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新墳

紀燃記得自己剛成為散仙上天考核的時候,司祿星君就站在南天門前按照花名冊上的功績排行堵人。

但凡是看見功績高的封了大官,都是點頭哈腰千呼萬喚請進來。

稍微有點兒功績的,也能在他那裏領個小官做做,雖然官職不大,而且都是些髒活累活,但保不齊就因為能力強被上司看中,一手提拔上去。

排隊的時候,邊上的其他散仙都在議論,“前段時間就有那麽一位奇人,因為給赤腳大仙修腳之後又附送了一套足療保養,把赤腳大仙那雙滿是老繭的大腳伺候地細皮嫩肉的,赤腳大仙一樂,就把他提拔上去當了個修腳真人。”

紀燃還頗有興致地湊上去插嘴,“修腳真人?那不還是修腳嘛?”

“诶,話不能這麽說,散仙和真人相差了一個仙品,人家以後就專門給赤腳大仙一個人修腳了。把赤腳大仙伺候好了,保不齊還能往上升。”

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真正有才華的人,上哪兒都不會被埋沒。

紀燃覺得,自己欠缺的,就是這麽一個機會。

誰知輪到他進門的時候,就被司祿星君攔下來了。老頭看了看花名冊,又摸了摸山羊胡,“功德還行,只是……零業績?啧,這就難辦了。你擅長什麽呀?”

“擅長七十二變,尤其是變動物,特別逼真,活靈活現的。”

“這個特長在天上不管用。”仙家要養就養仙寵,還是特別稀罕的那種,誰沒事會養個假的讓人笑話?“你還是下凡多積攢點業績再上來吧,下一位。”

紀燃不服氣,“可是我前面那位也是零業績,你怎麽就讓他進去了?”

“人家的特長是養狗,二郎神最近請假回家探他娘,正好缺個遛狗的,而且人還跟我保證會一直跟在哮天犬後面撿屎,不會讓它破壞天界生态環境。”

彼時紀燃特看不起哮天犬,不就是一條狗麽?憑什麽還要特意招個小官伺候它?

末了還是被人趕了出來,連南天門都沒進得了,這一點他一直不敢跟星野兄講。

這不,後來實在沒辦法了,硬着頭皮下來剛血屍,結果把自己剛成這幅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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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先前的這些經歷,紀燃越發地有感而發,“所以說,妄圖想在修仙上抄近道的,到最後都沒什麽好結局,腳踏實地為民除害,積攢功德,才是正道,陳均,阿鶴年紀還小,這件事難免會留下什麽陰影,特別是那人還是你們的師傅,你要多開導開導他。”

陳均連連點頭,“師傅将我們引入正道,沒想到自己卻走了歪路,最後死得毫無光彩,人的貪念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他将太虛的屍骨收了起來,“即便師傅如今變成這樣,但我與阿鶴仍要感恩從前他的指引,星野兄,紀燃狐,我與阿鶴先走了,我們要為師傅挑個好地方下葬。”

紀燃吸着鼻子表示理解,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紀燃忽然住了他們,“陳均,阿鶴的病?”

陳均笑了笑,“阿鶴的病已是大好,如今我們一心修仙,再也不用為續命的事情煩憂了。”

和傅白相比,阿鶴是幸運的。

一開始便有陳均在他身邊,一路引導他,斬妖除魔,以內丹續命養病。

可傅白不一樣,他生在商人世家,他的父母他所認識的所有人,都只懂得如何經商,如何賺更多的錢。

沒有人指引他怎麽走,該往哪條路走。他那磅礴的野心,最初也只是想要保住自己一條命而已。

“說起來,他也是個可憐人。”紀燃感嘆了一句,“不管他生前做過多少惡事,死後塵歸塵土歸土,我們也順帶将傅白葬了吧。”

梁星野點了點頭,“他留下的小匣子裏,有顆品質上乘的妖丹,你将它吃了。”

一顆滾圓的妖丹喂到了紀燃的嘴邊,“我見你偶爾也能恢複個人形出來,你的內丹究竟修複地怎麽樣了?”

“一小半。”紀燃就着梁星野的手吞了那顆妖丹,這是他們這趟出來,所得到的最大的一顆妖丹,服用之後煉化,起碼能将內丹修複一半。

鎖妖鏈失效後,織腰便帶着宛凝閣內所有的妖怪前來道謝,“我們這次重獲自由,多虧了你們,所有的妖怪都可以在此立誓,出去之後不會危害一方百姓,我們會本本分分生活。”

“若是你們作惡,我便會親手處置了你們,希望你們記住今日這番話。”梁星野草草地說了幾句,解散了一衆妖怪,唯獨織腰,在梁星野的身邊流連忘返,轉啊轉的就是不想走,甚至妄圖與他們同行。

“公子,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織腰願意常伴公子左右,服侍公子的飲食起居。再說了,公子一個人,平日裏降妖除魔就已經很累了,還要照顧這只狐貍……”急吼吼地向前走了幾步,“織腰也可以幫着公子照顧狐貍的……”

梁星野抱起狐貍,察覺到織腰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紀燃渾身上下的毛又隐隐有些豎起的趨勢,忍着紮手的感覺,幫他捋了捋毛,對織腰道:“我早已習慣一個人,再說,我這條狐貍,脾氣不好,可不喜歡別人碰他。”

織腰只得黯然退下。

所有的妖怪都走了,曾經輝煌一時的宛凝閣,轉瞬間變得空空蕩蕩。

花燈依舊懸挂在四壁,燭火明滅,随着時間的推移,一點點暗淡。

梁星野在一旁挖坑,準備為傅白立一座墳,紀燃就屁颠兒屁颠兒地在一邊吃着小魚幹,左嗅嗅,右聞聞,來到了傅白的屍首邊。

“星野兄,你看他攥緊的拳頭,臨死前好像抓着什麽東西。”

兩人合力将傅白的手松開,之間掌心之中,赫然握着一顆佛珠。

紫檀木的,圓圓的一顆,上頭已經被盤出了油亮的包漿。

“這一定是傅白愛惜的東西,不然他也不會到死都攥在手心裏。”紀燃道。

一人一狐若有所思了一會兒,将傅白葬下,立了一座無字碑,便離開了宛凝閣。

可就在他們離開沒多久,新墳前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起初只是立着,末了,嘆了口氣,将墳重新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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