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溫暖擁抱

四個人皆是心緒重重，可誰都不願讓旁人知道自己的內心十分複雜，臉上的神情看起來竟比來到雪隐寺之前更加放松，不像是來祈福更像是來踏青的。

将近正午的時候，四人去吃了雪隐寺有名的素齋，葉雪這才想到福晉還給自己布置了一個任務，在四爺的首肯下，葉雪進入了廚房，将四爺點的幾道菜看了遍做法。

廚房的和尚們也不藏私，一邊做菜一邊還告訴葉雪做素齋的要點。葉雪很快将素松白玉、雙菇冬筍面、素獅子頭和東坡素肉的做法記在了心上。大和尚見葉雪聽得認真，還教了她素佛跳牆的做法，說這道菜才是真的美味，只是平時并不供應，只有初一、十五才會做。

雙菇冬筍面和素獅子頭并不難做，東坡素肉葉雪以前雖然沒有做過，但主料是常見的冬瓜，也不算太難。倒是這素松白玉，葉雪是第一次聽說。白玉說的其實是白蘿蔔，将白蘿蔔切段挖成蘿蔔盅的模樣後，加調料蒸熟，然後填入甜椒、馬蹄、西芹、香菇、毛豆仁和火腿拌炒好的碎末。最後放上松子和芹菜葉以作裝飾。

素松白玉的工序并不算太複雜，葉雪看大和尚做了一遍之後，也記得差不多了，至于那素佛跳牆，師父以前倒是教過她的，只是素佛跳牆根據食材的不同有不同的幾種做法，大和尚說的葉雪以前倒是沒有聽過，覺得回去之後可以找機會嘗試。

小小的蘿蔔盅看起來很是喜人，而雙菇冬筍面帶着一股寺廟獨有的味道，葉雪吃着竟覺得慢慢的都是回憶，畢竟在她那個年代，去寺院可能吃不到白玉素松，但一碗雙菇素面是肯定吃得到的。

然而除了葉雪以外，其餘三人并未真的将心思放在享用素齋。高小寶還是第一次和四爺、福晉同桌而食，腿肚子都在發抖，哪裏還會去細品這素齋的味道美在哪裏。福晉更是味同嚼蠟，畢竟今日大師的話又給了她會心一擊。至于四爺，自偏殿出來後他的話更少了，誰都不敢問主持大師和他聊了什麽。

***

下山的途中，葉雪扶着福晉，小寶走在四爺的邊上，走到半路，葉雪回頭看了眼雪隐寺，卻見寺廟像是飄浮在雲中一般，若隐若現，充滿了神秘感，若是天在下雪，那寺廟恐怕就更看不清了，怪不得會取名雪隐寺。

大約是心思沉重的緣故，四爺和福晉的腳步也變得沉重起來，等坐上回程的馬車時，距離傍晚也不過一個時辰，回到府裏恐怕天都要黑了。

小寶與車夫在外駕車，葉雪與四爺、福晉三人坐在馬車裏，福晉見四爺一上馬車便閉眼休息，她也閉上眼睛小憩起來，畢竟她許久沒有爬過山了，心累腿也累。

葉雪見四爺和福晉都睡了，倒是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麽。她望向了四爺，卻發現原本閉上眼睛的四爺已經把眼睛睜開了，和她的目光對了個正着。葉雪的腦中頓時浮現出雪隐大師和她說的那兩個字：惜緣，這說的，是讓她珍惜和四爺之間的緣分嗎？

四目相對之時，葉雪心中半是疑惑半是不解，她不知道怎麽做才叫惜緣，她現在做的難道不對嗎？可無論是她還是四爺，看起來都很滿意現在的相處方式啊。

葉雪的目光很快移開了，等她的一雙水眸再度回到四爺身上的時候，發現四爺的眼睛又閉上了。葉雪收回目光，開始琢磨大和尚教她的幾道菜，師父說過，一樣的菜譜不一樣的人會燒出不一樣的味道來，所以要多思多想，而不是拿着一把鍋鏟蠻幹。

馬車沿着官道，一路沒怎麽停過，等回到府裏的時候，天已近黑，四爺陪福晉回了房，讓葉雪回暖閣休息，就在葉雪吃完飯待在暖閣裏無所事事的時候，書房來人說四爺叫她過去伺候。

葉雪沒想到四爺陪福晉用晚膳，這麽快就回了書房。等到她趕到書房時，發現四爺正在練字，所以她是來伺候筆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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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字能靜心，葉雪一邊研墨，一邊有些好奇主持對四爺說了些什麽，看四爺一路上都非常沉默，想必也是些觸動人心的語句吧，就像雪隐大師和她說的一樣。至于福晉那裏……葉雪覺得福晉出來時的神色不是很好，還讓他們不要告訴四爺，恐怕也有她的難言之隐。

