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入局

入局

小崽子沒搭話，穩定保持的夕陽紅搶法突然氪了金，一搶幹掉他半管血。

操！

戚野愣了一下，難不成這是位小草型選手，欠刺激？

喝光最後兩瓶脈動，這回他切換成英語：“親愛的兒子，你怎麽能偷穿媽媽的花褲衩呢？羞不羞？快脫下來，爸爸也想試試看。”

趁着爆炸頭蹦起時呆滞的瞬間，戚野回了他一槍，“知道你能聽見，吱個聲。”

爆炸頭趴下了，膝行向前。

“沒藥了？用母語叫聲爸爸，我就給你娃哈哈，兩聲兩瓶……最後一次機會！”戚野厲聲喝道，98k警告，“3——2——1！”

子彈準确打在爆炸頭的心髒位置，他立即躺地，結束游戲。

“我會給你火葬的，龜兒子。”戚野心生慈悲，面帶祥和，手裏拿着雷，信步走去。

剛到身前，爆炸頭猛然站起，當場詐屍，一梭子結束本局。

槍聲中混着一道低聲嘲諷：“Duck。”

【小黃鴨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出鴨叫】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套路太深，戰術卧倒 six six six 】

【這波假死裝得教科書都甘拜下風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爆炸頭的聲音好好聽，冷淡男神音】

【傲氣寶貝，在線弑父】

【no sao no die，why you try ？】

【來來來，快接話筒，請簡述你此時的內心感受2333333】

名為理智的弦驟然崩斷，盯着死亡界面，戚野緩緩吐出一句：“Fuck！”

“那個，隊長啊，”包子搬來板凳，蹲在上面啃包子，“你忘了閉麥，現在彈幕全在刷‘我聽見了你不光罵人還想艹人！’按規定，得扣錢。”

“随便扣，最後還不是回我兜裏？”戚野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一邊兒玩去。”

“可你占了我位置啊！一個小時前，是誰說不玩絕地求生的？我就去取個早點的功夫，你搶了我的賬號，還把我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拱手送人了？”

“你再逼逼，這月獎金充公，訓練加倍。”

“馬上閉嘴！最後一句。”包子鼓着臉頰，口齒不清，渾身散發一股雞蛋韭菜味兒。

“放！”

“教練讓你少不務正業，下午四點半飛機，倫敦賽不奪冠不是人。”

包子說完一溜煙跑下樓。

戚野目不斜視，拾起臺歷砸過去，倒數三秒，哀嚎響起。他擡腿一蹬，椅子借力退回對面，轉過身，指尖在鍵盤間跳躍。

少頃，安裝完畢，載入界面：Player unknown's  Battle grounds (絕地求生)

【WINNER WINNER ,CHI DINNER！排名第1 擊殺1玩家】

搶響，人倒。屏幕瞬間彈出勝利界面，池先聲摘下耳麥，揉了揉手腕。

躲過不必要的攻擊，對局勢的判斷以及臨時應變，基本意識還在，微操作也靠得住。

卻比不上重生前的巅峰狀态。

脫離職業電競圈，不再日複一日進行訓練，沒有大量時間堆砌起來的老成歷練，遲早，僅有的東西都會弄丢。

他靠在椅子上，指尖滑動扶手，無意識地敲出節奏。

提前改變自己，脫離母親設計好的軌道，依然會像兩年前一樣吧？只是不知道這次能否扛過。

“……你居然會贏？”

路人甲震驚，時間似乎停止，池先聲的擊殺畫面在腦海中一遍遍循環播放。

同時湧上心頭的回憶是降落傘消失剎那摔死、過馬路被車撞死、舔包遭遇埋伏被射死、和敵人臉貼臉被殺死……

“上帝保佑。”池先聲的手指修長，骨節微粗有力，輕輕搭在鍵盤上，話語如死海，沒有任何波浪。

路人甲頓時握緊雙拳，青筋跳起。最開始，不是這樣的。

池先聲初到倫敦，沒有一個朋友，功課也不好，老師曾在課堂上宣稱他講英語是在搞笑，第二天，傳遍整個學校。

路人甲見過他狼狽的模樣。

那時，池先聲晚上還要上鋼琴課，回宿舍遲了，就和流浪狗分吃同一份食物，之後抱在懷中取暖，睡街上。

某次毒趴出來，又一次見到池先聲抱着狗蜷縮在街尾，兩人目光相遇，一瞬分開。

走過很遠，路人甲轉身指向池先聲，忘了是跟誰說，“明天起叫他狗皮毯子。”

