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玉蟬

紀燃緊張地撲騰着翅膀落到了梁星野的身邊,對着那人道:“他被毒蛇咬了,自身難保,我們現在自顧不暇,哪還有閑情救你?”

他一邊說着,一邊跳到了梁星野的腦袋前,試探性地伸出一只翅膀在他的鼻子下方比了比,“還好沒有斷氣,可是也離斷氣不遠了。”

撲騰到他的手邊,鳥爪子艱難地掀開衣袖,嚯!蛇毒蔓延過的地方,經脈都成了黑色,這會兒已經接近心髒了,整條手臂上都遍布着黑色的血管。

那人躺在殼子裏,喘了一口氣,強撐着自己坐了起來,這才看到了昏迷的星野,再看這只虎皮鹦鹉,應該是那個人養的寵物。鹦鹉會說人話,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只鹦鹉竟然還有些通人性。

“我……我能救他……”皮包骨的男人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又因為體力不支倒在了殼子裏。

紀燃當然不信他說的話,“你都自身難保了,怎麽救他?”

皮包骨的男人屈起一條手臂,喘着氣,斷斷續續道:“我有一枚玉蟬,就在我手上,可我沒力氣拿出來了……你……你将玉蟬取出來,放在他手裏……”

偏生紀燃現在是只鳥,在走投無路的狀态下,只能選擇相信他。

他小心翼翼地跳進了殼裏,果然在那人的手邊發現了一枚玉蟬,那玉蟬一看就是極品,柔潤光潔,晶瑩剔透,雕工極好,在玉蟬的翅膀上有些顏色,恰到好處的一抹翠綠。

紀燃将玉蟬銜出來,放在了梁星野的手中。

本是死馬當成活馬醫的,起先并沒有看到效果,星野的氣息反倒比之前更加微弱了。就在紀燃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忽然看到那玉蟬散發出瑩潤的光來,只是短短一瞬間。

那些遍布在梁公子手臂上的黑色經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像浪潮一般迅速回退,到最後都凝聚在了最初的傷口處,一滴蛇毒從皮膚裏滲了出來,那兩道被蛇咬的牙痕竟然痊愈了。

這一系列不可思議的現象就在紀燃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他不禁開始重新打量起了那塊玉蟬,這東西已經不是尋常的玩物了,能有這種功效,簡直就是無價之寶。

可既然并不貪心,不是自己的東西他也不屑拿,又用鳥嘴銜着玉蟬,送回了皮包骨的手中。

梁星野醒的很快,當他看到自己體內的蛇毒全部被清除了,就連傷口都愈合的時候,也驚訝了一番。

紀燃将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彙報了一遍,“你知不知道剛才真的是吓死我了,你的鼻息微弱到我差點感應不到,就在快斷氣那會兒,一枚玉蟬,竟然将你的蛇毒全都逼退了出來,簡直神奇。”

這時候,殼子裏的皮包骨發出了微弱的聲音,“既然你已經無礙,現在能幫我了嗎?”

“你救了我的命,這理應是我該做的,說吧,怎樣才能幫到你?”梁星野将那人扶起了一些。

那人靠在楓樹旁平複了一下心境,“你們聽說過石原的宛凝閣嗎?”

梁星野搖了搖頭,而紀燃卻分外激動地揮舞起了翅膀,“我聽說過,傳聞宛凝閣是個極樂之地,也有人說,宛凝閣就是個妖窟。我那會兒出門游歷,除了想看淘金人口中的黃沙殿,最想看的,還有說書人口中的宛凝閣。傳聞宛凝閣只有有緣人才能進入,入口就在石原,但是極其隐秘,我當年就是沒能找到入口,現在想來,那趟出門,既沒有找到宛凝閣,也沒找到黃沙殿,着實遺憾。對了,這位兄臺,怎麽稱呼?”

“叫我柳生便可。”皮保骨的胸腔劇烈地起伏着,“你這鳥真是通人性。”

不等柳生交代事情的始末,激動萬分的紀燃便追問他,“你去過宛凝閣?那你可否解我心中一惑?宛凝閣到底是極樂之地,還是妖窟?”

柳生說話很慢,每一句話都仿佛費盡全身力氣,“對于我們這些尋常人來說,宛凝閣永遠是今生無法忘懷的極樂之地,可對于……對于修仙者來說,宛凝閣便是萬惡不赦的妖窟。”

他指了指手旁的玉蟬,繼續道:“這件事,要從半個月前說起。我是做玉雕的,可近年來雕玉的手藝一直沒有什麽長進,腦海中的款式紋樣,都是祖上傳下來的老一套,毫無新意可言。我聽聞極北天寒地凍,那裏的冰雕不僅花樣精美,而且細致新穎,于是我便想來極北看看,途中路過石原,誤打誤撞偶入宛凝閣……”

說道這裏,柳生的表情變得迷離起來,看得出,他很懷念那段在宛凝閣流連的時光。

“在那裏,我遇到了十七姑娘。”說起十七,柳生的語速明顯加快了許多,“十七是宛凝閣的花魁,她的聲音很特別,無論唱什麽都好聽極了。追捧她的人有很多,可她偏偏只點了我。”

柳生釋然一笑,“真是何其有幸。”

紀燃聽得興起,伸長脖子追問,“後來呢?”

“我與十七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可我留在宛凝閣的時候,始終惦念着要去極北一趟,我是個手藝人,不可能這麽不思進取地待在宛凝閣一輩子。離開之時,十七與我置氣,推門離開時,身上掉下一物,我本想還給她的,可……”

柳生用指腹摸了摸那枚玉蟬,“可我實在移不開眼睛,這玉的質地是我從沒見過的,抓在手裏的時候,像握着一塊冰。它的雕工實在是太美了,每一處細節都處理地如此完美,于是我便鬼使神差般地,将玉蟬帶了出來,起初只是想仿着那塊玉雕一個一樣的出來,誰知中途遇到山賊打劫的時候,我被刺了一刀,奄奄一息,醒來時卻發現身上完好,我發現那枚玉蟬能夠治愈一切,我滿心歡喜,以為得到了世間至寶。”

“咳咳咳……”

柳生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他太瘦了,手臂就像樹枝一樣粗細。

“那時的我并不知道,這一枚玉蟬,也是個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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