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一諾千金

在葉雪無聲的表情控訴中，四爺吃下了一整塊菱形的玉米烙，雖然上面撒着的白糖很甜，但裏面的玉米還好，只是帶着一股奶香而已。四爺一邊吃一邊自我安慰，好不容易吃完了，葉雪卻又夾了一塊到他的碗裏：“四爺既然喜歡，那再吃一塊吧。”

這下四爺是真的确定葉雪是因為下午的事情有了小脾氣了，這才故意在玉米烙裏加了這麽多的糖。不過想到自己下午的葉雪的一聲吼，四爺也自覺理虧，默默地又吃了塊白糖烙。

一頓晚膳吃到最後，四爺徹底沒了脾氣，不過葉雪也沒得到什麽好處，被四爺在屁股上賞了兩下，還來了句“欺負了爺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難逃”。

直到晚膳被撤下去，四爺拿出了棋盤，玉米烙的甜香還流淌在空氣中，提醒着二人剛才發生的事情。好在四爺沒有再盯着玉米烙的問題，而是開口和她聊起了有關弘昀的事情。話題變得正經起來，葉雪也松了一口氣，專心聽起了四爺的安排，順便在棋盤上落子。

等到一盤棋快要下完，輸得一塌糊塗的葉雪也總結出了四爺的中心思想：一、不能給弘昀吃太多的點心；二、不能為了給弘昀做點心就對做給他的晚膳消極怠工；三、好吃的點心也要留給他一份，不能讓弘昀全吃了；四、陪弘昀玩可以但是要适度不能遷就他。

雖然每一點葉雪都能聽懂也能理解，但四爺說了半天主要的內容都在吃的上面，這讓葉雪有些摸不清四爺對弘昀的态度。說他不關心弘昀吧，這都安排得很是妥當，從吃的到玩的都關心到了；說他關心弘昀吧，可四爺不是讓弘昀來前院讀書的麽，怎麽就跟自己聊吃的事情了呢？

葉雪一邊落子一邊琢磨了一陣，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不是四爺對弘昀的态度有什麽問題，是四爺把她完全當成了個廚娘，所以句句不離吃的。葉雪這麽一想，倒是想通了，她不是負責督促弘昀讀書的人，而是陪弘昀玩耍給他做點心的人，當然不必去考慮弘昀其他方面的事情。

“想什麽呢？還是我剛才說的話你有哪裏沒弄懂，我再解釋一下？”

四爺見葉雪一臉糾結的模樣，覺得她的小腦袋大概又轉不過來了，她這腦子就像京城的天氣一樣，一時晴一時陰的，一時還要刮大風下雪的，四爺有時覺得和她說話累得夠嗆，但大部分時候這樣一種勞累對他來說是甜蜜的，他只希望葉雪一直這樣傻下去。

頭上被貼了個“傻”字标簽的葉雪轉了轉眼睛，她原本想說自己弄懂了的，但又怕真的沒理解透徹四爺的意思，于是将自己的理解說了一下：“就是我陪二阿哥吃喝玩樂，但是不能太縱着他，也不能把所有的時間都只顧着他不顧四爺你，是這個意思嗎？”

四爺清了清嗓子，葉雪的理解倒也不能說錯，只是她這話他聽起來怪別扭的，四爺想了想，決定還是再強調一下自己的想法：“關于吃喝玩樂這件事情，白日是弘昀陪你，晚上是你陪我，明白了嗎？”

葉雪理了理人物關系，默默點了點頭，然後将黑子下在了角落，把三顆屬于四爺的白子給吃了。

***

之後的大半個月裏，葉雪充分施展了自己做點心的才能，把弘昀迷得不要不要的。紫薯山藥糕、杏仁豆腐、桂花定勝糕、炸土豆片、荷花酥、千層酥餅、生煎饅頭、綠茶餅……每一樣都讓弘昀覺得他沒早點認識葉雪真是太可惜了！

當然，乖巧的弘昀每日都是在讀完書之後，才來暖閣找葉雪玩，一邊吃點心一邊還背背書，讓葉雪既喜歡又覺得省心，倒真像四爺說的，不是她陪弘昀吃喝玩樂，而是弘昀陪她吃喝玩樂，讓她白日裏的時光不再無聊。

弘昀在葉雪面前也沒有什麽小主子的模樣，幾乎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一口一個“葉姑姑”叫得比那日的玉米烙還甜。高小寶有一次聽見了，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第二天，他喊葉雪的時候那聲“雪姐姐”比起弘昀來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弄得葉雪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Advertisement

四爺很少過問弘昀與葉雪的相處，只是每日回府過後，他會在書房獨自呆上一段時間，實則是召來暗衛問上一問。暗衛負責在弘昀與葉雪相處的時候保護兩個人的安全，當然，葉雪做了什麽點心給弘昀吃他也會滴水不漏地彙報一遍。

