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佛牙
紀燃一聽,狗腿子再次在他的身上重重一壓,瞪大狗眼,“你撒謊!你說你只是教了他養血屍的方法,那你身上,為什麽也會有血屍的味道?”
之前的藥水味太濃郁了,幾乎掩蓋了他身上的血屍味,現在湊得近了,他就聞到了。
光頭滿臉委屈,“反正我說的再多你們也不信,我帶你們去個地方,看完你們就知道了。”
梁星野抱着手臂就在他身後,光頭感受到了他周身的氣場,知道自己鐵定打不過他的,所以只能老老實實地走在前面。
走兩步,不忘跟狗子自我介紹。
“我叫佛牙,別老是光頭光頭地叫,忒難聽,阿彌陀佛。”
狗子這會兒姑且相信那光頭不是個壞人,便也稍稍敞開了心扉和他閑聊,“你信佛?”
光頭邊走邊撥弄手腕上的佛珠,“正是。”
“可我怎麽覺得,你像個假和尚?”
光頭一聽,當場就不樂意了,一彎腰,指着自己頭頂上的戒疤,“我可是在大名鼎鼎的天禧寺,與七衆受戒,燃香于頂,立下終身之誓的。從此新業不造,往生極樂,花開見佛……”
紀燃龇牙,“說人話!”
“我是真和尚。”光頭信誓旦旦道。
“你們佛門中人也流行也修仙?”
“那倒不是,我修仙只是為了解答一些心中疑問。經書裏說,佛可以幻化出各種形象,所以我問師父,佛的本相長什麽樣?他又是怎麽确定,供奉在寺廟裏的佛像是佛的本相,還不是他幻化出來的?我師父說,心中有佛,眼前自然能顯現出佛的本相。他那套虛無缥缈的話我着實參悟不出什麽東西來,所以我就想修仙,不為什麽,就想上天看看,佛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存在,那他到底長什麽樣,他是馬臉,圓臉,還是國字臉?”
聽完光頭這番話,紀燃得出結論:吃飽了撐的,才會糾結這些,有病!就跟他的名字一樣。
你叫什麽不好,偏要叫佛牙,佛生地一副普度衆生相,眼耳口鼻都被信徒贊美了一遍又一邊,你提什麽不好偏要提他的牙齒?特立獨行不走尋常路麽?
梁星野走在一旁,一路上只是默默聽着,從不輕易發表自己的看法。
他看着那條狗,腦海中浮現出那幾近模糊的面容來。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說起話來就喋喋不休,不論對方是誰。
可他又很健忘,凡事都不放在心上,仿佛天地之間沒有什麽東西能入得了他的眼,也沒有什麽人能留住他的心,他永遠潇灑自由,肆意快活,随心所欲地讓人痛心。
佛牙将他們帶到了自己的落腳處,很難想象一個佛門弟子的落腳處,竟然豪華到令人發指。
“木松鎮最好的宅子,一錠金子順手買下來的,是個不錯的落腳處,打明兒個起,就讓人把院子休整休整。”佛牙用手豪氣一圈,對着空氣一比,“這個地方我打算弄座假山來,底下再挖個池子,冰天雪地的,一般的魚可養不活,得是極寒冰川裏撈出來的極為罕見的玲珑魚,那魚可漂亮了,天越冷,魚鱗的顏色就越漂亮,是那種再純正不過的靛藍色……”
小小的一個落腳處,這樣大費周章地修整,古話說得好,財不可外露,紀燃總覺得,這光頭遲早有一天得被土匪山賊綁了。
“還有這一處,修個小亭子怎麽樣?”
紀燃修仙之前,也是個極盡奢華的富家子弟,提起這些,他自然是行家,當下和光頭變成了好兄弟,一人一狗臭味相投,還不忘給光頭提建議,“亭子要造就必須造地大一些,就按照嶺南那邊的樣式造,冬日單是看亭上積雪,也是一道不錯的景。哦,對了,亭子裏的一套飲茶器具必不可少。”
佛牙激動萬分地應和着,“我懂的我懂的,你覺得龍泉飛鳳高足杯怎麽樣?”
紀燃搖了搖狗頭,暗嘆光頭有錢是有錢,可品味着實不怎麽樣。
“龍泉飛鳳高足杯顏色太素,而且只适合宴飲場合,和冬日雪景不搭,得是建窯産的天目釉鬥笠杯,也是靛藍色,正好與池子裏的玲珑魚相配。”
佛牙看狗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恭敬起來,一只狗,能有這般品味,真是讓他自嘆不如。
“至于熏爐嘛,這倒是要仔細想想,太過繁複的也不好。”
便在此時,一直在旁邊默默聽着的梁公子冷不丁冒出一句,“黃銅蓮花沉香座便行,用線香。”
佛牙和紀燃的眼神齊齊亮了起來,喲,看不出來,也是個有品味的行家!
而梁星野卻依舊是一副冷漠到極點的表情,在說完自己的意見後,不忘在後面加一句,“你讓我們來,就是看這些的?”
佛牙一拍腦門,才想起正事,帶着他們進了主宅裏。
宅子裏的陳設看上去就價值不菲,屋子中央規律地擺放着十幾個青瓷甕,一進屋子,紀燃就感受到了,這屋子裏到處都是血屍的味道。
佛牙将他們帶到了青瓷甕前,雙手一合,“阿彌陀佛,實不相瞞,修仙的人各有各的本事,可你們也看到了,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力量單薄,所以只能兵行險招。”
他将青瓷甕上的蓋子打開,裏面蜷縮着一只血屍,在黑暗中久了,驀然發現頭頂有光,還特溫順地擡頭看了一眼,連眼神都是善意的。
“我修的是一門馭屍術,簡單來說,其他修仙的打怪都是自己親力親為,而我則是屬于那種自己找個地方躲着,操縱這些血屍當打手的類型。窩囊是窩囊了一些,但人各有志,這就是我的生存法則。”
佛牙說着,便重新合上蓋子,“這些血屍日日夜夜地受着我的血,只聽我的差遣,你們不用擔心它們會傷人。”
梁星野背過雙手,在屋子裏轉了一圈,“那我們曾在雪山上遇到的兇殘血屍,你怎麽解釋?”
佛牙低下頭,手指頭打圈,腦袋上能看到明顯的戒疤,“前些日子,一時疏忽,跑了一只……應該就是你們口中說的那只……但是我保證,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第二次!”
梁星野半靠在其中一只青瓷甕上,不知何時,把鈍劍抱在了懷中,看似不經意地問了最後一句,“你的血屍,又是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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