計劃落空。

狗皮毯子還沒正式發展成新外號，就有一群人近乎狂熱地稱呼他為“上帝之手”。

似乎是彈了一首鋼琴曲，引得數人怒撕證書。

然後，都變了。

剛才和室友争吵時，路人甲的眼角有意無意掃過他。一定生氣了，心裏或許早就開始破口大罵，裝得再鎮靜又有什麽用？

大家都是一樣的人，內心肮髒惡毒、醜陋不堪，有着難以啓齒的過去。

等到他真正暴露出來時，路人甲就把這一幕錄下來，發布到學校論壇。讓那群整天給他塞情書、不知羞恥的小表子們和臉上帶着板磚厚的濾鏡、道貌岸然的垃圾們認清楚：

池先聲是個虛僞的可憐蟲。

用這招，路人甲已經剖開了很多人的臭皮囊。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池先聲再次被人嘲笑、針對的模樣。

可是到現在，池先聲的表情一直很平靜，仿佛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

尤其到了決勝圈，池先聲面對戰鬥到最後的老手，不見慌張，沒有出錯的操作，接連躲掉數發子彈。

光是這一點，路人甲扪心自問，已經不是難以做到了，而是根本不敢想象！

池先聲被一槍擊倒，他松了口氣，就像無法從腐臭的池沼中爬出來，再怎樣反抗也是無用功。

誰知，本是敗局，卻死裏逃生，逆天翻盤。

除了剛進來，疏遠的客套，池先聲一絲視線沒再分過來，像是毫無必要去關注。只是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沉默打完游戲。

還在室友動手瞬間擋下一拳，換位思考替他說話，不願讓室友為此失去朋友。

路人甲心頭升起從未有過的猜測，自己在他面前是個跳梁小醜，翻不起浪花。見過對方窘态而深深埋在心中的優越感，此刻被踩在腳底，餘留自卑。

他的呼吸逐漸急促，似乎有人蘸着紅墨把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寫滿全身，臉上尤其濃重。空氣化作刀鋒，一下又一下割得體無完膚。

池先聲掃過來一眼，他都覺得難堪，如同污穢之物暴露在青天白日下。或許可以慶幸，池先聲不會費心注意他。

手機彈出一條室友的消息：

【相信你一定會贏！姑媽餐館忙，打電話叫我去幫忙了，晚上不用留門】

“你答應了他什麽？”池先聲打開另一臺機子。

路人甲往門口挪的腳步一踉跄，跪地前兩秒，扶住了牆，“你、你你在說什麽？”

“剛才這局，1顆人頭。他做事果決，不會沒事趴一天麥田，也不會突然成為游戲高手，說出帶我躺贏這種話，”池先聲說罷，轉頭瞥了一眼牆頂死角，又道，“你看，我收到消息，紅外燈消失。”

“……說完我就能走嗎？”

“當然，”17：27，池先聲點開絕地求生，計劃打夠三局回公寓。“我沒有權利限制你的自由。”

“一張聯賽杯球票。”

心中明白，依然無法理解。他快速創建角色，開始單排。

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池先聲叫住拉開門把手的路人甲：

“看第一眼，你的臉色就不好，病了吧？小心傳染，身體恢複後再接觸正常人，再見。”

随着這段話，他一搶一個小朋友，占地為王。

JFY基地，訓練室。

戚野翻了一會兒字典，登上Google百度一下，浏覽數個起名網站，最後打開《隊員行為規範手冊》。

他撕下半頁紙，寫上張牙舞爪的幾行大字，口中念念有詞：“各位老頭子、老婆子，現在我就來直播教你們如何取ID。”

【黑人問號臉？？？】

【一個小時前還是心肝兒小寶貝呢！你怎麽可以這麽善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聽！我不要！我錯了！我不該笑……可是真的好好笑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委屈巴巴楚楚可憐，兇野再愛我一次啊啊啊啊啊】

【多大點事兒，戚野虐我千百遍，我待戚野如初戀不就完了嗎？！】

【雖說如此，但我居然在看直播取ID哈哈哈哈哈哈說出來我自己都驚呆了XD】

【重點難道不是這本隊行規比磚頭都厚嗎？2333333】

【計數君前來報道：第174撕】

【我拿我室友的腿毛賭，隊行規活不過今年夏天】

戚野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聲嗤笑，拿起隊行規，在鏡頭前365°無死角轉了三圈，“看到沒？厚着呢，足夠傳下去給我兒子疊飛機。”

半張紙撕成小條條，他折了起來，“OJBK。俗話說，一個好的ID等于成功的一半，三分靠打拼，七分天注定。接下來，我要抓一個自帶隐藏幸運值的ID，到底是誰這麽幸運？”

戚野把紙條正面對準攝像頭，謎底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