葉雪這麽一想，覺得她的經歷還是別講給四爺聽吧，這“惜緣”二字講給四爺聽了，總覺得怪怪的。

四爺一言不發地寫着字，寫完一張團一張，葉雪則像小毛驢磨玉米面一樣磨着墨，也不說話，怕打擾了四爺想要的寧靜。半個多時辰過後，四爺才開了口：“肚子有點餓，去幫我做點夜宵吧。”

四爺說着，又團了張紙扔了，心裏煩得厲害。剛才在福晉那裏用膳，他根本沒吃幾口，也沒注意到福晉也是心事重重，他滿心都是主持跟他說的話。

“那四爺想吃什麽？不然我下碗面給你吃？”

葉雪還是第一次為四爺做夜宵，看他的樣子既餓又煩，這夜宵就得做得又快又熱乎，不然四爺等得不耐煩了，再美味的東西在他口中味道恐怕都變成了一般。葉雪能想到最适合的夜宵就是面了，就是不知道四爺有沒有其他想吃的。

四爺點了點頭，對夜宵具體的內容沒有什麽要求：“可以，你去吧。”

葉雪福了福身子，很快去了膳房。她先用一個爐竈煎了兩個荷包蛋，等另一個鍋裏的水燒開後，将片薄的牛肉扔了下去。因為牛肉片得很薄，沒一會兒就變色了，葉雪将牛肉撈起後放入小碗中，然後在剛才煮牛肉的鍋裏放入了面條。

冒着氣泡的鍋裏面條肆意地翻滾着，葉雪倒了勺冷水下去，等水再次煮開的時候，面條就可以出鍋了。葉雪先将一個荷包蛋放在了青瓷碗底，然後将面條撈出盤旋着放入了青瓷碗中，舀了勺膳房還在炖的牛骨湯進面碗裏。

最後葉雪将剩下的一個荷包蛋蓋在了面上，周圍鋪了一層牛肉片，然後撒了一把香菜和蔥花，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就好了。

荷包蛋煎得很嫩，一口咬下去還沒有完全凝固的蛋黃就流了出來，配上牛骨湯的味道十分鮮美。面條煮得很是勁道，幾片牛肉下肚，大半碗面吃完，四爺還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結果筷子往下一撈，發現青瓷碗最底下還有一個荷包蛋！

“這還給爺藏了個驚喜是吧。”

四爺沒想到葉雪只是下碗面，還給他弄了個驚喜出來，不過這第二個荷包蛋吃上去确實讓他有一種別樣的滿足感，仿佛是多出來的美味一般。這兩個荷包蛋，就讓四爺的心情好了不少。

葉雪微笑着解釋道：“怕四爺餓着，不敢多花功夫做別的，只好放點小心思在這雞蛋上了，也不知道四爺愛不愛吃這樣的。”

葉雪自己很喜歡吃不完全熟的荷包蛋，一口咬下蛋黃流出來拌飯吃特別下飯，不過她不知道四爺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口味，畢竟蘇培盛給她的資料沒有那麽細致，只能靠她自己去摸索。只不過葉雪給四爺做了幾個月的菜，很少發現他有不喜歡的，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小寶說的“主子從來不讓下人猜出他的喜好來”。

“你做成什麽樣我都覺得好吃，這是不是就叫愛屋及烏？”

四爺一碗面吃完，肚子飽了，心裏頭的愁緒也散去了不少，望向葉雪時眼神也變得不一樣起來。葉雪不知道四爺這話的意思是不是在說他喜歡她，心裏有些不知所措，不過當四爺朝她伸出手的時候，葉雪沒有多猶豫就将手放到了他的手心，然後被他拉到了懷裏。

“阿雪。”

四爺叉開腿，讓葉雪坐在了自己的身前，他從背後摟住她，将頭擱在了她的肩窩上。有些事情不需要用言語去說，用動作表達已然足夠。在這靜谧的深夜，四爺很想抱抱葉雪，不管她芯子到底是哪一個，這身體……總是他的阿雪沒錯。主持對他說“執着是苦”，可人若是沒有了執着之心，又如何成事？

葉雪只覺得四爺的聲音裏透着三分脆弱，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可是四爺現在的舉動，倒像是在對她撒嬌一樣，讓她有一種自己其實是在面對小寶的感覺。

四爺喚了一句“阿雪”過後，久久未再開口，只是摟着葉雪的腰身，感覺着四爺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耳邊，葉雪臉上的溫度越升越高，她終是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四爺，要再寫會兒字嗎？我去把碗收拾了？”

四爺這才像夢醒一般放開了手，只是等葉雪站起來之後，四爺又說道：“碗放到一邊就是了，等會兒我讓人來收拾。聽福順說你最近有在練字，你來寫幾個字讓我瞧瞧，是不是有進步了。”

四爺自己不想寫字，卻想看她寫字，葉雪笑了笑，拿起四爺剛才擱在一旁的筆，想了想，寫了師父教給自己的那句話：得意淡然，失意坦然。

四爺瞧了，心裏一個恍惚，他記得在他登基之後，葉雪就在屋裏寫了這八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