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老牌影帝
李海生慣常使用那些提神醒腦的符箓, 學會引氣後畫成功的第一張符也是這方面的, 如今已是駕輕就熟。
賀綏那邊一說是要畫給別人用的, 李海生還很是激動了一番。
不過他引氣的能力還沒有達到賀綏這麽變态的程度, 只勉強畫了十幾張,又拿了一點自己以前攢下來的湊了幾十張,楊隊長他們那一隊人用一晚上還是不成問題的。
江旭說是要請賀綏幫她清理幾處常去的住宅,卻是從宴會結束後兩天都沒能騰出時間來,反倒是江老爺子提前給賀綏打電話約了一起釣魚, “就在阚山的山頂湖泊, 晚上在上面住一晚。”
阚山離海市也不算遠, 開車半天時間。
“什麽時候出發?單位裏還有事沒處理完。”
賀綏想到周翠花等人, 卻也不好直言拒絕。
江老爺子在電話裏哈哈一笑, “我就一退休的老頭子,當然什麽時候你那邊忙完什麽時候出發, 都成。”
如此,賀綏自然是笑着應下了。
江旭那裏知道自家爺爺居然已經約了賀綏, 自是氣悶的在百忙之中抽空給江老爺子去了個電話, “爺爺, 你怎麽這麽快就去約阿綏釣魚了?我這邊都還沒忙完!”
她還想着抓緊時間忙完了, 再利用這個機會多跟賀綏一起休幾天假呢,結果這機會居然已經提前被爺爺消耗掉了。
江老爺子樂呵呵的往藤椅上一趟, “你忙你的,我跟阿綏去就行了,反正他現在比你有耐心, 還那麽厲害,又能陪我又能保護我,你在不在都沒事,不用擔心我啦。”
坐在辦公椅裏的江旭被氣得都想跺腳了,“哎呀爺爺,你難道不明白我的心思?”
好歹我也是你一手帶大的好不好?
江老爺子哼笑,“我不明白,反正你是你,你有什麽心思,你自己去努力。我老了,不插手你們年輕人感情上的事。”
這話就是原封不動還回去的,當初江老爺子勸江旭好好跟賀綏過日子,江旭就說了這麽一句話。
江旭也無話可說,這話又不是沒道理,可要是讓她回到當初,她還是會那麽做,她的驕傲不允許自己淪落到跟一個裝木作樣的女人搶男人,這個男人還是自己名義上的丈夫。
這一點,也是江老爺子知道柳依依的事情之後撒手不再管的原因。
江旭最後只能問爺爺跟賀綏約好的時間,江老爺子也不騙人,“阿綏那邊還有事沒忙完,等他忙完了我們就早上出發,去山上呆一晚上,第二天回來。”
江旭一聽,心裏一樂,笑着挂了電話轉頭就給賀綏撥了過去,以打探莫問案為由,然後算了算時間,回頭連午飯都讓秘書送到辦公室裏來,江旭埋頭苦幹,第一次覺得工作太多了也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賀綏一上午接連接到江老爺子跟江旭這爺孫倆的電話,也沒多想,畢竟上次宴會的時候江旭也有跟着一起去釣魚,給自己放個假的意思。
想到要去露營野釣,賀綏還是有一點期待的,感覺跟當初自己在泫朝時出門在外露宿婆廟山野應該是不一樣的,到底要準備些什麽東西,賀綏也不想去問夏冬周凱他們,免得知道他是準備跟江旭他們一起去,又要鬧哄哄的瞎起哄。
賀綏索性就試着用了用千度搜索,然後不得不承認,網絡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周凱跟烏兄在辦公室裏來來回回跑着搞大掃除,烏兄已經成功研究出如何幹活幹得體面優雅,因此也并不拒絕幫忙做這些“婦人之事”了,兩只鬼還一邊幹一邊嘀咕在網上發表的文章。
烏兄湊熱鬧,在周凱的指導下找到了一個網站,成天發表一些詩詞歌賦,在賀綏看來不倫不類,連最基本的格調都越搞越亂,偏偏烏兄還就是賣出了幾首新體詩到雜志上。
賺到的錢是不多,可自己的詩終于得到了別人的認同,烏兄興致高昂,已經發展到起床睡覺賦詩一首吃喝拉撒賦詩兩首的境地了。
一開始大家還有點無語,等到習慣了,也就當作是耳邊吹過的風也就罷了,畢竟烏兄當年三次屢試不中只能當個秀才甚至想要出海“鍍金”,全都是因為他詩詞這一項被批毫無靈氣,便是匠氣都說不上良匠,如今憋了這麽多年,就讓他盡情一番吧。
“哎老大,你說這莫聞到底什麽時候能被判刑?”
