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花園插曲

四爺思忖間，弘昀已經吃下了一塊山楂糕，山楂糕上撒着的糖絲也被他舔了個幹幹淨淨。葉雪見他還想要，開口詢問了四爺的意見：“孩子胃口小，這點心還讓他吃嗎？”

山楂和苦瓜小孩服用都無事，葉雪擔心的是弘昀吃得太多，到時候影響到晚膳的食用。只是四爺才是弘昀的阿瑪，葉雪自然是問過他的意見，不敢直接奪了弘昀的吃食，她清楚自己只是個下人而已，凡事要按規矩來。

“弘昀。”

四爺沒說讓不讓弘昀繼續吃點心，只是叫了聲他的名字，語氣平淡無波，卻透着一絲不滿意。弘昀頓時住了手，乖乖走到了四爺的身邊。他雖然只有四歲，但李氏的教誨他都記在心上，不敢做出讓阿瑪不滿意的事情來。

“四爺，點心都在這裏，奴婢先下去準備晚膳。”

葉雪覺得四爺和弘昀父子倆在書房說話，她杵着挺尴尬的，放下另外兩碟點心後就退了出去。她這麽懂身份，又口稱“奴婢”，四爺覺得自己應該心裏很爽才是，但是看到她低眉垂目離開時的模樣，心裏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四爺很快将這種情緒帶到了吃點心的環節中，将葉雪親手所做的糖絲山楂糕吃了個精光不說，那個捏得變了形的苦瓜饅頭也咽了下去，看得弘昀目瞪口呆。

四爺看到弘昀的小眼神，為了自己的形象，清了清嗓子解釋道：“等你長大了，一頓點心也可以吃這麽多，不過你現在還小，每樣點心至多用一塊。”

弘昀認真地點了點頭，額娘每天都會跟他講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吃點心的事情額娘也說過與阿瑪類似的話，如今大哥不在了，他要更加聽話才是，這樣阿瑪才會更加喜歡他，而阿瑪喜歡他了，額娘也會更加喜歡他。不過這糖絲山楂糕真的好好吃，葉雪姐姐真的好厲害啊。弘昀抿了抿手指，心裏還是有點小委屈。

“《三字經》也背了，好吃的點心也吃了，阿瑪陪你去逛逛園子？”

四爺對于弘昀，說不上有多喜歡，但也不讨厭，他對這個孩子的記憶其實已經很淡了，因為他早夭的孩子太多。只是如今的他健康活潑，又長得白白胖胖的四爺也願意享受一會兒天倫之樂，等逛完了園子，順道去看看他另外兩個孩子，免得李氏太過惦記，又生出什麽事端來。

午後的陽光正好，天空一碧如洗萬裏無雲，讓人心情頗為舒暢。四爺帶着弘昀在園子裏走了走，走到假山邊的時候，遇到了在園子裏看花的鈕祜祿氏。

鈕祜祿氏才十三歲，正是花開的年紀，穿得粉粉嫩嫩的她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愛。這是四爺重生後第一次見到她，若是從前，他也許會覺得眼前一亮生出旖旎心思，或者成全了鈕祜祿氏有心的“偶遇”。但現在，他心裏沒有泛起一絲波瀾，牽起弘昀的手就往李氏住的院子裏去。

葡萄架下，李氏正抱着八個月大的小兒子倚在欄杆上，一只手裏還拿着撥浪鼓，正在逗他笑，九歲的女兒坐在葡萄架旁的秋千上自己玩着，母子三人看起來自得其樂。

四爺不近不遠地望着兒女俱全的李氏，忽然歇了去看她的心思，弘時的忤逆之行歷歷在目，四爺實在不想看到他，也不想看到他那愚蠢的額娘。既然她做出一副自得其樂兒女在懷的模樣，他也就體貼地不去打擾了吧。想到這裏，四爺放開了弘昀的手道：“去找你額娘吧，阿瑪書房裏還有點事要回去處理。”

哄着弘昀過去找李氏之後，四爺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沿着園中的小路回了書房。這一次他沒有再遇到任何人，身邊随侍的太監也屏息凝視，不敢發出任何會讓四爺不滿的聲響來。

“都下去吧，高小寶，你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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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書房之後，四爺屏退了衆人，讓在書房外伺候的高小寶走了進來。高小寶給四爺請安之後，頗有眼色地沒有插科打诨，而是規規矩矩地跪着，聽候四爺的吩咐。

四爺久久沒有說話，高小寶低着頭一動都不敢動，心裏十分納悶：一個時辰前四爺在書房還高高興興的，吃完了葉雪做的點心陪着弘昀去逛園子，可回來的時候卻是板着張臉，難道是在李主子那裏發生了什麽事？可李主子一向得寵，又有三個子女傍身，怎麽會惹得四爺不高興呢？

而且這不管如何……四爺都不該遷怒于他吧？難道是葉雪把他昨天摸着良心說的話告訴四爺了？高小寶一想到他昨晚說的話，心裏就一陣發顫，只是他轉念一想，葉雪不是這樣的人，她雖然單純，卻也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這思來想去，高小寶腿都跪麻了，也沒見四爺叫起，他打着膽子擡頭看了一眼，卻見四爺手中提着劍，正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擦着，見高小寶擡頭，四爺竟是将劍往他跪着的地方擲去！

高小寶猛地閉上了雙眼，心如死灰咬緊了牙關，過了一會兒見感覺不到疼，他才睜開了眼睛。只見劍還好好地在四爺的手中，剛才四爺是吓他玩呢。差點吓尿的高小寶冒出了一頭的冷汗，連忙磕頭道：“四爺饒命，若是小寶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四爺罰我便是，可千萬別再吓我了，小寶膽子小，這吓壞了還怎麽伺候四爺您呀。”

“起來吧，看你這膽子小的，是該好好練練了。”四爺收好劍笑着拉了小寶一把，見他一臉的冷汗，索性掏出帕子扔給他，“擦擦臉，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爺怎麽你了呢。”

四爺向來多疑，如今更甚。下午在花園裏發生的事情讓他想到了過去經歷過的種種陰謀與陷阱，看誰都像是在演戲，看誰都像是別有用心。好在小寶是真的對他忠心耿耿，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

高小寶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完全不明白四爺這演的是哪一出。只是四爺親自将他扶起又将自己的帕子遞給他，真讓他覺得受寵若驚，話都要說不好了，結結巴巴地謝了四爺，又惹得四爺笑了起來。

四爺笑過之後，覺得肚子還是撐得厲害，山楂雖然開胃，但他吃了那麽多，到現在也沒有消化掉，再加上那份量十足的饅頭，四爺覺得他該讓葉雪也嘗嘗他受的這份罪：“去膳房把你雪姐姐叫來，今日讓她侍膳。”

葉雪今日晚膳要做一道丸子湯，四爺決定要讓她自己把丸子一個不剩地吃掉，以作懲罰。只是當散發着別樣風味的彩色丸子湯被葉雪一口一個吃得只剩下湯的時候，四爺已經咽了幾次口水，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四爺不願承認自己的失策，板着臉對葉雪道：“你是豬妖附體嗎？吃得下這麽多丸子！”

書房裏沒有其他人，葉雪只當四爺是在與自己開玩笑，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臉燦爛：“我不是豬妖附體是牛妖附體了，感覺自己還吃得下一碗丸子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