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早上八點多，仇寧心在一陣類似烤蛋糕的香味中醒來。

她慢慢睜開眼睛，就看見池然踩在小凳子上在給蕨類植物噴水。

身段纖細的女生今天穿了純白短袖T和牛仔背帶裙，長卷發左上方分出一部分紮了起來，只看背影就感覺到了元氣滿滿。

對方的動作也很輕微，不至于吵醒自己。

這幅畫面很美好，女生藍白色的衣裙和淺綠色的蕨類植物在一起看起來讓人從眼睛到心都十分舒服。

仇寧心沒有立即起床，在床上多躺了幾分鐘。

又從落地窗邊的大鏡子裏面看見她走去島臺前，把枯萎的鮮花從花瓶裏拿掉，換上了新買來的幾枝。

淡藍色的一簇夕霧，純白的小小百合，以及未開的荷花。

池然插好花後，伸手調整了下每朵花的位置，白皙好看的手輕輕落在花朵上，仿佛輕柔的安撫。旋即，她将荷花未開的花瓣一片片折疊起來，一種芍藥般的形态逐漸在她手下綻開。

荷花花瓣從下到上，從淺淺的綠到雪一般的白，中間顯露嫩黃的子房與花蕊。夏日清涼之感，就在這一幀幀畫面中逐漸呈現出來。

瓶花整理完，池然飛快跑去電陶爐前面揭開鍋蓋，看見深煎鍋裏錫紙圈中的厚松餅沒有糊，慶幸地拍了下胸口，小心地用木鏟盛出來。

感覺到身後有動靜，她回頭看去，對剛從床上起來的仇寧心露出一個清甜的笑容：“你醒來啦！我在做早餐，很快就好。”

“嗯。”頭發微亂還立着兩根呆毛的仇寧心回她一個笑。

洗漱完，仇寧心被池然招呼着坐在了島臺邊的高椅上。

眼前，新鮮美好的瓶花旁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早餐。

小蛋糕一樣的厚松餅疊放在啞光白瓷盤裏，中間和表面都塗抹了鮮奶酪般的希臘酸奶，頂部還有草莓脆和薄荷葉作點綴。

藍圓碗裏盛着青豆玉米沙拉，奶玻璃馬克杯裏則是新鮮米漿。

仇寧心拿着刀叉，看得都有點怔愣，“這些都是你做的？”

“是呀。”池然笑眼彎彎，“怎麽，你以為我會煮速凍湯圓？”

仇寧心失笑道：“……是我誤會了。”

本以為自己在西餐廳打過工，可以在之後的生活中陪她一起動手做三餐，沒有想到，她的水平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好。

白色系的大理石島臺和木制吧臺椅。

早餐豐盛又漂亮，旁邊除了那瓶鮮花以外，還有木架子日歷和一個畫框。日歷是水彩手繪的森林夏日，畫框裏貼着不同顏色的葉子。

仔細看，每片葉子的下方都用淡藍色的鋼筆字寫着一行年月日。

大概是那些葉子落下的日期。

仇寧心的視線在那手寫的日期上停留了片刻，感覺到一種熟悉。

這種別致好看的手寫字體，她似乎曾在哪裏見過。

是網絡上被使用過的嗎？一時間記不起來了。

手繪日歷比昨天多翻了一頁，嶄新的九月開始。

從眼下這一幕清新浪漫的早餐場景開始。

池然舉杯，笑盈盈道：“九月快樂！”

仇寧心也拿起米漿和她碰杯，“嗯。”

等仇寧心喝了一口之後，池然看着她問：“味道還好嗎？我用炒過的青稞和糙米一起在破壁機裏打的，沒用放糖。”

“好喝，很細膩。”仇寧心點點頭，“我也不喜歡放糖。”

“那就好。”池然笑起來，早餐都吃得更香了。

然而。

前一刻的仇寧心有想不起的事情。

這一刻的池然也有東西忘記。

枕頭的品牌因為有鮮明的标簽，她慢半拍就意識到了。

這一杯好喝不甜的米漿，曾經關聯過的事情卻沒有被她想起。

就像她一直以為，自己把對仇寧心的暗戀藏得很好，卻不知道，不管是八年前還是現在，她都早已露出了馬腳。

只是仇寧心本人還沒有察覺到，她自己也……沒察覺到。

早餐吃完，兩人收拾桌上的盤碗杯子。

忽然，池然很驚喜地看着窗外道：“快看快看！”

仇寧心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映入眼簾的是落地窗外獨木成林的一棵木芙蓉，粉紅色的花朵開得安靜又熱鬧。再仔細看多幾眼，就發現了枝頭站着一只很漂亮的長尾巴的鳥。

池然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放低聲音道：“是紅嘴藍鵲，很聰明的鴉科大佬，經常到這裏來，估計它也住在這一帶。”

