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你不信?”夏幼幼挑眉。

“我更相信昨夜親耳聽到的。”傅明禮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所以她昨夜到底說了什麽?夏幼幼努力的回想了一下, 可惜想了許久都沒有回想起來, 傅明禮看着她苦惱的樣子, 默默又将被子往上蓋了些,剛好掩住他臉上的兩個蚊子包。

“喂,你不悶得慌啊?”夏幼幼無語的看着他。

傅明禮幽幽看她一眼:“總比色衰愛弛的好。”

“……我就是笑話了一下你臉上的包, 你還沒完了?”夏幼幼苦笑不得的看着他, 總覺得這幾日他好像幼稚的過分了些,難道以前那個如谪仙一般通透的形象是他裝出來的?

傅明禮不回答她的話, 夏幼幼這下是真無奈了, 都城的夏夜雖然不算特別悶熱, 但也涼快不到哪去, 他若是再這麽捂下去,恐怕明日起床臉上就不止這兩個包了。

“你掀開, 我幫你塗藥。”她一時想起好像他臉上的包還沒有用藥, 于是拿着藥膏道,誰知自己說完他還不肯動,氣得她直接将被子給掀了,傅明禮想要遮臉,被她一下子抓住雙手, 壓在二人的胸口之間, “不準動!”

手上是一片溫熱細膩的柔軟, 傅明禮喉嚨發幹,雙眼淡淡的注視夏幼幼的臉。

夏幼幼被他看得有些羞澀,用了最快的速度幫他把藥給塗了, 見他此刻終于肯乖乖了,幹脆保持這個動作不變:“我昨夜困得要死,哪還記得跟你說什麽了,不過我絕對沒你口中那個意思,你信不信我?”

她的眼睛明亮又堅定,雖然傅明禮還是更相信自己昨夜聽到的,但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他還是點了點頭。夏幼幼這才滿意,從他身上翻到床上,抱着他的胳膊對他笑。

傅明禮看着她臉上的笑,也忍不住跟着輕笑一聲,幫她把頭發捋到腦後,低聲道:“睡吧。”反正臉上的包總會消的,他雖不關注自己的容貌,但也知道未來二十年都不會醜,至于二十年之後,想必她也沒那個力氣整日看臉了。

他這幾日連夜奔走,回來後又一直忙于朝務,此刻已經很是累了,說完話便将小姑娘抱在懷裏,緩緩閉上了眼睛。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努力仰頭去看他的臉,卻只能看到他的下颌,此時上面光潔一片,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

“別鬧。”傅明禮握住她作怪的手。

夏幼幼奇道:“尚言,我好像從未見過你淨須,你是不是不長胡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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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禮一頓,無奈的睜開眼睛:“自然是長的,不過是沒有讓你看到過而已。”自己用未淨身的身子在宮中行走,這些事宜自是要小心,所以他習慣了于人後做這些,哪怕回到自己私宅,也未更改作息。

夏幼幼點了點頭,見他又閉上眼睛了,又忍不住手欠的去給他脖子上的包劃十字。在她這些小動作下,傅明禮根本沒辦法休息,只好咬牙将她提了起來,二人促膝而坐。

“說,是想睡覺還是想做些別的?”傅明禮面無表情的問。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還能有什麽“別的”可做,夏幼幼當即躺下閉上眼睛:“我好困啊,還是睡覺吧。”

傅明禮好笑的看她一眼,重新将她攬到懷裏,這一次夏幼幼再也不動手動腳了,只是乖乖的趴在他懷裏發呆。

可惜這份安靜沒有持續下去,夏幼幼盯着他衣服上的盤扣,看了許久後開口:“尚言。”

“嗯?”

“……沒事。”今夜雖然很好,可有些事到底擱置在心上了,一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出現在腦海裏。其實她大可以直接問尚言的,只是有些問題說出來會得到解決,有些問題若是說出來,怕不是會變成二人之間的隔膜,她不确定自己想問尚言的,是屬于前者還是屬于後者。

所以還是算了,她如果真的想知道,大可以去問別院那位客人,沒必要一定要。

傅明禮頓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腦袋,緩聲道:“睡吧……”

夏幼幼這回真的不說話了,縮在他的懷裏像一只安靜的玩偶,二人的呼吸輕緩的交互,最後慢慢的成為一體。

窗外的月亮漸漸往中空去了,守夜的人也開始犯困,整個都城都陷入魔咒一般的睡眠。

夏幼幼緩緩睜開了眼睛,在黑暗中适應許久後才輕輕叫了一句:“尚言?”

