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拿出去,拿出去!”旭鳳怒道,也不看送到眼前的什麽,都一并掀翻,“不看,拿出去!別來煩我!”
栖梧宮的仙侍不敢說話,個個低眉順眼的,自打這位二殿下三天前被天後從鳥族捉回來,他就被罰了閉門思過。說是思過,但新鮮嬌嫩的水果吃食、六界珍奇的法器寶物,仍是一水兒水兒的送來,可二殿下看也不看,一律掀翻,見東西就扔,見人就罵,每天鬧得雞犬不寧。
若放在往日,他鬧一鬧,天後娘娘興許也就心軟了,可偏這一次,母子兩個都鉚足了勁兒彼此為難,互相不給臺階下:天後聽了仙侍的禀報冷笑一聲,道:“讓他鬧去,累了就安生了。”
累了就安生了,可他什麽時候累啊?這天生神力的鳳凰,剛生下來不到十年就能繞着璇玑宮飛上一天一夜不知疲倦,他現在比起那時候,又不知道精神頭好了多少!等他累了,栖梧宮的仙侍也累死了。
于是只得去央天将府的燎原君——這燎原君是天将府供職的一名仙将,他因法力高強、性情忠厚,頗得天後賞識,平日裏旭鳳和武曲星學完了功夫,便都是燎原君負責陪他過招。他的話,旭鳳或可聽得進去。
燎原君果然也非常人,進了寝殿大門,第一句話就是:“不想吃的吃食可以捐出去,妖界前日水災,正缺吃食。”
旭鳳怒道:“滾開!”
燎原君也不惱,尋了個地方一坐,說道:“殿下可是想出去?”
旭鳳心裏煩悶得厲害,惦記着潤玉,怕別人喜歡上他,怕他娶了別人,其實他心中隐隐還有一層擔憂:他扔下一具屍首不知所蹤,也沒有洗清名聲,他怕潤玉真的把他當成兇手,恨上他,可他又不肯承認這一層擔憂。
別問,問就是潤玉錯了,就是他錯怪了好人,他還有什麽資格生氣!
旭鳳氣鼓鼓地在床上一坐,化作原形盤成一團,背對着燎原君不去理他。
燎原君又道:“殿下,天後是你母神,你和她對着幹,能有什麽好果子?橫豎把你關個十年八年再放出去,也不打緊。”
十年八年,潤玉早死了……旭鳳心頭一緊,擡起修長的脖子來,用黑漆漆的眼睛看了燎原君一眼。燎原君見湊效,便又說道:“殿下,末将不知道你為什麽一定要出去,但想來殿下是有自己的主意,不過以卵擊石,終是無果,如今的殿下羽翼未豐,跟天後硬碰硬實在是沒有意義。”
旭鳳化作人形,道:“那你說要怎麽樣?”
燎原君見他一雙眼睛滿是誠懇,不覺好笑:這小殿下喜怒形于色,脾氣是真大,好哄也是真的好哄,他這般沒有心機,也實在和天帝禦座上的那位父帝相去甚遠。
燎原君說道:“殿下不如蟄伏,隐而不發幾日,待敵人麻痹大意,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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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鳳聽了,若有所思。
燎原君此行果真有用,二殿下也不鬧了,送來的吃食乖乖吃了,又親自畫了幅畫,跑去給荼姚賠禮道歉。
荼姚見他低頭服軟,心頭得意不止,栖梧宮門口的禁制終于松動了些許,十日後,旭鳳找了個空子,終于再次跑了出來。
他第一件事,就是回齊府,這幾日睡也沒睡好,天界松軟嬌柔的寝被像生了一身刺,怎麽睡怎麽不得勁,他精神頭很足,可卻又莫名的又渴又乏,只想抱着潤玉好好休息一番。
但面子還是要的,旭鳳想好了,這次也不要做小伏低耍寶賣乖了,他就要在潤玉面前顯形,叫潤玉知道自己是天上的神仙,是不能随便冤枉的——當然他也不會欺負潤玉,只要潤玉低頭認錯,就一句!只要說一句“哥哥錯怪你了”,他就算了,還要送他更好的東西當見面禮。
這隐而不發的十日裏,他又潛心練了好幾日刺繡,出來的東西總算是能見人了,他尋遍寶庫,找了一枚最美最柔潤的玉佩,打算送給潤玉做見面禮。
說辭都想好了,“喏,送你的,你雖冤枉了我,可我還惦記着你,你瞧瞧,該怎麽報答我?”