周凱突然蹭到賀綏身後探頭問到。
賀綏不動聲色的翻轉了手機,口中好似沉吟片刻答道,“今天應該就能有所收獲,只要證據确鑿,判刑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怕周凱發現什麽,賀綏順勢追問,“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周凱一點沒懷疑自己被搶走了聊天主動權,嘆了口氣,“這不是,那啥,昨天莫聞被抓,小梅今天都不理我了。”
賀綏知道周凱交了個女朋友,就是上次在名山別墅找項三少時遇見的那位,賀綏對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自己愛演戲,然而演技不咋樣,自己都要把自己逗笑,據說活着的時候是個混了好幾年都沒能火起來的十八線龍套。
賀綏聞言,心裏一點不為所動,只冷淡的“嗯”了一聲,就莫聞那種殺妻殺子殺父母岳家的人,賀綏真不覺得有什麽好喜歡的。
周凱一時沒注意到,杵着拖把繼續嘆氣,“從昨天到今天,她一直在跟網上那些請願說要放了莫聞的人狂撕,昨晚上還順着網線去看望了好幾名莫聞粉絲後援會忠心程度最高的幾名會長副會長,我都怕她太興奮,把人家惹得找大師收了她。”
賀綏沉默了一下,好像還是只能“哦”一聲。
因為知道了莫聞涉嫌縱火燒他們的事,周翠花心情明顯沒之前那麽好了,她擔心的倒不是莫聞,而是她要如何跟父母公婆以及孩子們說這件事。
按照賀綏所說,他們做了鬼也是需要知道自己死亡的真相,要不然就離不開莫聞這個兇手。
一直到下午,楊隊長打來電話,說是已經找到了許三子,許三子沒有被殺害,卻被莫聞關了起來。
要說為什麽莫聞能把許三子關那麽久而不殺?卻原來莫聞找來的那位“大師”也是個半吊子,雖然給莫聞布置的那些據說早晚供奉就能讓死者魂飛魄散的陣沒用,卻又知道死人死後會自動出現在兇手周圍。
所以“大師”想了個法子,一邊幫莫聞布置“魂飛魄散陣”一邊又将作為替罪羔羊的許三子進行“煉化”。
咳,當然,所謂的煉化,其實就是關起來,然後弄點神神叨叨的玩意兒糊弄住莫聞,拿了錢如今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在不懂玄學的人眼裏,像莫聞這種人,那就是幹了壞事心理上過不去那個坎,他們只需要幫着雇主騙騙自己,找點心理安慰就行了。
雖然莫聞沒有跟“大師”說實話,可“大師”聯系前後就猜到莫聞肯定是幹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心生害怕,也不敢以此為把柄找莫聞拿錢,沒看那許三子就是這麽被莫聞給弄得生不如死的嗎?