抱着她的人沒有回應。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去移他的手,等将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挪開後,這才松了口氣,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床。

“做什麽去?”傅明禮帶着睡意的聲音響起。

拎着鞋襪正準備逃走的夏幼幼一僵,半晌才小心道:“呃那個……我口渴了,想去喝些水。”

傅明禮從床上坐起,看了她一眼後道:“我去給你倒,夜間地涼,你先到床上坐着。”

“……不用了吧,你早就累了,就算休息,我自己去用。”夏幼幼讪笑道。

傅明禮沉默一瞬,還是穿上了鞋子,夏幼幼見狀,只好坐到床上,接過他遞來的濕毛巾擦腳,等着過分體貼的夫君給自己端白開水。

這一等等得有些久了,足足一刻鐘傅明禮才回來,已經堅持大半夜沒睡的夏幼幼哈欠連天,睡眼朦胧中倚到他懷裏,被伺候着将水給喝了。

“你怎麽才回來?”她眼角泛淚的問。

傅明禮将杯子随手放到一旁,抱着她躺到床上:“外間沒有茶水了,我讓人去取了涼茶,所以耽擱了一會兒。”

府上就他們這兩個主子,還睡在同一間房,下人們別提對他們有多上心了,怎麽可能外間的茶水沒了都不記得添?夏幼幼疑惑了一瞬,不過到底不是什麽要緊事,也就沒放在心上。

她是很想睡的,可今夜必須去找那位客人問清楚,尚言已表現出對他們接觸明顯的不喜,想必這兩日就會将人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她得在此之前去找他談一次話。

傅明禮看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便将床邊的燭火熄了,重新躺下休息,夏幼幼未免再被發現,屋裏一暗她便滾到床邊,防止他再抱自己。

不一會兒,他的呼吸便規律了,困得要死的夏幼幼咬了一下嘴唇,迫使自己清醒些,接着輕手輕腳的穿上鞋襪,朝着外間飛奔而去。

接着便是外間傳來輕微的門響,傅明禮睜開眼睛,眼底沒有一絲困意。

劉成走到他寝房外隔着門窗道:“督主,果然如您所料,夫人去找程宴了。”

傅明禮的瞳孔微動,半晌道:“程宴該說什麽,他自己知道吧?”

“是,他已經答應奴才按我們說的做,”劉成頓了一下,“督主,以防萬一,奴才派人去盯着如何?”

“不必,解秋還在,程宴不會冒險,至于阿幼,”傅明禮的手微微一動,某個東西被他碰出清脆的響聲,他拿起來一看,才發現是從夏幼幼手上脫落的紅繩,“夜間露涼,別讓她久留。”

“是。”

******

夏幼幼一路狂奔到別院,喘着氣正準備跳進去時,突然發現別院的門露出一個小縫,她遲疑的走了過去,手指輕輕一點,門吱呀一聲就開了。

這就有些奇怪了,周圍那些暗衛明顯已經撤了,門又被大開着,難道裏面的人已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轉移了?夏幼幼心裏一緊,當即從門口走了進去。

院中還是無人,但周圍的一草一木都是原樣,不像是有人離開的樣子,夏幼幼繃着臉巡視一圈,最後直奔主屋去了。剛一踏上臺階,耳邊就響起“倏地”一陣風聲,她本能的翻了個跟頭,往院中退了兩步。

“誰?!”夏幼幼壓低聲音厲聲問,這絕對不是府中那些暗衛會有的功力,想必是外頭的人混進來了。

她的話音剛落,主屋門被刷的沖開,一個人影從裏面飛了出來,上來就直取夏幼幼面門。

這簡直是不将她看在眼裏,夏幼幼眼底閃過一絲狠意,反手擋了回去。二人在院中打了起來,且都不屑于和對方說話,一時間院中只有拳腳相擊的聲音。

程宴從屋裏匆匆出來,看到她們在打架後皺起眉頭,但顧慮會引來其他人,也不敢大聲說話:“別打了,解秋停下。”

那人立刻停了下來,夏幼幼沒想到她會這麽聽話,忙收回直擊她腰間的手,翻轉着跳到她對面站着。

“花語。”夏幼幼眯着眼睛道。

那人輕笑一聲,桃花胎記在臉上頓時活了過來:“發福蝶,好像也不過如此。”

“幸好你有自知之明,我才不用幫你收屍。”夏幼幼嗤道。

“要不是我怕吓到夫君,不然以你這常年第四的排名,誰幫誰收屍還不一定呢。”花語吹了一下指尖,不屑的看她一眼。

夏幼幼眨眨眼:“你資料該更新了吧,我怎麽記得我現在是第二,某人是第三呢?”

