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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血跡,是自師傅他老人家身上流出的!”

一念至此,胸中熱血倏然上湧,倏然長身而起,只覺滿懷悲激,無可宣白,方待仰天長嘯一聲,目光突地瞥見那只鮮血淋漓的死鳥屍體!

一時之間,他不知是該大笑三聲,抑或是該大哭三聲,頹然坐回地上,目光凝注死鳥,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只得跳過那片血漬,往下接看,鳥血的下面,寫的是--“是以餘将此人交托于汝,望汝好生看待于她……”

南宮平雙眉一皺,詫聲自語:“她……?她……她是誰?”

愕了半晌,再往下看:

“臨行匆匆,餘亦不能将此事盡告于汝,然汝日後必有一日,能盡知其中真相,餘往日不能善于待汝,亦是餘生平一憾,惟望汝日後戒言戒惡,奮發圖強,勿負餘對汝之期望!”

這寥寥數十字,南宮平翻來覆去,竟不知看了多久,只覺這淡黃絲絹上的字跡,越看越見模糊,吹在他身上的山風,寒意也越來越重!

“臨行匆匆……”他口中喃喃自語:“難道……難道師傅他老人家真的死了麽?……”于是,兩行熱淚,終于奪眶而出。

悲哀,加上懷疑,這滋味的确令他無法忍受,“日後必有一日,能盡知此事真相……”

但這一日,何時方至?“餘往日不能善于待汝,亦是餘生平一憾……”他伸手一拭面上淚痕,仰天呼道:“師傅,你老人家一直對我是極好的,我也一直感激你老人家,你老人家難道不知道麽?”

他茫然地用自己的手掌,在淺淺的草地上掘了個淺淺的土坑!

然後,便将那只死鳥,仔細地埋葬在這淺淺的土坑裏。

他纖長而蒼白的手掌,都已沾滿了褐黃色的泥土,土坑拍平,一聲嘆息,他任憑泥土留在手掌上,口中卻又不禁喃喃自語:“我與你終是有緣,是麽?否則世界如此之大,你怎會偏偏落入我的手掌裏?這土坑雖淺,但已可為你聊蔽風雨……”

一聲沉重的嘆息,他倏然頓住語聲,因為他心中突地想起了那被他一劍刺死的道人,那一具碧綠的屍身,今後豈非将長久暴露于無底的絕壑中,永恒的風露下,于是他以纖長的手掌,劃開面前那一片青青的山草,正如他冀望以他無形的利劍,劃開他心中的積郁。

青草雖分,積郁仍在,他黯然合上眼簾,冀求這份黑暗的寧靜,能使他心中雜亂的思潮澄清,于是一層沉重的疲倦,便也随着眼簾的落下,而布滿到他全身,為着今晨的決戰,“止郊山莊”的門人弟子,昨宵已徹夜未眠,何況南宮平剛才與那高髻道人一番苦鬥,更耗盡了他體內所有的真力!

生理的疲倦,使得他心理的緊張漸漸松弛,也使得他身心進人一種恬适的虛無境界,也不知過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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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日薄,晚霞滿林,黃昏漸至,樹林中突地發出“咯”地一聲輕響,那平凡而神秘的紫檀棺木,棺蓋竟緩緩向上掀丁開來--寧靜的山林中,這聲響雖然輕微,卻已足夠震動了南宮平的心弦,他霍然張開眼睛,正巧看到這一幅駭人的景象--無人的棺木中,竟有一雙瑩白如玉的纖纖玉手,緩緩将棺蓋托開!

南宮平這一驚之下,睡意立刻全被驚散,只見那棺蓋越升越高……

接着出現的,是一絡如雲的秀發,然後是一張蒼白的面龐。

滿天夕陽,其紅如血,映在這張蒼白的面龐上,竟不能為她增加半分血色,南宮平縱然膽大,此刻卻也不禁自心底升起一陣寒意,沉聲道:“你……你是……誰?”他雖然鼓足勇氣,但語聲仍在微微顫抖。

棺中的絕色麗人,此刻已白棺中緩緩長身而起,她那纖弱而動人的美麗身軀,被裹在一件正如她面容一樣純白的長袍裏,山風吹動,白袍飛舞,她身軀竟似業要随風飛去,然而她一雙明媚的眼睛,卻有如南宮平座下的華山一般堅定!

她輕擡蓮足,自棺中緩緩跨出,袍袖之下,掩住她一雙玉掌,一步一步地向南宮平走了過來,她面上既無半分笑容,更沒有半分血色,甚至連她那小巧的櫻唇,都是蒼白的,空山寂寂,驟然看見了她,誰都會無法判斷她來自人間,抑或是來自幽冥!