然後就管他要人魚淚,現在沒帶在身邊不打緊,先叫他許下諾言,回到天界再交付也行。
他計劃得周全,可沒想到到了齊府卻撲了個空,他本以為齊府富貴,小院燒了再建就是,沒想到他來到和潤玉住了兩年的小院,卻只看到一片種滿了竹子的空地。
這怎麽回事???旭鳳一頭霧水,他隐去身形躲在竹林中,聽見有路過的家丁閑聊:
“這竹林種在這裏,突兀得很。”
“可說呢,邪門。我聽老管家說,從前四少爺住在這兒,後來燒死了人,就把院子拆了。”
“燒死了人?可是那位早死的四少奶奶?”
“四少奶奶是病死的,那一位是……活活燒死的!”忽而起了一陣怪風,兩個小厮吓了一跳,忙跑掉了,旭鳳從竹林中走出,心裏怪不是滋味的——原來他們沒有再蓋起小院來。
那潤玉去了哪裏?
他騰起身形,在府中漫游,怎麽也尋不到潤玉,尋了大半天,已是傍晚,忽聽有人通傳,大少爺和老夫人回來了。
聽見是老夫人,旭鳳心裏一暖,她待自己,向來是極好的,至于老大——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頂多偷偷拌他一個跟頭罷了。
他朝前廳飛去,只見大少爺攙着老夫人,老夫人身子佝偻了,眼睛也眯着,精神很是低迷,大少爺攙着她,口中不住地開解:
“母親的心,他早晚會明白的……”
此話一出,老夫人眼中又有了淚意,道:“母親的心,從來也不在乎孩子明不明白——只是我這把老骨頭,行将入木的人,若是知道他下半生孤苦無人陪伴,我死也閉不上眼……”
老大忍着心裏的悲傷,強笑着道:“母親說得什麽話,您是要長命百歲的……何況他怎麽會無人陪伴,不是有我們這些兄長嗎,還有鳳凰……”
旭鳳聽了不由得豎起耳朵來,老大和他自來有些不對付,為什麽會忽然從他嘴裏冒出自己來?
老夫人苦笑道:“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就許了他,也不至于、不至于……”
“母親!”老大怒道,“這怎麽能一樣,當年那就是個沒名沒姓的小騙子,我只恨不能早點把他趕走,別叫他耽誤了玉兒……”
旭鳳聽到這裏不僅勃然大怒,心道我是九天之上的神子,你算什麽東西,還敢說我壞話?他想到這裏又忍不住覺得定是潤玉背後說了他壞話,從前潤玉護着他,老大即使再看不順眼也只能吞下肚去,如今他這麽大辣辣說出來,定是潤玉不護着他了!