二人是密語閣排名前五的高手中唯二的女人,雖然不熟,但向來被人們當做比較的對象,二人從第一次見面就帶着一股敵意,因此哪怕在密語閣交接單子時撞見,也幾乎不怎麽說話。

算起來,這次見面竟然是她們說話最多的一次。

“解秋,你和這位夫人認識?”程宴走到花語身旁牽住她的手,防止二人再打起來。

花語輕描淡寫的看了夏幼幼一眼,随口介紹道:“這是我密語閣同僚。”

“你也是殺手?”程宴雖然猜到了些,但還是有些吃驚。

夏幼幼挑眉:“我方才叫她花語時,你好像并不吃驚,所以你之前說你夫人是農家姑娘,只是騙我們的?”昨日他說的話她可沒忘吶。

被當面拆穿謊言,程宴微微窘迫:“我并不知曉你們與我夫人認識,我夫人的身份又非一般人,所以我一時擔心……”

“他又跟你不熟,撒個謊維護我怎麽了?”花語打斷程宴的話,雙手抱懷看着夏幼幼,“你呢,來做什麽?”

“解秋,你先進去,想來這位夫人半夜前來,是有話要與我說。”程宴抿唇道。

花語這才後知後覺的驚訝:“你成親了?”

“……連你都嫁出去了,我成親了有什麽好驚訝的?”夏幼幼白她一眼。

花語嗤笑:“什麽人這麽倒黴,娶了個神經病回家。”

“關你什麽事?”夏幼幼撸起袖子就要跟她打,程宴忙攔在她們之間。

“我懶得理你,夫君,我先進屋去等你。”花語朝程宴抛了個媚眼,拎着裙子款款離開了。

夏幼幼無語的看了一眼程宴通紅的臉,半晌忍不住道:“你是怎麽跟這家夥糾纏到一起的?”完全不搭的兩個人好麽。

“此事說來話長,”程宴笑笑,似乎不願多提,“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跟自己的事比起來,花語那點小八卦就不算什麽了,夏幼幼欲言又止的看了程宴一眼,最後走到院中心坐下:“我來問你些事。”

程宴走到她對面與她平坐:“何事?”

“你說你是程家人,照理說你和我夫君是親戚關系,可為何表現的卻像陌路人?”夏幼幼直言道。

程宴頓了一下,垂下眼眸掩住裏面的愧色:“因為我并非程家人,程夫人,我騙了你。”

夏幼幼愣了一下,這本是她第一次猜想的答案,可此刻聽到他說出來,卻有些疑惑了:“為何騙我,有何好處?”

“沒有好處,只是因為想利用程夫人的慈悲心,将我放出去。”程宴抿唇道。

夏幼幼眉頭皺了起來:“可你又為何要在與我夫君見面時,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傅明禮?”

“程夫人在懷疑什麽呢?”程宴直直的看了過來。

夏幼幼毫不退縮的看了過去:“你覺得我該懷疑什麽?”

“讓小生猜猜看,夫人可是因為我這些日子自稱程家人,又在與令夫見面時好像陌路,所以懷疑令夫的身份了?”程宴平靜道,在夏幼幼沒有反駁後笑了一聲,“若是如此,那程夫人就想多了,令夫若不是程宴,他還能是誰呢?”

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一時也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若程宴不是程宴,那他還能是誰,一開始騙自己又有什麽意義?這麽一想,也覺得這兩日因為一些莫須有的事懷疑枕邊人,似乎真的有些可笑了。

程宴見她輕易被自己說服,心裏更是愧疚,雖然不知道她一個殺手為何要冒充柳茵茵嫁給假程宴,但還是能看得出她對傅明禮的一片真心的。

雖然為了解秋今後的自由撒了謊,可如此欺騙另一個女子,實在是非君子所為,在他忍不住要将真話告知夏幼幼時,主屋傳來一聲驚呼,他忙站了起來,高聲問:“怎麽了?”