四爺當然做不出讓葉雪晚膳的時候給他做點心吃的行為來，只是隔幾日抽查弘昀功課的時候，都會好好“指點”他一番。發現四爺連自己兒子的醋都要吃的高小寶，有一種淡淡的憂傷，因為這事情他只能與葉雪分享，但葉雪如今白天黑夜陪着這對父子玩耍，都沒時間和他聊聊心事了。

高小寶心裏酸酸的，很快找了個機會在葉雪去膳房給弘昀做點心的時候蹭到了她的身邊。葉雪正在做蘿蔔絲餅，白蘿蔔和胡蘿蔔被她切成了細絲，加入雞蛋、蔥花、鹽、面粉和玉米面加水攪拌成了糊狀，見高小寶來了，葉雪用勺子舀了勺面糊倒在油鍋中，沒一會兒壓成的小圓餅就被她翻了個身，金黃的蘿蔔絲餅很快出爐了，被喂到了高小寶的嘴裏。

高小寶一邊吹氣一邊查看周圍有沒有人在看他，見大家都在忙自己的活兒，這才松了口氣品嘗起口中的美味來。這蘿蔔絲餅雖然用的只是普通的蘿蔔，但咬起來的感覺卻是特別滿足，聞起來也是香香的。高小寶一邊喊燙一邊把一個蘿蔔絲餅給吃完了，眼巴巴地望着葉雪等第二個吃，都忘了自己找葉雪是幹嘛來了。

蘿蔔絲餅很快被做成了各種可愛的形狀，葉雪還用棉布吸去了多餘的油，這才端到了弘昀的屋子裏。散發着誘人香氣的蘿蔔絲餅看起來也是金黃金黃的，弘昀雖然不愛吃蘿蔔，但這蘿蔔絲餅的味道卻讓他發現蘿蔔原來也挺好吃的。

吃完點心之後，葉雪陪弘昀一起寫了會兒字，又去院子裏踢了會兒毽子，這才去膳房為四爺做菜。一天的時間慢慢變得充實起來，葉雪的笑容也變多了。不知不覺間，她被弘昀帶着做了好多以前沒做過的事情：踢毽子、踢蹴鞠、跳花繩、打彈弓……

四爺聽暗衛回禀了弘昀下午教葉雪紮馬步的事情，真不知該去說哪個好。晚上用完膳，四爺讓葉雪紮一個馬步給他看看，然後在葉雪有模有樣紮起馬步來的時候，四爺直接給了她屁股兩下，葉雪沒想到四爺會“偷襲”她，可是她一動，四爺就來了句：“這馬步要紮得穩，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都要專心看前面。”

葉雪只好不去看站在自己背後的四爺，只是四爺顯然沒有要罷手的意思，到處戳了幾下之後，還撓起了葉雪的咯吱窩，這下葉雪撐不住了，笑着倒在了四爺的懷裏，被四爺抱起來直接架到了肩膀上。

“四爺，饒了我吧。”

葉雪沒想到四爺會像扛小孩那樣将她放到肩膀上，這上面的空氣雖然清新，但腳不着地的感覺怪吓人的，她的雙腿雖然被四爺攥住了，但上半身懸在半空中，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哦？你犯了什麽錯要讓我饒了你？”四爺聽出葉雪害怕，還故意走了幾步，将葉雪的身子往上面送了送。葉雪吓得叫了一聲，直接彎腰把四爺的頭給捂住了。

四爺只好把人給放了下來，他沒想到葉雪膽子這麽小，她若再叫兩聲，蘇培盛怕是要從外頭沖進來了，到時候那畫面他都不敢想象。

葉雪被四爺哄了會兒，才緩過神來，她已經好多年沒有被人舉到肩膀上坐着了，久到她都忘了這是一種什麽滋味。只是油鍋的心理障礙她都可以克服，這點高度為什麽不能？大概是因為沒有準備吧……

四爺見葉雪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倒覺得有些奇怪了，就算她怕高，只是這點高度而已，現在也被放下來了，怎麽會還在發抖？四爺将人攬到懷裏，拂了拂她額前的碎發，問道：“想到什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葉雪伸出雙手緊緊環住了四爺的腰，慢慢吐露了心聲：“我想到了我爹，小的時候，他帶我去街上玩，人多的時候他也會把我放在肩膀上。可是他已經……永遠地離開我了，我都想不起來，當初被他放在肩膀上看這個世界時，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四爺拍了拍葉雪的後背，他沒想到自己不經意的一個舉動讓她想起了亡父，這讓他心裏又軟了幾分，若她雙親皆在，也不會走上了這麽一條路吧，歸根結底，都是他的八弟心思太重……想到這裏，四爺輕撫葉雪的後背，做出了他的承諾：“不要難過，以後由我來保護你。”

有的男人只會說甜言蜜語，有的男人的承諾卻重于千斤，葉雪抱着四爺寬闊的後背，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輕輕應了一聲。她雖然不知道他的承諾會不會有過期的一天，但此時此刻，這樣一句諾言，無疑是非常暖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