說話時，字裏行間都是對那只漂亮的野生鳥兒的了解和喜歡。

仇寧心也看得移不開眼了。

從來沒在這種城市的居民區見過這樣漂亮的長尾鳥類，或者以前見過，卻沒有注意過，眼下認真去看，才覺得驚訝和奇妙。

“鴉科，是指烏鴉和渡鴉所在的科嗎？”

“對，喜鵲也是鴉科，可兇可聰明了，就是叫聲好吵。”

“藍鵲呢？”

“叫聲嗎？好聽的。”池然說起自己喜歡的事物，很有些興致勃勃，“不過鴉科裏面比起藍鵲我更喜歡松鴉。松鴉會說話，聲音奶乎乎的特別可愛，不像八哥鹦鹉那種留聲機風格，還會模仿很多不同鳥的叫聲，有一些可好聽了……”

仇寧心聽着她的話，看着窗外那只眼神智慧炯炯有神盯着這邊的紅嘴藍鵲，忍不住笑：“你小心它聽到。”

“诶？”

池然看回窗外，正好看見藍鵲張開翅膀飛上了更高的枝頭，清晨的陽光鍍在它飛起來時的翅膀和長尾巴上，美得像一只小鳳凰。

池然滿眼欣賞地笑着誇道：“嗯嗯，但我們藍鵲的長尾巴是最漂亮的啦！”

就像早春的原野上，長尾巴的風筝飛向天空時一樣漂亮。

仇寧心臉上也帶着笑意，覺得這樣的感覺有些新奇。

這些年，她遇到過養貓養貓的人，也遇到過養小鹦鹉的人，寵物們親人又有着各種各樣的可愛，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像池然這樣沒有養寵物，倒和窗外常常光臨的鳥兒産生了友好互動的人。

早就感覺到了，她喜歡花草樹木，喜歡藤編的、竹木的自然制物，也難怪能把停留的鳥兒當做朋友。

一個人住着，也不孤獨單調，反而十分豐富美好。

這種狀态實在是有些令人羨慕。

像她自己，送外賣這段時間，一天到晚在各個街道上來來去去，也見過空中飛過的、電線杆上停留過的各種小鳥。

但卻從來沒有心思去關心過，它們具體長什麽樣子，叫什麽名字，屬于哪一科，聰明嗎，天冷了會不會飛走……

或許這就是池然都已經畢業工作幾年還看起來像未入社會經歷坎坷的學生一樣的原因了。

她為自己建立了一個烏托邦。在這樣一個從外面看起來有些破舊的老小區單元樓裏面，營造出了一方美好小世界。

盤碗收拾好，池然不讓仇寧心幫忙，自己去洗碗。

窗外的木芙蓉花樹和正捕捉飛蟲的藍鵲仿佛在陪着她。

仇寧心在島臺旁安靜地坐了會兒，感覺到自己就這樣闖入了這方小世界。當年高中時就已經很美好的那個池然，展露的只是最表層的一面，而現在這些，才是她真正的一切。

而她很喜歡，自己現在所見的，這一切。

視線從池然的背影上收回，落在桌上的花束上。

拿起手機，仇寧心拍下了一張照片，想一想，發在了朋友圈。發完正要退出時，就看見了栀子的評論。

第一條：哎呀呀！好漂亮的花！

第二條：夕霧哦？花語：熱烈想念、一往情深[壞笑]

仇寧心看向照片中那簇淡藍色小花，的确很漂亮。

還有這樣的花語嗎？

上午的時間，不用工作了，也就不用再出門。

池然坐在書桌前翻譯文稿，仇寧心也拿出了自己的電腦。

她的行李箱裏只有少量的日用品和衣物，都是極簡單平價的樣子，只有這臺筆記本和一副耳機是高級的。

打開電腦，打開編曲軟件，她也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工作了很久後，池然有些疲倦。

回頭看了眼仇寧心，發現她戴着耳機面對筆記本電腦，坐在長木桌前背對着自己。于是，放心地打開微信聊天。

和以往一樣，把好看的早餐照片發給球球。

不同的是，這一次除了自己這份以外，還入鏡了另一份。

發完才開始看前面未讀的十幾條消息。

球球之前看過了仇寧心的照片，又知道了她現在在這一片送外賣後，就一直在給池然出各種點子。

球球：你搜搜看附近外賣銷量最高的店鋪都有哪些，找幾個距離近的經常過去，肯定有機會碰到她在那兒取餐！

球球：然後你就趁機搭話呀！或者送點東西？現在天氣熱，你送濕紙巾和純淨水總沒錯！

球球：巴拉巴拉（以下省略三百字）……

池然看完，笑着打字回複：她現在沒送外賣了。

球球收到這樣一句沒有加表情、以悶悶的句號結束的話，一下子有些無措：啊？

然後就是好幾個摸摸頭和抱抱的表情包。

池然忍住笑意，回複：她現在住我家了。

如果仇寧心這時回頭，就會看見女生整個人從長卷發到牛仔裙都透着開心。像一只乖順的小狗，一本正經地坐着，身後的小尾巴卻在止不住地、得意地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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