“沒事,不小心把杯子摔了。”花語在屋內回答。

“可傷到了?”程宴面皮都緊繃起來。

“沒有。”

他這才松了口氣,方才的沖動也因為解秋這一聲驚呼給壓了回去:“小生當時撒謊時沒有考慮到程夫人的心情,還請程夫人見諒。”

“那,你為何和尚言說話時,三句話離不開傅明禮?”夏幼幼抿唇。

程宴垂眸:“他為傅明禮做事,我被傅明禮抓了,我與他實際上又無任何關系,不說傅明禮還能說誰?”

夏幼幼點了點頭,這幾點疑惑總算都得到了解釋,可想象中的如釋重負感卻沒有如約而至,反而更覺得心頭好像有個什麽東西被蒙了層紗,朦朦胧胧的叫她看不清楚。

“如此,便無事了……”夏幼幼若有所思的站了起來。

看着她略帶迷茫的樣子,程宴忍不住道:“其實你與你夫君相處這麽久了,他是什麽樣的人你該清楚才是,畢竟……畢竟……”畢竟太監和正常男人的區別太大,這樣的事應該能發現才是。

“我知道,多謝。“還以為他在安慰自己的夏幼幼笑了笑。

礙于某些事情,程宴再多的話便不能多說了,只是猶豫了一下道:“等我和解秋離開了,若是有機會,讓她帶你去青樓看看。”

“……?”exo me?這人怎麽突然想讓自己媳婦兒帶人家媳婦兒去青樓轉轉了?夏幼幼滿頭問號,實在不明白這人腦回路拐到哪裏去了。

程宴也知道自己這句話突兀了,讪笑一聲道:“我并非那個意思,就是……就是解秋喜歡那處,她也沒什麽朋友,若你喜歡的話……”

“謝謝,我不喜歡,”夏幼幼果斷拒絕,順便一言難盡的看他一眼,“之前我還奇怪花語那種人怎麽會喜歡你,現在大概知道了。”這種惡趣味,簡直是一模一樣。

見她誤會了,程宴面色窘得發紅,也不知該如何跟她解釋,總不能告訴她多見見市面就知道自己嫁的是個太監了吧。

夏幼幼看他緊張害羞的樣子,一時也覺得好笑,打了個哈欠道:“我跟花語就不是一個磨上的驢,還是別費心牽到一起去了,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程宴的嘴動了動,最後嘆息一聲,将她送到門外。

夏幼幼剛一出門口,就被守在外面的劉成吓了一跳,差點一拳打上去:“劉。劉大哥,你怎麽在這裏?!”

劉成胳膊上挂了一件外衣,神色恭敬道:“老爺發現夫人不見了,就讓奴才出來找找,奴才找了一圈都沒找到,看到客人院中的燈還亮着,想來夫人來找客人聊天了,就過來等了。”

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你什麽時候來的?”別是她跟花語那女人打起來的時候就來了吧?!

“奴才剛到。”劉成看了她一眼,垂首道。若不是督主不讓自己來聽牆角,他也不會等到現在才過來。

夏幼幼微微松了口氣,讪笑道:“我在客人別院的事除了你沒人知道了吧?”

“回夫人,沒有了。”

夏幼幼點頭:“那就好,你千萬別跟尚言說,否則就要吃些無妄的飛醋了。”

劉成不接話,而是将手中外衣遞給她:“夫人還是先将衣裳穿上吧,老爺怕夫人着涼,特意讓奴才拿着的。”

說完就小心的瞟了夏幼幼一眼,果然在她臉上看到了愧疚的神色,他當即滿意了:“其實老爺對夫人是一等一的好,還希望夫人以後不要做這些會讓他不好受的事情了。”

“……知道了。”夏幼幼是真的挺愧疚,沒想到在自己懷疑他的時候,他卻在擔心自己的身子,這麽一對比,她簡直就是狼心狗肺的代名詞。

神色郁郁的回到房中,傅明禮看到她進來立刻站了起來:“怎麽出去了?”

“沒事,就是睡不着散散步。”夏幼幼讪笑道。

傅明禮沒有多問,只是牽着她的手回裏間,邊走邊不悅道:“散步為何不将衣裳穿好,夏日若是得了風寒,會很麻煩。”

“……嗯。”夏幼幼眼巴巴的看着他,等到二人都躺在了床上,她緊緊抱着傅明禮,低聲道,“尚言。”

“嗯?”