所以“大師”拿到一部分錢後,連尾款都沒敢要就連夜跑了。
周翠花所說的莫聞醉酒後哭着砸了香爐,之後又找人來重新布置,那會兒許三子才剛被莫聞哄過來,那“大師”原本也有拿喬的意思,一看許三子就什麽想法都沒了,跑路要緊。
這也是為什麽莫聞後來十幾年都沒有改動過家裏那些布置的原因,因為他不想再讓更多人知道自己幹過什麽。
不管那些陣法有沒有用,莫聞每天燒香的時候都自己給自己做做心理建設,這麽多年下來,他也确實做得越來越好。
可萬萬沒想到,莫聞都已經漸漸淡忘了下定決心要搬家開始新的生活了,并且這個承載了他十幾年惶恐不安猶豫糾結痛苦掙紮的房子也已經排上了準備賣掉的記錄本,在這個關頭,警察居然找上門了,并且直指十幾年前蜀地李家村的縱火殺人案。
莫聞被警察帶走的時候是淡定從容的,并不是心裏不慌,而是他知道外面會有很多聞訊而來的新聞媒體狗仔甚至路人。
保持完美的執念已經融進了他的骨子裏,莫聞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每次沮喪或着感覺累了想要放松的時候,莫聞都會鼓勵自己,你連父母老婆孩子都能犧牲,還有什麽是你不能做到的?
所以他做到了,他成為了娛樂圈的神話,他完美的形象在大衆眼中矗立十幾年從未倒塌過。
“莫聞,你非法拘禁許小山十九年,另外許小山已經供述看見你當年放迷煙并且縱火……”
“十九年前八月十二日,你曾經在岳市購買了一輛摩托車,同日夜裏,途徑多個加油站進行加油……”
岳市距離周翠花所在的江市可是有四個多小時的客車車程,而後從江市到王家鎮又有一個多小時,最後從鎮上到李家村,又有兩個多小時的山路。
如此遠的距離,莫聞能夠騎着摩托車一路回去,可見毅力多強悍。
可惜這份堅持,卻是用在了謀害老家親人這上面去了。
莫聞聽着一樁樁一件件當年自己做過的事,沉默良久失笑出聲,最後擡眼看着鐵桌對面的楊隊長,“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我需要見我的律師。”
楊隊長雙手撐在桌面上,也突然露出個笑,眼睛裏是滿滿的嘲諷,“或許你更應該見的是周翠花他們?你不知道吧,原本沒人知道這件事的,你做得也足夠完美,但是你唯一算漏的就是你的岳父岳母父母老婆以及三個孩子,跟在你身邊跟了十九年。你身上也沾有煞氣,只有沾了人命的人才會有的煞氣,要不然你以為我能夠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申請到對你的調查令?”
莫聞瞳孔一縮,原本随意搭在腿上的雙手驟然握緊。
楊隊長泰然站起身,雙手往胸前一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們這些人啊,真以為天知地知你知鬼知就沒事了?沒關系,鬼會告訴我們。”
莫聞冷靜的面具終于崩潰了,眼神恍惚左右搖擺,“不可能,你是警察,居然用這種迷信來詐我,我要投訴你!”
楊隊長懶得理他,摸出手機徑直問莫聞,“是不是騙你的,你見一見不就行了?正好,你父母可是已經在你耳邊質問了你十幾年有沒有良心了,這次我找人帶他們過來,也好讓他們當面問問你。”
事實上周翠花等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不過并不妨礙楊隊長随口一說吓唬莫聞。
顯然這個吓唬很成功,莫聞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可惜他坐的那張椅子可是焊死在了地面上,莫聞的雙手也是分別用手铐拷在椅子兩邊,他的掙紮不過是徒勞。
楊隊長冷漠的看着,手上的電話已經撥了出去,莫聞霎時冷汗如同雨水一樣浸了滿臉,當楊隊長開始對着手機那邊開口說起周翠花等人的名字時,莫聞頹然坐了回去,“不要見他們,我全都說……”
就算他心智強悍,可還是怕見到他們。
當初幹下那件事的時候莫聞也是根本就不敢見他們最後一面,只是在放了迷煙後匆匆掃了一眼,确定人數沒有錯,就直接灑油放火燒了個徹底。
雖然莫聞為了不見周翠花等鬼所以招了,可事情解決後賀綏還是問了一下周翠花他們的意思,是否要去見一見。
“既然他都拒絕了,那我們也沒有再見他的必要,大師,他做的孽不會影響到大娃子他們吧?”
