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衣服濕了

次日晚,方含章決定補昨晚的電影,進度調到阿星去解救火雲邪神那段,方含章關上了燈。

李安之依舊正襟危坐,像平時學習那樣。方含章坐在李安之右側,慵懶地靠着沙發。

方含章瞧一眼專注的李安之,想了想,說:“不用這麽嚴肅的。”

“嗯。”李安之口頭答應。

“放松些,可以學我,半躺着會舒服些。”

李安之觀察了會兒方含章,然後學着她,像毛毛蟲般一點點挪動。

“這個不用學。”悄悄靠近的方含章老臉一紅,狡辯道,“我有點冷,靠近暖和一些。”

說完她又坐近了一些。

原來是冷啊。李安之提起蓋着的毯子,蓋在方含章腿上。

看着她暴露在空氣中的白色毛絨睡褲,方含章覺得自己多嘴。

唉,雙輸。

“你不冷嗎?”方含章眼珠一轉,心生一計。

“不冷。”李安之搖搖頭,她蓋着毯子只是因為喜歡更熱一點,都怪末日太冷了。

“不,你冷。”

方含章掀開毯子,把一半分給李安之,在李安之疑惑的注視中,解釋道,“坐近一些,就都能蓋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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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覺得有些太近了,但毛毯和方含章身上的溫熱,讓她很舒服,李安之稍微猶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耶!雙贏!

電影看過很多遍了,方含章有些心不在焉,眼神聚焦在李安之身上的時間,遠比在電影上的多。

李安之總給人一種冰冰涼涼的感覺,但捂了會兒毛毯,身上還是很暖和的。

兩人的腿隔着睡褲挨着,沒有很近,但稍微一動,就能感受到睡褲的摩擦。

不知為何,方含章總感覺她們毛絨睡褲間的摩挲,很纏綿。仿若一對腼腆的情人,一個在小心翼翼的輕輕試探,一個拘束含羞的不敢動彈。

人的想象力很強大,只是不經意的觸碰幾次,方含章腦海中就自動描繪出一雙筆直且線條優美的腿。

方含章想起給她洗腳時,自己是見過她腿的。小腿流線好,不會過細,也沒有脂肪堆積。膝蓋上的肌肉不松弛,關節未變形。

再往上,還沒看過。

方含章自認是個“正人君子”,她可不想李安之用肌肉緊實的小腿,一腳把她踹飛。

只是在“正人君子”的試探下,李安之又升起危險的感覺了。

方含章和毛毯一樣溫熱,李安之整個人暖洋洋的。只是方含章的腿太不安分,輕輕移動時,會帶起微弱的風。像撓癢癢一樣,從李安之寬松的褲腿下面鑽進來,吹過她的腿間,風一陣兒一陣兒的吹,腿根一陣兒一陣兒的癢。

那時她感到的不知名情緒,就如風一樣捉摸不定。

貼的近,方含章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李安之覺得自己被那氣味完全罩住了。

眼睛所觸碰到的,都被罩上這個柔軟的網。桌子,水杯,都不是像在白天裏那樣地現實了,它們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

很多事物失去了細節,如夢如幻。

幻覺中,李安之似乎來到空曠無人的山。那不知名情緒放散開,就如山野上的風。

風輕柔,拂過裂谷。裂谷正中有條小溪,清澈見底,緩緩流動,猶如一個純潔的少女。

腿邊突然空落落,方含章緊張地偷瞄一眼,只見李安之身體緊繃,小臉赤紅,仿佛熟透的番茄。新鮮的使人見了就忘掉口渴,而又覺得嘴饞。

嘴饞不能吃,就又口渴了。

直到電影放完,方含章還是很口渴。

“看完有什麽感悟?”方含章問。

李安之擡頭注視着她,臉上紅暈還沒消去,聲音有些發幹,“他們真厲害。”

說完,她拿起手機,從裏面轉了十元給方含章,“我也想學如來神掌。”

“那是假的。”方含章看着那十元大紅包,忍不住笑了,“還有,你微信用的我的卡,別拿我的卡給我轉錢。”

“那怎麽能是假的呢?”李安之滿臉懷疑,“你別騙我,衆所周知,視頻不能p。”

“他們用了特效。簡單點說,視頻能p。”

“那我平時看的學習視頻......”李安之審視地看着方含章,“那些常識,也可能是假的喽?”

方含章覺得自己好像給自己挖了個大坑,她誠懇的解釋:“那些是真的。”

“嗯。”李安之點點頭。想來方含章是不會在這些事上騙自己的——至少不會用這種簡單的方式。

她的騙局,至少要更高明一些。

“那他們的功夫?”

“都是假的。”

“不能學功夫的話。”李安之琢磨琢磨,問,“你們為什麽要看電影?有什麽意義嗎?”

方含章聳聳肩,“沒什麽意義,只是因為好看。”

“只是因為好看?”

“現在不是末日,為了生存精打細算,做任何事情都要考慮意義。現在,人們大可以去做沒有意義的事。我認為,人們能做對世界無意義的事,就是文明發展的意義。”

李安之沒聽懂她的長篇大論,茫然地眨着眼。

“我看了電影,很開心。這就是看電影的意義。”方含章解釋。

“開心,就有意義?”

“是的,開心就有意義。”

李安之還是很不理解,方含章覺得她現在化身成了一只常在評論區出現的生物——意義怪。

只怪末日比現代社會,要功利得多。

“你覺得活着有什麽意義?”方含章反問。

“為了多看看太陽。”李安之不假思索的回答,然後認真解釋道,“這是阿媽告訴我的。後來,每當我覺得很冷很餓的時候,就會想,再忍忍,說不定明天就看到太陽了。”

“的确很有意義。”

方含章看着她,思緒萬千。或許只有像她這樣,知道為什麽而活的人,才能在末日生存。方含章自認為無法忍受,那日複一日的艱苦求生生活。

沒有生活,只是活着,有什麽意義?