“我最喜歡你了。”

“……嗯。”黑暗中,傅明禮的唇角微微勾起,又很快落了下去。

一夜無夢,翌日天不亮,傅明禮便睜開眼睛,低頭看到夏幼幼眷戀的窩在他懷裏,第一次有了想要賴床的沖動。

可惜床不是他想賴就賴的,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劉成就已經來催了兩次,直到劉成來請第三次時,他才漠然的起身出門,一出去劉成便将手中厚厚一沓文書遞給他。

“這是昨夜夫人回來後我去找解秋要的,此刻她和程宴已經離開都城了,在皇位易主之前,不會再回來了。”劉成眼睛晶亮的盯着手中這一堆東西,為即将發生的事興奮不已。

傅明禮不悅的看他一眼,将東西接過來翻開兩頁,最後低聲說一句:“多事。”

“……?”這話是說解秋的?不是吧,解秋這次給了他們足以扳倒大皇子的證據,應該不是說她的吧?保險起見,劉成還是謹慎的問了一句,“可是解秋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

傅明禮頓了一下,冷冷的掃他一眼:“沒有。”

劉成更疑惑了,小心的擡頭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正好對上他不甚滿意的神色。

劉成怔了一下,試探:“那是奴才做了不妥的事?”

“是。”

“督主贖罪!”劉成忙跪下,跪了之後還是沒想起來自己幹啥了,又忍不住嘴欠,“奴才、奴才做了什麽惹怒督主的事了?”

“太煩了。”

“?”

“你,太煩了。”他不過是想與阿幼多躺一會兒,傅明禮不悅的看他一眼,擡腳離開了,留下劉成一人風中淩亂。

******

宮門開,群臣入,一個小太監跑了過來,趁人多事忙将一疊物證交給了一個五品官,五品官在小太監離開後又走到二品大員面前,将袖中的東西塞給了他。

這一切就像是小插曲一般,沒有人去在意。

朝堂之上,晨鐘響起,百官跪拜。

皇帝自從上次武遇的事後,他便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今天只坐了幾刻鐘,便有些乏力了,邊咳嗽邊閉上眼睛,歪歪斜斜的倚在龍椅上,仿佛一個小醜般滑稽。然而這小醜屁股下卻坐着天下獨尊的椅子,沒有任何人敢去嘲笑他。

傅明禮為他遞了一杯參茶,服侍他喝下後淡淡道:“可還有本奏?”

本來還有事要說的幾個大臣都不敢站出來了,畢竟他們要報的是小事,若是因此讓皇帝身子受損,那罪過可就大了。

堂下沉默片刻,皇帝看了傅明禮一眼,傅明禮正欲宣布退朝時,一個二品大員站了出來:“臣有本奏。”

傅明禮看了皇帝一眼,得到示意後道:“李大人請說。”

“臣這幾日出城狩獵時,無意中發現一個秘密,茲事體大,臣在再三調查後才敢将證據呈上,還請皇上過目。”二品大員道。

傅明禮看了旁邊随伺的小太監一眼,小太監立刻将東西呈到龍案上,皇帝疲懶的拿起翻看,在看了一眼之後臉色大變,惱怒的将東西扔出去:“陸金堂!你好大的膽子!”

說着一口血噗的噴了出來,朝上一片慌亂,一直跟着的太醫立刻上前醫治,正要請皇帝回宮歇息時,皇上搖了搖頭,雙眼死死的盯着陸金堂。

陸金堂在他發火時就已經跪下,一把花白的胡子都跟着顫抖,看起來好不可憐。作為他親外孫的徐舟忙去撿那些物證,在看到上面的字跡後臉色大變,當即跪下表示:“父皇!培育私兵一事罪大滔天,一定要慎重調查,陸大人一向忠君愛國,絕不會做出這般事!”

傅明禮平靜的看着地縫裏烏黑的泥,故作可憐的陸金堂、裝模作樣的大皇子、被一口氣吊着的皇帝、慌亂的朝臣,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也并非無關,至少能看到陸金堂跪在地上磕頭,将頭都磕出血的樣子。傅明禮靜靜的看着,将一切都納入眼簾,只因他要替傅家幾十口人,好好的看着這個人的下場。

“是啊父皇,陸大人應不至于做出此事,還是請父皇三思。”徐延注意到傅明禮的手指動了動,忙上前替陸金堂說話。

“你閉嘴,你上次就誣陷我與武遇勾結,這次還要陷害我外祖父,你說你是何居心?!”本還算理智的徐舟立即怒了,上次的事雖然被皇帝強硬壓下,卻讓他在中立的朝臣中失去公信,讓他這幾日都好不狼狽,現在陸金堂囤積兵力的事都被爆了出來,他更是恨毒了徐延。