南宮平雙拳緊握,只覺自己掌心俱已冰冷,氣納丹田,大喝一聲:“你是誰?”方待自地上一躍而起,哪知這棺中的絕色麗人,突然地輕輕一笑,柔聲說道:“你怕什麽?難道你以為我是……”再次輕笑一聲,倏然住口不語。

她語聲竟有如三月春風中的柳絮那麽輕柔,那般令人沉醉,她那溫柔的一笑,更能令鐵石心腸的人見了都為之動心,她所有自棺中帶出的那種令人悚栗的寒意,剎那之間,便在她這溫柔的笑語中化去。

南宮平目光愕然,只覺她這一笑,竟比葉曼青的笑容還要動人,葉曼青笑起來雖有如百合初放,牡丹盛開,但只是眼在笑,眉在笑,口在笑,面龐在笑而已,而這棺中麗人的笑,卻是全身、全心全意的笑,就連她的靈魂,都似已全部浸浴在漣漪中,讓你的呼吸,也要随着她笑的呼吸而呼吸,讓你的脈搏,也要随着她笑的跳動而跳動。

但笑聲一止,南宮平卻又立刻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寒意,他再也想不透這具平凡的棺木中,怎會走出一個如此不平凡的人來?

他腳下移動,終于霍然長身而起,現在,他已與她對面而立,已毋須仰起頭來,便能清楚地望見她的面容,于是,他立刻恢複了那種與生俱來的自信與自尊,再次低喝一聲:“你是誰?”喝聲已變得極為鎮定而堅強!

棺中人秋波如水,上下瞧了他兩眼,忽地“噗哧”一笑,柔聲道:“你年紀雖輕,但有些地方,的确和常人不同,難怪龍……龍老爺子肯放心将我交托給你!”

南宮平一愕,暗暗忖道:“将她交托給我……”他立刻連想到那幅淡黃柔絹上的言語:“……是以餘将此人交托于汝,望汝好生看待于她……”他方才所驚異的問題:“她是淮?”此刻已有了答案:“她”便是此刻站在他身前的這面容蒼白、衣衫蒼白、一身蒼白的絕色麗人!

然而,對于其他的疑窦,他仍然是茫無頭緒,他暗中長嘆一聲,突地發覺天地雖大,有許多卻偏偏是如此湊巧,那淡黃柔絹上最重要的一段字跡,竟偏偏會被鳥血所污,這難道是蒼天在故意捉弄于他?

只見這出自棺中的白衣麗人眼波帶笑,柳腰輕折,緩緩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輕輕伸了個懶腰,仰首望天,自語着道:“日子過得真快,又是一天将要過去了,……唉,其實人生百年,又何嘗不是彈指便過……唉,古往今來,誰又能留得住這似水般的年華呢?”

她語氣之中,充滿了自怨自艾之意,根本不是一個如此豔絕天人的年輕女子所應說出的話,而像是一個年華既去的閨中怨婦,在嘆息着自己青春的虛度,與生命的短暫!

夕陽,映着她秀麗絕倫的嬌靥,南宮平側目望去,只見她眉目間竟真的凝聚着許多幽怨,顯見她方才的感慨,的确是發白真心,他心中大為奇怪,不禁脫口道:“姑娘……夫人……”

棺中麗人忽又一笑,回眸道:“你連我是姑娘,抑或是夫人都分不清楚麽?這倒奇怪得很!”

南宮平幹咳兩聲,讷讷道:“我與……閣下素不相識……”

棺中麗人道:“龍老爺子既然将我交托給你,難道沒有對你提起過我?”

南宮平雙眉微皺,腦海又自閃電般泛起那幅淡黃柔絹—亡的字跡--“十餘年前,武林中盛傳一人劣跡昭彰……”他心頭一凜,暗暗忖道:“難道她真的便是那高髻道人口中所說的‘冷血妃子’?”心念一轉:“但那‘孔雀妃子’十餘年前已享盛名,于今最少也該三十餘歲了!她……”目光擡處,只見這棺中麗人,猶在望着自己,眼波晶瑩明亮,面靥瑩白如玉,看來看去,最多也不過只有雙十年華而已!

他趕緊避開自己的目光,只聽棺中麗人又自輕輕笑道:“我問你的話,你怎麽不回答我呀?”伸手一撫她那長長披了下來,幾乎可達腰際的如雲秀發,又道:“你心裏一定在想着一些心事,是不是在猜我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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