“不過現在随便就能看到太陽了。如今,我活着的意義是什麽呢?”李安之耷拉着臉,半天想不到答案。

“你喜歡做什麽。”方含章提醒道。

她認真思考了會兒,一拍手,開心的說,“我知道了,活着可以吃辣條!”

“還有呢?”方含章問。

“可以洗熱水澡!”

“還有呢?” 方含章追問

“可以睡沙發!”

“還有呢?”方含章不死心地問。

李安之卡殼,低垂下頭,陷入思索。

她思索了很久,于是方含章心情慢慢沉下去,胸口發悶,就像緩緩沉降于天幕的夕陽。

憋悶的原因,大概是她明明做了那麽多,卻突然發現在李安之心中,自己地位并不高——甚至不如辣條!

“還可以做實驗!”李安之終于得出結論。

“實驗?”方含章挑眉望向她。

“對呀,做實驗的時候,雖然感覺怪怪的,但很開心。”

說這話時,李安之有些忸怩,她還沒理解實驗時那些奇怪反應的由來。臉上的紅暈剛褪去不久,又浮現一些。

看着她臉上的紅,方含章心中的夕陽完全沉淪了,然後月亮緩緩升起。

方含章認為,無聊的生活就是永夜。

她一直在黑夜中漫無目的地前行。直到遇到李安之,漆黑的夜裏悄然出現一輪皎月。

那時她才意識到,原來被月光照耀是那麽快樂,而躲藏在陰暗角落的夜晚竟那麽貧瘠。

她有什麽資格說李安之意義怪呢,她才是看不到意義,一直在追尋意義的人。

“我想去洗個澡。”

李安之覺得身上粘膩膩的,明明沒有運動,卻出了很多汗,還有股莫名的燥熱。

方含章回過神來,提醒道,“記得抹身體乳。”

“嗯。”

李安之站起身,卻沒動,站着發了會兒呆,然後低頭凝神注視方含章,那眼神看的方含章坐立難安。

“怎麽了?”

李安之雙頰緋紅,上嘴唇咬着下嘴唇,雙手緊貼着大腿。

“換衣服。”

“啊?平時不都是進去換。”她的反應讓方含章不解。

李安之臉上的紅暈顯得更鮮豔了,蔓延到耳後頸間,腳不住地在地上磨蹭,難為情地說。

“拿...拿件新的。”

“可是,你身上就是新的啊,才穿了兩天。”方含章被她整迷糊了。

感受着腿間的涼意,李安之心裏怦怦直跳,憋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字,吞了吞口水,然後深呼了一口氣,聲若蚊蠅。

“衣服...濕了。”

衣服濕了?方含章瞥了一眼,看到她白色布料的睡褲,有處顏色似乎是深了一些。

方含章面頰上驀然湧上兩片紅潮,那紅潤從她頰邊一直奔湧到她的眼角眉梢。她雙手不知道放在哪裏才好,亂擺動着,講話也結結巴巴。

“啊,嗯,額,那...那個,稍等一下,我...我去拿。”

一路小跑到房間,手忙腳亂的打開衣櫃,拿了件新的棉質睡衣。關上櫃子,從櫃子的反光,方含章發現自己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朵根。那一刻,她想起很多看過的不太正經的作品。

冷靜,一定要冷靜!

聽到自己濃重的呼吸聲,方含章一遍遍的勸誡自己。她按着胸口,想壓住心中的沖動。等到呼吸平穩下來,方含章抱着睡衣出門。

燈光下,李安之手中的銀白一閃一閃。

看到匕首,方含章一下冷靜了。她直起身子,面色肅穆,走上前将手中的睡衣莊重地遞給李安之。

“謝謝。”李安之低着頭,羞人答答地望着自己的腳尖。

“太客氣了。”方含章正色道,“這很正常,快去洗澡吧。”

“很正常?”李安之擡頭,疑惑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嗯,正常生理反應。”方含章目不斜視,仿若無欲無求的世外之人。

李安之猶豫一會兒,還是沒忍住,怯生生地問,“你經常尿褲子嗎?”

方含章恍然,原來她在害羞這個啊,也是,她對那方面一竅不通。

“有時候會。”

這并不是性教育的合适時間,為了不讓李安之羞憤暴起,方含章不惜自污。

李安之偷瞄一眼方含章,那眼神讓方含章覺得有被羞辱到。

方含章在心中大喊:哼,要不是你有武器,我非得讓你知道這個家誰才是老大!

“我去洗澡了。”

李安之抱着睡衣,走到浴室前,回眸看了眼方含章,她正襟危坐在沙發上,專注地盯着茶幾,看起來很正派。

不知為何,李安之總覺得她比往日都更好看一些。

“晚安。”

“晚安。”

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方含章隐約能聽到淋浴的聲音。

熱浪傾倒,水汽蒸騰,彌漫在浴室狹小的空間,裹住雪白的肌膚。水順着鎖骨流下,經過曼妙的曲線......

想着想着,方含章睡不着了,于是開始痛恨起自己豐富的想象力。

水停了,一切啞然失聲。

在這突然重又沉默的世界中,方含章心底升起千萬個美妙細小的聲音。思緒亂飛,今晚的一切像電影般,在腦中循環播放。

有一幕方含章最喜歡。

李安之忸怩地說:做實驗的時候,雖然感覺怪怪的,但很開心。

饒是李安之聰明守矩,也給方含章帶了許多麻煩,日後還會有更多麻煩。

但李安之有時候的表現,讓方含章覺得,這些日子很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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