恒在皇父離開書房之後，眼眶盛滿了淚水，這其中，有感激，有感動，自然，還夾雜着一些憤懑，委屈！

這般複雜的心緒糾結結合在一起，化為了無窮無盡的淚水，到最後，他坐在軟榻上，輕輕地抱着自己，似乎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一般。

不過在這宮裏，尤其是在這種書房這般神聖的地方，實在不該是自己放縱心緒之地，不過趙恒死活忍不住，越是哭，越是覺得自己可憐，委屈。

他一直在想，若是前世皇父能對自己有半點關心，到了最後，也不至于父子反目成仇，白白地便宜了金狗，若是自己對皇父少一點怨憎，多一些關心，是不是自己也能和三弟趙楷一般，享受到那種奉承，讓皇父以自己為傲，到了後來，是不是能雄起一回，父子聯手，将金狗打的落花流水呢？

盡管這些都是不可能發生之事，可是趙恒在擁有了全身心的好父親呵護之後，有些不切實際地想到。

楊廣自然是聽到了他壓抑的哭聲，腳步一頓，只當是自己做的有些過了，這孩子只怕是在外面受了大委屈了，所以才會這般吧。

當然，也有可能是要自己監國親政，所以激動的難以自已，所以才會落淚。

不過最後一個理由楊廣即便是想騙自己都覺得有些為難，所以算了。

趙恒那日哭過之後，再一次地恢複了自己文雅平和的模樣，他也知道自己那天的失态是瞞不過皇父的，還不如争取主動呢。

帶着少年人特有的腼腆，趙恒選擇了坦白從寬，至于哭的原因麽，從頭到尾，趙恒沒提，楊廣沒問，父子倆以為彼此心有靈犀，為了保護太子殿下的顏面，所以便輕輕地揭過了。

朝臣們有些略帶疑惑地發現，上疏中的筆跡變了，這不是陛下的字體，能代筆的人很多。不過陛下一直都是勤政形象出現，很少會讓人代筆，這是陛下生病了？

不得不說，朝臣們的想象力是豐富的，而且還大多數人都是善良的，并沒有惡意揣測楊廣，也沒有詛咒君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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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楊廣還是在朝上不經意地解釋了一句，折子都是太子代筆。

這可算是一件大事兒，太子殿下一直都是在歷練，可沒有全然接手朝政的經歷，陛下看來這是在替太子鋪路了。

想着馬上要大婚的太子，朝臣們既是高興，又是忐忑。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可不是說說的，那是無數的前人們用血淚總結出來的，所以說，若果真太子殿下上位的話，這朝堂上說不定就有好些人要退休回家了。

不過目前還好，陛下身體康健，龍精虎猛的，還沒到要退位給太子的時候呢。

再者說了，咱大宋自立朝以來，還沒出現過上皇呢，所以朝臣們驚訝了一番之後，便沒動靜了。

楊廣和趙恒可不知道朝臣們的心思，總之他們能這麽快地接受了這個消息，确實是一件好事，大善！

太子大婚，妻子仍舊是朱漣，聰慧又堅毅的女子，趙恒很少有表情的臉今天差不多笑成了一朵花兒，看來對于太子妃他很滿意。

這就好，皇家最容易出的便是怨侶，能在皇家琴瑟和鳴實在是一件稀罕事兒，即便現在大宋人人歌頌的官家和先皇後可歌可泣的故事也唯有楊廣才知道多少是真，幾分是假，所以說，很多事情你壓根兒就不能看表面現象。

不過兒子能喜歡太子妃，楊廣頗為欣慰，這便好，一個幸福的家庭是男人奮鬥的動力和放松的安樂窩，總歸都是積極的。

太子大婚之後，陛下果然提出了太子正式入朝說辭，一片長篇大論下來，總結起來就是那麽兩三句話，太子成家了，是成年人了，該是時候做點正事兒了。

朝臣們也高興，這些日子東宮簡直熱鬧的不像話，在不惹惱官家的情況下，大家還是盡量地在和下一任的boss，打好關系，現在入朝，而且還大婚了，他的意見即便是宰輔也要考慮一二的。

很多時候，甚至要将殿下的旨意當成是陛下的旨意來接受，總之頭上兩片天的情況出現之後，為難的永遠都是臣子們，兩位貴人可從不覺得自己是在為難朝臣。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似乎陛下有放手的嫌疑，初期若是說在為太子撐腰，想要讓他站穩腳跟的話，半年都過去了，難道朝臣們盡是傻子麽？