你怎麽能這樣,還要不要人原諒你了!旭鳳怒從心起,使起尋蹤的法術,很快就在城中一處獨門府邸尋到了潤玉的氣息,少年鳳凰雙足一點,幾個起落就到了門外。
那是一座很樸素的宅邸,門戶不高,和齊府比起來小的簡直不值一提,潤玉怎麽會在這裏?旭鳳心裏疑惑,忍着一腳将門踹開的沖動躍上圍牆,跳入了院中。
院落也很小,院中東倒西歪栽着幾棵樹,伺候的也十分不經心的樣子,另有石桌一張,石凳幾個,旭鳳走進一摸,桌凳上都落了一層灰,看起來很是寥落,不像是常有人圍坐的樣子。
潤玉住在這兒?還是說,他來這裏做客?潤玉那幾個朋友旭鳳也都見過,大多也和他出身相仿,都是喜歡追尋風雅之事的人,沒見哪個會允許自己淪落到這般地步,更別提潤玉本身了。
旭鳳正疑惑着,忽聽有腳步聲傳來,他一陣心虛,忙掩去身形轉頭一看,不禁又是一陣狂喜——原來來人正是潤玉,只見他一身白衣,人清瘦了許多,步履輕飄好似随時都要飛升而去了一般。旭鳳呆呆地看着他,一時間竟忘了喘息:不知不覺間,人界已經過去了十年!潤玉,潤玉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了。
他面容倒未見蒼老,只是憔悴了很多,眉宇間出現了一條刻痕般的細凹,像是時時刻刻都有憂心之事一般;他的雙頰也清減了,二十來歲時少年氣還未退,臉頰肉肉的,但看下巴嘴角,像個嬌憨可愛的女孩,如今下巴已是尖尖的——不知為何,眼前的潤玉和旭鳳記憶中天界的潤玉卻漸漸重疊到了一處,雖說他們一個只是身形稚嫩的少年,一個已是成年男子,可卻莫名的想象,像是都有着數不清的心事和煩憂。
他為什麽會這樣?旭鳳呆呆地想,昔日潤玉是首富家的四公子,是聽風閣的老板,凡他騎馬經過,沒有不想駐足看他一眼的少女,旭鳳還為此吃了不少飛醋,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怎麽十年過去,他會是這個樣子?
近鄉情怯,他本該現出形來,說出自己想好的風光臺詞,至不濟,也該上前去抱住這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可他竟都忘了,只是站在那兒,癡癡地、怯怯地盯着潤玉瞧。
他有好多話想跟潤玉說,他準備好的臺詞是排不上用場了,他想說你怎麽瘦了這麽多,又想說你看看你,這麽好的天氣,月明星稀風輕雲淡的,為什麽要皺着眉?其實他又什麽都不想說,只想抱住潤玉的腰,把頭靠在他肩上輕輕地說一聲想你了……
若他心念一動,便能抓住此刻現出形來,也許後來便不會再有那麽多情海波折、怨憎離別。可那一瞬終究只是轉瞬即逝。
潤玉手中握着一本手記,慢慢走到院中,在石凳上坐下。他坐下後,望着虛無的一點出了一會神,巧的是,他望的正巧就是旭鳳隐匿身形的方向,兩人隔着院落遙遙相望,那一刻目光交彙,可潤玉卻并不知道。
“哥哥……”旭鳳喉頭滾動,正要出聲,卻聽吱呀一聲,房門打開,有個青年手拿衣衫追了出來。
“玉哥哥!”他說道,他是個個子很高、生得很美的年輕人,看面容年紀比潤玉還要小幾分,一身紅衣短打,馬尾綁的高高的,顯得又幹練、又靈巧,他快步走出來,将衣衫披在了潤玉肩上,“天冷了,別着涼。”他說道,接着又絮絮地說了些“你怎麽這麽不會照顧自己”“沒有我你怎麽辦”之類居功自傲、好不要臉的話,邊說邊在潤玉腳邊蹲下,将潤玉的手拉過來在手裏焐着,見怎麽也捂不熱,又把潤玉的手貼在了自己臉上。
這一下可把旭鳳看得炸了毛,什麽鬼!鳥類是有領地意識的動物,他是世上最尊貴的鳥兒,但也不例外,他對這闖入者天然就有着排斥,雖還未看出別的,但卻已經本能地感覺到了威脅。
其實若他冷靜點,就會注意到那青年的打扮和他如出一轍,就連長相都有三分相像,尤其是眉眼那裏,可他只忙着生氣了:大半夜的,孤男寡男,潤玉為什麽和這個人在一起,這是他們倆誰的府邸,還是他們倆住一起?那人又憑什麽拉潤玉的手,潤玉為什麽還不将他甩開?
