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海浪

海邊是極好看的。

天和海面是分割的,天氣晴朗時有尤為明顯,但當夕陽懸在海面上,天和海就連接在一起。

若是海風吹動晚霞,剝落夕陽的外衣,海的潮水就更劇烈一些。若是夕陽垂墜向海,就是詩中名句,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海邊是極好玩的。

打鬧時,方含章坐在了李安之小腹上,能清楚感受到她呼吸時的起伏。她小腹緊致有力,呼吸時而平緩,時而急促,就像海浪無規律地打在礁石上。

礁石像是大地對海洋的反擊,它本體是山巒,卻從不見天日,只能躺在濕潤的海底,只能在岸上露出一個微小而堅硬的石塊,而在海浪的打磨下,本該嶙峋的石塊十分圓潤。

傍晚,正是潮水漲落之時,海浪陣陣,波濤起伏,本是幹燥的岸上礁石,卻整個沾上海水。夕陽下,和沙灘一起閃着光。

海浪不息,潮水漲落,礁石一次次被浸濕,終于,夕陽沉入海面,天地勾連。世間美景融為一體,落霞與孤鹜不分彼此,海與礁石合二為一。

只是現在比秋天還要冷些,方含章在海邊玩盡興了,就拿出紙巾擦擦身上的海水,裹上厚衣服。李安之身上也全是海水,方含章很是負責任的幫她擦幹。

李安之大概是累了,平躺在沙灘,小腿搭在方含章膝蓋上。方含章又給李安之塗了一次指甲油。

方含章塗的很細致,油光再次嚴絲合縫的覆蓋住指甲。塗完後,她平躺在李安之身側,兩人就這樣望着天空。

太陽落幕,天空倒映大海的顏色,整個世界都是濃稠的藍。

“馬上就夏天了。”方含章感慨。

“可是春天還沒看夠。”李安之面露不舍。

“明年還會有春天,後年也會有春天,大後年依舊有春天,大大後年...”

“年年都有春天。”李安之替方含章總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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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今後每個春天都有你。”

方含章說這話時,直直的看着天空。李安之側過頭,覺得長頭發雖然不方便,但當她偷看方含章時,垂下來的頭發似乎能擋住一點自己的眼睛。

于是她多看了幾眼。

“要是那天沒遇見你,我大概會在流浪,或者是被抓起來。但偏偏就遇到了你,世界上大概沒有比這幸運的事情了。”

李安之越看她,越發覺這場際遇的珍貴。

“話是這麽說,但我們大概是注定要遇見的,即使不在那兒遇見,也會在別的地方。沒有什麽理由,我就是這麽覺得。”方含章很唯心地發言。

李安之回想那天也不是沒打暈其他人,但方含章是他們裏面最配合的。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是,你看去很好欺負的樣子。”

“喂!你說誰好欺負?”方含章面子挂不住了,她側翻過身子,大腿欺壓在李安之肚子上。

李安之手按在方含章大腿上,她的腿立刻無法移動了。

“你好欺負。”李安之很真誠的說。

方含章不服輸,兩手一起朝她肩膀摟過去,瞬間被李安之另一只手鎮壓。方含章身體使勁扭動着,想把胳膊和腿抽出來,但只能引起極其微小的晃動。方含章用了好大力氣,最後手和腿都頹軟下來。

“行行行,我好欺負。”她沒好氣的說。

聞言,李安之手一松,方含章立刻欺身而上,得意地坐在她身上,用手拍打她的臀部,她感覺自己像是騎士,馳騁在一片極其美妙的空白裏,開懷大笑,“哈哈,讓你說我好欺負!”

下一刻,她就被李安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唉,你瞧,以前小心翼翼,現在倒是對我肆意妄為了,真真讓人傷了心。”方含章躺在沙灘上賣慘。

李安之松手,方含章眼睛立刻亮起,嗖的起身。

“哈哈哈,現在知道誰是老大了哦!”方含章翻身農奴把歌唱,一邊笑着,一邊拍打着。

下一刻,她就被李安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瞧瞧,我不過就是多說幾句,妹妹就這般模樣,算了算了,是我多嘴了。”方含章故技重施,但李安之又不傻,怎麽會再次上當。

李安之注視着身下的人兒,翻滾打鬧中,她臉頰沾了些沙礫,李安之用手輕輕拭去。兩人衣服都有些淩亂,方含章雪白修長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完全露了出來,好像用大理石精心雕刻的中世紀雕塑。

一排藍色的海浪便從李安之心底湧起。

告別了被體溫捂熱的軟沙,現在方含章身下的沙像海水一樣涼。這反而讓她對噴塗在臉上的熱息愈發敏感,她偏頭看向身側的礁石,耳垂上透着微紅,用俨然節約能源般低小的聲音說。

“我現在承認我好欺負還來得...”

“嗚...”

雲鬟低墜,星眼微朦。

鈴聲遲滞地攪拌着黑暗中漂浮的塵埃。那時方含章正趴在礁石上,拿起電話,卻見許多未接來電,方才也不知道為何沒聽見,也許是被海浪聲淹沒了。

“喂,媽?”

“你知不知道你上熱搜了,那些傳言是真的假的?”

方含章随手點開微博,就見到自己和李安之是情侶的消息俨然在李安之奪冠消息正上面。

“真的。”方含章頓了頓,說,“你不是想讓李安之當你女兒嗎,這不是正好?”

“真的?”方媽語氣有種觀念被颠覆的意味在,“我是很喜歡李安之那丫頭,但女兒和女婿可不是一回事,甚至都不算女婿,我都不知道怎麽叫她...”

方媽在電話裏滔滔不絕,身下的海浪也滔滔不絕,方含章羞怒地瞪了她一眼,李安之反而更起勁了。

“這個選擇可能讓你很困擾,但這是我的人生。”方含章嚴肅地說。

“你...”電話那頭沉默。

海風從衣服下面鑽進來,流過全身,仿若愛撫和嘴唇。

“我知道自己怎麽才幸福,相信我。”方含章說話有些急躁,且渾濁不清,她說,“有事,先挂了啊。”

海風不息,海浪陣陣,鹹鹹的海水順着礁石流下,浸潤柔軟的沙灘。

夜漸漸深了,一望無際的海被黑暗籠罩,一輪明月從海中孕育而出,萬籁俱靜,銀白與黑暗均勻的粘在一起,突然,一只鯨魚,躍出波瀾不驚的海面,橫亘在剛出生的月中央。在月央翻滾一圈,水珠四濺,銀白和黑暗也随之炸開,碎成滿天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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