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君心如月

高小寶将藏在自己心中将近大半年的話盡數說了出來，包括四爺那日“英雄救美”的真相，還有四爺幾次有關監視的囑咐，該說的不該說的一口氣全說了出來。

葉雪始終沉着一張臉，并沒有因為高小寶的話表現出多麽驚訝的神色來，因為在回想起四爺撞傷她那件事情的時候，葉雪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高小寶的話讓葉雪內心一點一點變得沉重起來，然而石頭壓得多了，她竟然又有了一種輕松的感覺。

原本葉雪還在猶豫，要怎麽對待四爺和八爺對她的感情，可如今看來，四爺對她的感情裏起碼有一半是演出來的，既然如此，她還想那麽多做什麽？她就算有對不起他的地方，這段日子給他做的菜伺候他做的那麽多事，也算是還得幹幹淨淨了。

“小寶，你把這麽多事情都告訴我了，不怕四爺知道了罰你嗎？”葉雪冷靜下來之後，将四爺的問題抛了開去，專心和高小寶說起了體己的話。要說對高小寶這麽長時間來的隐瞞一點埋怨也沒有，那是假的，可是将心比心，葉雪覺得高小寶并沒有做錯什麽，他本來就是貼身伺候四爺的人，聽四爺的話是應該的，倒是他現在說了這麽多事情，萬一被四爺知道，怕是四爺又要動怒了。

高小寶見葉雪非但沒有怪他的隐瞞，還擔心他的安危，将心裏頭最後一點後悔也抛了開去。他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雪姐姐不會告訴四爺的，衛明又跟着四爺去了書房，這暖閣也沒有旁人，除非四爺有順風耳，不然的話今日我們的對話他一個字也不會知道。”

高小寶分析地頭頭是道，葉雪笑了笑，也覺得确實沒什麽好擔心的，四爺都已經知道她卧底的身份了，最壞也就是如此了，還能怎麽樣？她已經重活了一世，這些年都是偷來的日子，就算四爺要殺了她，她也能坦然赴死，只是對不起八爺這麽長時間的籌謀而已。

現如今消息傳不出去，葉雪覺得多想無異，就這麽過一天是一天吧，想來八爺也不是蠢笨之人，她失憶時表現出的不對勁，他不可能一點兒都瞧不出來，這一場對于皇位的博弈，歸根結底是他們幾個皇子之間的事情，與她何幹？八爺的恩情今生她還不完，也就只能來生再報了。

靜養的幾日，葉雪的話變得越來越少，臉上的笑容也很少再出現，高小寶雖然有些擔心，但看到葉雪平靜無波的雙眸，又覺得她這樣清清楚楚地活着，還是比之前單純天真地活着要好，畢竟在這貝勒府中，只靠單純是無法活下來的，而四爺的寵愛也不是長久之計，李氏算得受寵，可如今，不也是輸得一敗塗地？

高小寶仿佛在一夜之間變得更加成熟。小小的暖閣中，兩個人皆是滿懷心思，可是對于對方的信任，卻是更深了。

葉雪這裏心如止水，四爺卻并不好過，他本以為自己松了口，讓高小寶去照顧葉雪，她又會回到以前讨人喜歡的模樣，可每當他回到府中去暖閣看她，她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小憩，雖然大夫說了她是要好好靜養受不得刺激，可是連着幾日下來，四爺明顯感覺到葉雪是故意的——她不願意見他，不願意與他說話。

四爺心裏又氣又急，找來高小寶問話，可高小寶也是直嘆氣，表情一臉凝重：“四爺可別惱，雪姐姐并非是在和您賭氣，而是這幾日一直如此，奴才想着劉大夫說了雪姐姐要靜養，又不敢纏着她開口，生怕刺激到她，讓她的頭痛又發作。”

高小寶說得一臉真誠，讓四爺氣都沒處撒，畢竟葉雪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與他那日盛怒之下踹小寶一腳的事情分不開，如果他再踹小寶一腳出氣，怕是葉雪連門都不讓他進了。

四爺越想越憋屈，拂袖離開了暖閣，隔日在宮中遇見到十三阿哥，便朝他訴起了苦，畢竟葉雪的事情他能說的也只有十三弟了。

“女人心如海底針，是叫男人捉摸不透，不如今日我随四哥回府，去探探葉姑娘的心思？我與她年紀相仿，也許她願意對我說上兩句。”

十三阿哥看似是在幫四爺出主意，實際也有自己的私心，那日匆匆離去，葉雪的模樣一直萦繞在他的心頭，昨夜他又夢到了她，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如今四爺開口提起葉雪，十三阿哥覺得他應該抓住這個機會，他并非想挖四哥的牆角，只是相思是苦，他只想見葉雪一面，這樣也便足夠了。

四爺不疑有他，離宮後便讓十三阿哥與他一同坐進了回府的馬車裏，怕自己一出現葉雪又要閉眼睡覺，四爺便沒有進暖閣，而是讓十三阿哥一個人進去找葉雪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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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雪這一日倒沒有在睡覺，而是在練字，十三阿哥掀開布簾子進來的時候，葉雪才換了一張紙，上頭只寫了一個“願”字。十三阿哥和她打過招呼之後，免了她的行禮，很是好奇她想寫的是什麽。

葉雪莞爾一笑，并未回答十三阿哥的話，只是提筆繼續寫了起來。十三阿哥背着手，看到前半句詩，心中便覺一顫，在葉雪寫後半句詩時，他忍不住吟誦道：“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

十三阿哥知道這首詩，也知道這首詩的意思，只是他不知道，葉雪這句詩是寫給誰的，如果是寫給四爺的，那說明她與四爺之間并無矛盾，而是愛意甚篤，既然如此，為什麽四哥會一臉困擾地和他抱怨？但如果不是寫給四爺的……又是寫給誰的？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十三阿哥覺得此詩如何？”

葉雪只寫了兩句便擱了筆，笑臉盈盈地轉向十三阿哥，她的眼眸中好似藏着星光，閃耀着點點流波觸動人心，十三阿哥一時之間竟有幾分恍惚，仿佛回到了昨夜的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