他越想怨氣越大,撿起一顆小石子正要朝那人丢去,卻忽聽潤玉開了口,他一開口,旭鳳登時魂兒都丢了,眼淚不自覺地在眼中積蓄起來,也不知道想哭個什麽勁兒,就是想哭。
潤玉輕聲道:“我自那年在太行山淋了雨,攢了病,就總是這樣的,你不要費心了。”
那人撅了撅嘴巴,半是撒嬌半是執拗地說道:“我不,我就要,我要把你手、把你心都給你焐熱。”
潤玉聽了此言,似是有片刻怔忪,半晌過去,他輕輕将手抽走了,那青年一臉失落,卻也沒說什麽,過了一會兒,又說道:“每次老夫人和大哥來,玉哥哥都會很難過,是不是。”
你這不是廢話嗎,你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了啊!旭鳳對這人老大不滿,若是他自己,就肯定問也不問,抱抱潤玉,可他又不願意看到人家抱自己的心上人,只能氣得鼓鼓的,潤玉沒有看他,停了一會兒,像是在出神——他時時刻刻都像是在出神,仿佛和着世上所有事情都無關,無論是天邊明月,還是穿堂清風,或是這溫柔絮語的青年,都無法真正引起他的反應,他只是随口回答而已。
他淡淡地笑了笑,眼中并無笑意。
“我娘親比上次見到,又老了許多。”潤玉說道,自嘲般地笑笑,“也是,有我這麽不省心的兒子,她怎麽能安心頤養天年呢?大哥也是,都長白頭發了。”
原來老夫人和老大是去探望潤玉,看來這裏就是潤玉的府邸沒錯了,只是他為什麽不住在齊府了呢?
那青年看他聲音漸低,像是又走神了,便将手放在他膝蓋上,喚回他些許注意。“玉哥哥,我們這次在這裏呆多久呀?”
潤玉伸出手摸了摸他發頂,輕聲道:“辛苦你了,阿凰,跟着我走南闖北,你也早點回家去吧,下次,下次我一個人去就行——別讓你娘再為你揪心了。”
“我不要。”阿凰說,“走南闖北,也是我願意的,我不想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你不要攆我嘛,我跟着你這幾年,長了很多見識,爹爹還誇我懂事了很多,想當面謝你呢……”
潤玉不作聲,他時常發呆走神,像是心裏住着另一個世界,而他的神魂只是偶爾分給這邊一絲。
那名叫“阿凰”的青年又道:“玉哥哥,十年前,大哥一封信寄到清梧,說我‘死’了——于別人可能是極荒唐的一件事,于你可能是最難過的一天,可對我來說卻是最重要的一天。我恨小騙子傷你的心,可也感激他不知好歹、一走了之,若是沒有他這麽不聲不響地跑了,就沒有我和你的相識,我也不會知道自己從前渾渾噩噩過得是什麽日子……玉哥哥,我的心思,你真的不明白嗎?”
