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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萬年前,緣機仙子初初接掌凡間輪回命數一職,自師父手中得到一寶,名叫謎途香。仙子接過去,巴掌大的一小盒,掀開盒蓋,裏面盛着五十來支短短粗粗的香柱,聞上去有股異香。
“這是做什麽?”
“此物名叫‘迷途’,燃之可窺未來。”師尊道,“只需取你想見的一人的氣息灼燒,便可在香燃盡之前看到這人的一段未來。”
緣機哈哈一笑,未曾放在心上:“師尊多慮了,凡人壽數皆在我一窺之間,何須這等麻煩物件。”
“凡人壽數反手可得,那麽神仙的呢?”
緣機聽了悚然一驚,再去看師尊的面孔時不免多了幾分惴惴:“這……神仙命數自有天定,私窺天道,豈非不妥?”
師尊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仙子将寶物收好,後來才得知,原來這天界也不是諸事太平、也有許多的秘密和陰影,每一寸都帶着血和淚。她雖身兼要職,但法術低微、出身也不高貴,有時難免被各方拉攏、生怕站錯了隊波及自身,因此每當天界時局動蕩,她便會燃起謎途香,将那詭谲莫測的未來探上一探。
此時,似是又到了用它的時候:這天界一共只有兩位皇子,天界之主的位子早晚有一天将歸屬他們中的一人,兩人身為兄弟,卻在凡間偷偷相戀……若按法規,兩人都該受罰,其中明知故犯者,更該種種懲處。可這明知故犯的人,卻是天後的嫡子……如果事情鬧大,天後不會坐視不理,到時背鍋的會是誰?
是潤玉,還是她與月老?此事還需多番考量。
何況,她也不是鐵石心腸。潤玉孤寂清冷,旭鳳天真糊塗,這兩人在凡間相戀,若能平安相守一生,她又何苦非要去棒打鴛鴦呢?只是她需确定,這兩人相戀,與天界未來無礙,那便不妨做個睜眼瞎,由他們去獲得這短暫又珍貴的自由。
她燃起“迷途”,将一縷自二人住處取來的氣息放在火上,慢慢點燃。霎時間,房中充滿了遮天蔽日的白霧,什麽也看不見,可也只一眨眼的功夫,白霧漸漸散去,緣機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所凡間的院落中。
這院落不算大,但也幹淨整潔,此時已是夜晚,一輪明月皎潔無暇的挂在半空,屋內影影綽綽,像是有人在說悄悄話。
緣機此時只是無人能見的一縷青煙,但闖人房間總歸是不好的,她便走到牆下,側耳去聽。一人笑道:“……如今又害羞了。”聲音溫和清涼,正是潤玉。
另一人怒道:“沒有害羞!”聽他語氣,倒很像是栖梧宮那位殿下,但卻比旭鳳低沉了幾分,像是青年男子的聲音。
他這定是使了法術,将自己變成大人的模樣了。緣機心道。實在忍不住探進去看了一看——這屋裏的兩人,一個正是潤玉,另一個不是長大了些的旭鳳又是誰,兩人身穿大紅喜服,屋內燃着紅色的蠟燭,床鋪寝被,一應都是大紅的喜慶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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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二人的婚禮!緣機嘆了口氣,這迷途雖能助她窺見未來,可是具體哪段未來,卻是她做不了主的。
既來之則安之,也只能靜待這一只迷途燒完了。
只見那新婚小夫妻坐在床邊,旭鳳褪了一身孩氣,生得俊美非凡,和潤玉坐在一處,倒真是一對璧人。
兩人坐在一處,初時,緊張得誰都不敢看彼此,嘴裏還要互相纏拌,誰都不肯認輸,漸漸地目光落到一處,話語卻漸漸歇了,誰都再說不出話來,旭鳳慢慢伸出手,摸了摸潤玉的臉。
他笑起來:“真的,是真的。”
潤玉也被他的傻話逗笑,繼而去捏他的臉,說道:“什麽真的假的,我娶了個傻子不成?”旭鳳聽了便撲過來抱住他,将他撲到在床上,說道:“傻子也是禮成了,你如今是傻子的相公了,來,我們圓房。”
潤玉臉霎時紅得比大紅喜服還要紅,他手忙腳亂地推着旭鳳,低聲道:“你先別急,先等等……”邊說着,喜服已經被剝去了大半,發帶也亂了,旭鳳将他按在床上,嘴裏嘟囔道:“說好了三年,又跑去西域跑商,叫我白多等一年……”越說越委屈,都快哭了,可眼裏不見一滴淚,手下動作也越發急切,潤玉推拒無法,突然捧住他的臉,吻了上去。
呀!緣機臉紅了,慌忙退出了房間,身後的洞房裏,兩人一吻罷了,旭鳳氣息迷亂地央求:“玉兒,再來,還要……”
潤玉道:“還沒喝合卺酒……你別拽我,鳳凰,你松手!”旭鳳不再說話,已然是火起,接下來這二人便只剩下些雜七雜八、不成章法的嘟囔和喘息:
“玉兒,玉兒,你真好,讓我好好看看……”
“不成了,鳳凰我不成,太多了……你別按!嗚……”
春宵一夜、柔情蜜意。緣機在院中又站了片刻,迷途香燃到底,她便離開了第一段未來。
第二支謎途香将她送到了幾十日後。大霧散去,她發現自己站在璇玑宮附近的一條小道上。旭鳳站在她身側,褪去了凡間的法術,仍是少年的模樣,他叉腰站立,像是在等什麽人。小路的盡頭忽而出現了一個身影,旭鳳面上一喜,深吸了一口氣。
“潤玉!”他大喝一聲,那個人影腳下一頓,馬上扭頭就走。旭鳳大怒:“潤玉!你給我站住,你為什麽要跑?潤玉!”