徐延眉頭一挑,自是不肯認下:“武遇一事是傅公公說的,陸大人囤積兵力一事是李大人上奏的,我可沒有摻和這些,大皇兄還是慎言的好。”

“這兩個哪個不是跟你一派的,哪個不是受你指示的?!”徐舟怒道。

徐延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面上仍是恭順:“既是如此,那便派人去查探一番便可,相信這麽多兵力,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轉移的。”

“你!”徐舟沖向徐延,哪知徐延靈活的躲開了,竟和他在大殿之上玩起躲貓貓來。

衆大臣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只能象征性的勸勸,傅明禮在上面盯着這場鬧劇看,直到徐延向他暗示跑不動了,他才示意太監上去拉人,徐舟卻不打算罷休,從侍衛手中抽出利劍,朝徐延去了。

旁邊的侍衛立刻沖上去攔住,将他二人困在不同的地方。

“都住手!”皇帝如殘破的風箱一般喘氣,大殿之上立刻安靜下來,他雙眼渾濁的死死盯着陸金堂,“來人,立刻去南裏坡,看看那裏是否有李愛卿說的五千私兵。”

陸金堂聞言便知皇帝選擇當面對峙,便是沒有了商量的餘地,當即就跌坐在地上,雙眼無神的看着前方。

徐舟也是着急,他本想借打傷徐延将此事先拖一下,只要有兩個時辰,他的人便能将人給轉移了,卻沒想到這些侍衛不要命一般攔住了他。

他着急的看向陸金堂,卻沒有得到眼神的回應,只得咬咬牙,假裝無事一般站定。

前去抓人的禁軍很快就回來了,還帶回了幾個私兵管事,幾人一看到陸金堂便慌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你還有什麽好說的?”皇帝喘道。

“皇上,臣一時腦子糊塗,怕皇上被那些貪戀皇位之人圖謀,所以才養出這些精兵,以備不時之患,”陸金堂面色灰敗的看了徐延一眼,似意有所指。

李大人冷笑一聲:“五千私兵,打進紫禁城也綽綽有餘了,陸大人還真是憂心皇上。”

陸金堂頓了一下,最後看了一眼徐舟,苦笑道:“如今百口莫辯,臣唯有以死明志,只求皇上放陸家子孫一條生路!”

說完,直接朝着柱子撞去,徐舟不動聲色的往一旁讓了讓,給他留出一條空路,等徐延他們急忙去拉時已經來不及了。撲通一聲悶響之後,陸金堂倒在地上,徐舟悲鳴一聲,哭着沖了上去:“外祖!”

皇帝厭惡道:“一個亂臣賊子,有何配我皇兒哭的,來人,将他拉出去。”

“父皇,這一切都只是外祖一人所做,還請父皇饒了陸家子孫。”徐舟眼睛通紅道,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孝子賢孫。

皇帝張了張口,正要說什麽,一大口鮮血卻噴了出來,朝堂上立刻亂做一團。

這日傅明禮沒有回來,這日之後的七天傅明禮都沒有回來。

夏幼幼眼巴巴的等了許多天,這些天聽說了世家之最的陸家隕落,聽說了大皇子被罰禁足,也聽說了皇帝要立二皇子為太子的消息,這些事情不是旁人跟她說的,而是整日忙着接單子上蹿下跳的周書郊說的。

“不過後一條消息只是傳聞,前兩條都是确定的。”周書郊梳着一頭婦人髻道,此刻他正準備出門去做單子,經過他這些日子的努力,夏幼幼的積分已經直逼第一名了,只要再來兩個大單,他們便能查甫至死前接的單子了。

夏幼幼看着他描眉畫眼,好奇道:“你還知道什麽八卦?”

“別的?皇上自病重後宮裏來了一個游方道士,說只要皇上去都城外的行宮住上七七四十九日,就能身體康健與天同壽。”這些是他上次做單時聽的大臣和家裏小妾的牆角。

“與天同壽?”夏幼幼嗤笑,“烏龜都不敢這麽說,不過這樣一來傅明禮肯定是要跟着去的,那尚言是不是就能放假了?”

“有可能,畢竟傅明禮一個太監,總不能讓一個機能完好的男人跟着吧,那把他安排哪啊,大臣裏還是太監裏?”周書郊想想那個畫面,忍不住笑了出來。

夏幼幼白他一眼,不過想到尚言總算是能放假了,就覺得很是開心。

下午時分,劉成找到她道:“夫人,老爺要出一趟遠門,可能要一個多月,他讓我來向夫人說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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