“……我明白。”潤玉說,“我只是……我受不起,阿凰,我真的……我已經……”他說不下去,似是覺得荒唐,閉上了眼。阿凰眼眶有幾分紅了,說道:“玉哥哥,這些年我陪你滿世界走,去找他,找那個……小神仙,別人說什麽我都不想理,尋訪仙山也好,出海遠行也罷,只要你說,我絕無怨言,我巴不得你找到他,因為只有他好好的,才能像你證明,誰才是真正愛你、對你好的人。”
潤玉面色一黯,放在石桌上的手忽然緊緊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畢露,用力極大,像是忍耐着痛苦,他說道:“別說了,阿凰,我……”
“玉哥哥,他是小騙子,滿口胡言,冒了別人的身份在齊家不知道做什麽打算,你說他沒死,那我就信你,不信別人,但他沒死,為什麽這麽多年音信全無,哪怕連回來看一眼都沒有?我覺得他做的唯一的好事就是冒領了我的身份,才讓我見到了你。玉哥哥,你想找他,我就陪你找,但是……”他将雙手按在潤玉膝蓋上,自己雙膝跪地,雙眼直直地望着潤玉的雙眼,“這樣的癡話,我就只問你一次,值得嗎?你找了十年了,翻遍了和鳳凰相關的典籍,走遍了出現過鳳凰的古跡,什麽都沒找到,值得嗎?人生還好長,你不要再和自己為難,憐取眼前人,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不好!旭鳳大怒,不好不好不好,潤玉,你快說不好啊!他死死盯着潤玉,只見那人呆呆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半晌,眼裏慢慢的濕潤了。
都是一般無二的天之驕子,愛撒嬌愛玩鬧,但一個扔下他一走了之,他既盼着找到他,又怕找到他,怕找到了,也只能得到不屑一顧的嘲笑——“我逗你玩罷了,誰讓你當真的?”;另一個卻在他身邊陪了十年,因潤玉心裏的那人愛穿紅衣,他就穿紅衣,那人喊他哥哥,他就跟着喊哥哥,他也叫鳳凰,從小叫到大,潤玉瘋得最厲害那幾年,不許別人喊,從小用到大的小名他就也真的不要了……
他看着這年輕英俊的青年,漸漸地已是滿眼淚水。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他低低地念道,他閉上眼,像是在下一個極艱難的決定,這決定會叫所有人歡喜,父母、兄長、友人,這些關心他的人、已經被他冷落了十年的人,都會拍手叫好,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會為他的決定怪他,若他不做這個決定,只怕也不會有一個人會感激他,承他的情。
他緩緩地将那本手記推開,輕聲道:“……好。”
阿凰聽了這話,登時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旭鳳在一旁聽了,忽然遍體生寒,有種想大哭一場的沖動,那一刻他連自己的心跳都感覺不到了,只覺得從腳底開始仿佛變成了個一個泥人。
他不要我了。
他找了我十年,我沒回來,他如今要放棄了。
我怎麽辦?他不要我了,那我該去哪裏,該做什麽?旭鳳心頭一片茫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他只是想吓一下潤玉,怎麽會就這樣了呢?
他茫然無措的時候,阿凰已經伸出雙手,将潤玉打橫抱起——潤玉瘦的像片葉子,抱起來毫不費力,何況他一動不動,已是默許了這種行為,阿凰抱着他,朝卧房走去。
別。旭鳳想,別走,不行,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心上人,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心肝寶貝,沒了你,沒了你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哥哥!”就在門掩上那一瞬間,他再也忍耐不了,現出身形大聲喊道,“玉兒!我……”
他正要大喊出來,去掙紮着換取最後一絲可能,有一雙手從他背後冒出來,将他的嘴巴緊緊地捂住。
“唔!”他發不出聲音,天旋地轉,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院落在眼前消失,眼前的最後一幕,似是潤玉打開了門,奔了出來。
“鳳凰——!”
旭鳳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在一片小樹林裏,眼前的人一張童顏,卻做着一副老态龍鐘的動作。
“叔父……?”
與此同時,潤玉慌忙奔出房門,他跑得太急,甚至摔倒在院中。
“鳳凰,鳳凰!”他凄厲地喚道,“你在哪?”
阿凰追出來,緊緊抱住他,“玉哥哥,你聽錯了……”
潤玉臉色煞白,一絲血色也無,他在風中瑟瑟發抖,猶如一片孤零的落葉,無根可尋,無處可去。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但是有個少年,在他最好的年紀,念完這首詩,給他摘了一朵花,并且說,喏,給你摘來了,不要難過了。
他的心從此就不再屬于他自己。
早就給出去的東西,怎麽再給另一個人呢?
他摸了摸阿凰的臉。
“你回去吧,回家去。”他輕聲說道,“不要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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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