周翠花的母親聽說莫聞是因為怕見他們所以才利索的招了一切,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賀綏搖頭,“不會,更因為他們遭到這樣的禍事,再投胎,會有更好的命。”
也就只有周翠花的公公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說什麽。
至于周翠花的婆婆,神神叨叨不知道在嘀咕什麽,根本就沒聽見。
既然此番事了,賀綏也就将周翠花他們一大家子送去了地府投胎,若是周翠花的公公心願未了想要跟兒子再見一面,總歸能夠在奈何橋橋頭等一等,莫聞不會讓他等太久的。
莫聞對于十九年前縱火殺妻殺子殺岳父岳母以及親身父母一事供認不諱,警方因為莫聞的龐大粉絲團隊在網上施加壓力,這次也不低調行事了,直接邀請了諸多媒體召開了記者招待會,将十九年前這樁駭人聽聞的命案從頭到尾詳細的披露在衆人面前。
首先,莫聞的身份,這事兒就足夠轟動娛樂圈了,等到案子的事一播出,說是全國嘩然也不為過。
原來莫聞當初确實就是離開家,想要拼搏一番出人頭地,給家裏人一個好的生活。
然而第一年,莫聞在工地上搬磚,卻遇見了無良包工頭卷款跑了。
莫聞吃盡苦頭流落橋洞撿垃圾為生的時候被人騙進了乞丐組織。說是乞丐,其實更像是一個社會底層的幫會。
總之經歷過無數艱難,莫聞意外被星探發掘。那時候莫聞剛跟組織裏的人準備搞個仙人跳,把他打扮成一個歸國華僑,釣一個富婆。
出錢的是富婆的丈夫,想要讓富婆出軌,以便自己在離婚案中獲得更多的家産。
莫聞別的不行,可長得好,身材也在工地上鍛煉得不錯,只要他們成功,富商會給他們幾十萬不說,他們從富婆手裏弄到的錢也算他們的。
莫聞突然被星探發掘,順勢就以那個僞裝的身份出道了。之後的發展,不用多說大家也能想象得出來。
突然爆火的莫聞發現自己走上了一條只能進不能退的路,左思右想之下,于是決心把自己僞裝的身份變成真實的。
托之前在乞丐組織裏混了一段時間的福,莫聞認識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于是虛構了身份,又算計了幾次意外借刀殺人,把當初跟他走得近的幾個人給弄死了。
因為是借刀殺人,所以這筆債也算不到他頭上。
開了這個殺人的頭,莫聞也不想着後退了,一不做二不休,趕回老家把他最大的隐患給抹消,又用莫須有的遠親身份向當地申請了戶籍注銷。
于是當初李家村的李娃子李繼成為失蹤人口徹底消失了,這個世界上剩下的,就只有身份神秘的歸國華僑莫聞。
“這麽有大毅力又心狠手辣的人,要是用在正道上,怎麽說也能混成一家公司的老總。”
楊隊長借口要跑來社協辦做後期交流,跑來賀綏這裏混飯吃,晚飯吃了幾大碗,差點把鍋裏的飯都吃沒了。
賀綏慢條斯理的伸筷子夾了幾根菜葉,“有些事,沒有如果,也沒有或許。”
人性如此,有些心靈雞湯書雖然化簡為繁,卻也有化繁為簡的,譬如命運,性格決定命運,同一件事,不同的人來選擇,那麽必定會有不同的結果。
就如同莫聞,若是他一開始就不存有欺騙他人的想法,自然也不會把自己逼上那樣一條路。
星探是在街頭發現他的,那星探看中的自然就是他這個人,乞丐組織也并不是不準人脫離的那種黑、幫,可莫聞卻只想要給自己構造一個更“體面”的身份,或許他從始至終就認為以原本的自己,絕不可能成功吧。
做了十幾年的另一個虛構出來的人,生活中也戰戰兢兢根本沒有享受到,有意思嗎?
當然,在莫聞看來,或許是很有意思的,至少他構建的謊言,拉了全國那麽多人一起沉入其中,也算是一種成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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