當然不是，所以說，陛下這是要撒手了，瞧瞧他現在這些日子，過的多麽的惬意，今天去和蹴鞠隊玩會兒蹴鞠，明天就去畫院去和人交流交流手法，後天再去什麽園林觀摩一下，要不然，還不是有書法可以打發時間嗎？

陛下的手書在市面上流傳的不多，主要是因為陛下很多寫字，這東西自然流傳不出來，可是如今呢？

三不五時地就有陛下的字流出來，從一開始的哄搶到現在，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陛下甚至還閑到全國各地去視察萬籍堂和啓蒙書院了。

雖然說這教育是國之本，可是也用不着陛下親自出面啊！

朝臣們被陛下的這種種放松行為給震驚了，不過朝堂上還算穩當，大家沒想到的是，一個毛頭小子的太子殿下，竟然手段驚人，民生百科，了解的很多時候甚至比他們這些老油條都要深刻，真是後浪推前浪啊！

至于他們這些前浪，就不知那天要死在沙灘上了。

心裏本來想着殿下年輕的老油子們，很快地就被趙恒連消帶打地剝了面皮，還哪裏能有往日裏的高高在上呢？

趙恒在朝堂上還算是輕松，皇父治下，雖然沒有大奸大惡之徒，不過在趙恒看來，皇父對朝臣還是太過放縱了些。

貪污的太過了些，這本來算是朝堂上的常态，不過經受過民間苦難的太子殿下可不覺得這般想了，他要廉吏。

此事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盡管殿下都是在用數據說話，而且還很“貼心”地将大家這些年地俸祿羅列了出來，與之對比的便是百姓的收入。

這種對比雖然讓人覺得震撼無比，不過朝臣們一點兒沒有一點意動，要變革之意。

涉及到了自己的親身利益，誰會退後呢？

這後面可是萬千個士紳家族的利益啊，怎麽可能會因為太子殿下的變革之心就改變呢？

當然了，這也說明了一個很大的問題，太子殿下還是太過年輕，不穩重啊。

除了少數人之外，其他人都慷慨陳詞，在官家面前開始指責，數落太子，楊廣卻也知道趙恒為人的，知道他不會這般地魯莽，所以選擇了靜觀其變。

朝臣們慷慨激昂的模樣落在楊廣的眼裏，着實地有些可恨了。

要知道，這太子殿下可是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繼承人，怎麽可能會有朝臣們批評的那般不堪？這不是在質疑朕的決定嗎？

如何能讓楊廣高興的起來！

這其中，便有一位是蔡京。

要說這人吧，有才也實在是有才，大宋的四大才子之一，而且還貨真價實。楊廣也實在是因為起了那麽點惜才之心，可蔡京的鑽營能力冠絕一等，這才多久呢，竟然成為了禦史了。

真是讓人感嘆，贊嘆！

朝堂上小人，佞人自然是不能少的，小人有小人的好處，忠直有時候也意味着缺乏變通，小人在這方面卻靈活多變。楊廣自認為對朝臣們還是把握的不錯。誰能成想，今天才發現，似乎

不過蔡京是第一個激起了楊廣殺心的臣子。

“徽宗六賊”在楊廣看來，其實當皇帝的趙佶責任更大一些，主賢臣明，皇帝是個拎不清的，怎麽能要求大臣忠良呢？

可是現在呢？

自己也不是什麽昏君，這蔡京為了權力錢財，還是走上了這條路，實在是該殺，而且他還擔心一件事，趙恒比較年輕，若是自己真的退位，依着趙恒的能力，若是轄制不住蔡京，可該怎麽好？

所以，這個蔡京，不能留了！

皇帝很快地就下定了決心，不過還是繼續耐心地聽着蔡京的侃侃而談。

不過太子殿下卻也不是楊廣一以為的扛不住事兒之人，他恨蔡京更甚楊廣，所以要弄死他的心思在蔡京跳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決定。

蔡京一大車子的話說完之後，果然迎來了朝堂上期待已久的注視，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着幾乎就是自己當官生涯中最後的榮光了。

蔡京的發言結束之後，其他人自然也少不了一番慷慨陳詞的，楊廣實在是不爽，不過還是耐着性子，總要看看兒子到底有什麽手段，要成為皇帝，駕馭朝臣是一個很重要的能力，所以就等着趙恒的動作了。

楊廣直接宣布了退朝，率先離開了大殿，太子趙恒第二個離開，追上了皇父的腳步，父子倆一前一後離開之後，好多人嘆起了，事情只怕是大條了。

他們能預感，說不定很快就會有一場風暴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