那人影衣袂飄飄,白衣似雪,正是身歸仙位的潤玉,他聽見旭鳳的大喊,跑得更急了,旭鳳撲上去,從背後将他一把抱住,整個兒撲倒在小石子兒路面上,怒道:“跑,還跑!你要躲我到幾時?”
潤玉初時還手腳并用地試着掙紮,見實在争不過旭鳳,只得塌下肩膀,冷着聲音道:“你到底想怎麽樣?”不等旭鳳開口,他又道:“你先放開!被人看到什麽樣子!”
“你在人間時可不怕被人看到。”旭鳳說,“還是你忘了,你跟我在山腳下馬車裏,我們……”
“旭鳳!”潤玉快氣瘋了,他掙紮着從旭鳳懷裏出來,氣喘籲籲臉色緋紅,他理了理衣衫,努力冷下臉道:“凡間的事你不許再提。”
旭鳳跪在地上沒動,擡起頭看他,可憐巴巴地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抛棄妻子……”
胡說八道!潤玉臉上明明白白寫着這四個字,他氣得發抖,想來他回歸天界沒有幾日,旭鳳天天糾纏他,每每提及凡間之事,讓他又羞又憤。
也是,和自己的弟弟有了肌膚之親,還娶了他——這怎麽想也太過分了,按照潤玉的性格,即使如此也不願把事情鬧大,只想着息事寧人算了,可旭鳳就是不肯。
“什麽妻什麽子!”潤玉被他磨得無法,在凡間的脾氣也上來了,一時沒了顧忌怒道,“我尚未娶妻!更無子嗣!”
旭鳳張大嘴巴愣了半晌,理直氣壯道:“我是你明媒正娶圓了房的妻子!至于‘子’……”他不知從哪掏出來一只兩個巴掌大的小黑狗,那小狗長得虎頭虎腦圓咕隆咚,一身黑皮,四個爪爪和肚子上卻是黃毛,眼睛上兩個豆豆眉十分可愛,旭鳳把狗崽舉到潤玉面前,說道:“這不就是?”
“這是個……”潤玉被他氣得要笑,臉都紅了,“是個鬼,這不是我兒子。”
旭鳳大吃一驚,連忙把狗崽抱進懷裏用雙手捂住狗耳朵:“你小聲點,別讓孩子聽見了!”随後低頭把狗狗抱在懷裏仔細愛撫:“爹爹沒有不要你哦,你最棒了!”
潤玉:“……”
旭鳳妝模作樣地抱着狗好一頓安慰愛撫,嘴裏不停地說着:“沒關系哦,爸爸沒有生氣哦,爸爸會要你的,爸爸只是忘了,不怕不怕,要是爸爸不要你了,你還有娘親……”
潤玉哭笑不得,站在一旁任由他過足了戲瘾,一個俊秀少年抱着可愛狗狗坐在地上,畫面也是極招人歡喜的,他的聲調不由自主地溫和下來,道:“前日哮天神君家生了一窩寶寶,你是不是從他那裏偷的?玩夠了就給人家送回去吧。”
旭鳳還在戲裏,橫眉豎目地道:“什麽哮天神君,這就是我十月懷胎生的!”說罷又捂住狗耳朵,低聲對潤玉道:“兄長,神犬一族以強者為尊,這小東西長得也不如兄姐威風,法力也不如他們強悍,哮天神君不要了的。”他笑了笑,帶着幾分哀求意味,“哥——你別把它送回去,它跟我一樣,弱小、可憐、又無助,還沒人疼。”
潤玉:“……”
胡言亂語,連緣機都聽不下去了,要是這鳳凰還說自己弱小可憐無助沒人疼,這天界,不,這六界就沒有不弱小可憐無助沒人疼的了。他也好意思!緣機本以為潤玉會因此直接扭頭就走,沒想到潤玉站在那兒看了旭鳳和狗崽片刻,旭鳳抱着狗,貼在自己臉上,一人一狗做出十分可憐的表情,潤玉看了一會兒,終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他一笑,眉間的愠色就消了,但他又不好意思承認已經不生氣了,便伸出手去,旭鳳傻傻去牽,潤玉道:“狗給我。”
旭鳳臉上的笑僵住,只好乖乖把狗放在他手心裏,潤玉将小狗兒抱了,轉身離去。旭鳳急了,追在他身後道:“哥,我說真的呢,你別送他回去,哥,你聽我說,我名字都起好了!哥,兄長,潤玉,玉兒!”
潤玉一味地走,他就亦步亦趨地跟,走着走着漸漸也沒聲了,只能委委屈屈地盯着潤玉的後腦勺不說話,一副沮喪的樣子。
潤玉看了他一眼,突然開口道:
“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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