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七歲
起初佛牙以為是自己失血過多,看錯了。
可他揉了揉眼睛又繼續确認了一遍,在最遠的山頭上,原本蒼翠的顏色正一點點被吞噬。
有一股黑氣不斷地在山頂盤旋,所到之處,樹木花草全部枯死。
佛牙被吓得連連後撤了幾步,“那那那……那是個什麽玩意兒?所到之處全部死光?咱們要不要後撤?”
“後撤不了。”梁星野道,“你們看看後面。”
大家循着梁星野的視線向後看,果然不止前面,連後面都有,确切地說,那股黑氣已經徹底将他們包圍了,沒有後退的可能性,他們被徹底困住了,逃不掉的。
“這可怎麽辦?”佛牙有些擔憂,“那黑氣縮小到這兒,我們也會死嗎?”
紀燃鄭重地點了點頭,“會。”他嘆了口氣,“本來想慢慢來,現在看來,倒有點兒像是在給咱們限制時間的意思。”
這下好了,三個人都沒了看風景的興致。大家商量了一下,下午由佛牙和星野兄一起去查驗一下那股黑氣究竟是什麽玩意兒,紀燃則是在茶莊養傷。
紀燃是目送他們離開的,離開前千叮咛萬囑咐,“遠遠地查探一下就可以了,千萬不要靠近,那東西能讓植被全部死亡,也一定能讓人死亡。”
送走了他們,紀燃依舊有些擔憂,他沒有立刻回屋子,而是坐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
他們走了許久,一直到天色變暗都沒有回來。
紀燃在門口轉了幾圈,剛一轉身,就看到忽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梁伯。
梁伯佝偻着腰,原本目露兇光,被紀燃這麽冷不丁地撞見,立刻就收斂了一些。
“梁伯,那些東西在不斷朝我們逼近,你不擔心嗎?”紀燃故作鎮定地問道。
梁伯看了一眼遠方,“生生死死什麽的,我這麽大的年紀早就看透了,該來的總是會來,逃也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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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在乎,是因為那些東西根本傷害不了你。”紀燃好像知道了什麽。
梁伯愣了一下,沒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佛牙是第一個趕回來的,進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累死我了!”他癱坐在椅子上,牛飲了一番,“那山丘看着挺近的,走過去可遠了,好不容易才走到邊緣,那黑氣還在不斷向內收縮,速度很慢很慢,可我估摸着,差不多五天的模樣,那黑氣就該縮到宅子外面來了。我倒是爬到了山頭遠遠地看了一眼,黑氣經過的地方,沒有一樣活物,有幾個在山中捕獵的人都倒在了那裏,屍體都發黑了,怎麽?星野兄還沒回來?”
紀燃擔憂地看向遠方,“沒回來,不應該啊,他不會是這種人憑白讓人擔憂的人,星野兄做事謹慎,說盡早回來,就一定不會耽擱,難道是出了什麽事情?又或者他是被怪物襲擊了?”
佛牙又喝了一口水,将鬥笠戴在頭上,“你別着急,我去幫你找找他。”
結果,這一夜,連佛牙都沒有回來。
紀燃在茶莊中孤立一人,根本不知道那兩個人出了什麽事情,他答應梁星野會老老實實待在這裏等他們回來,可一想到那兩個人至今不知所行蹤,紀燃便越發焦急起來。
而與此同時,茶莊裏的氣氛,忽然變得凝重起來。
寂靜無聲……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連那些吵鬧的昆蟲都不再發出聲音了。
沒有風,死一樣的沉寂。
紀燃回到院落裏,戒備地看向四周。
一灘爛泥,落在了地上。
紀燃渾身一激靈,順着那攤爛泥仰頭想上看,那個渾身冒着爛泥的怪物,此刻正立在樹枝上,像野獸一樣,藏身在樹葉之中,等待時機,給予他致命一擊。
到此時,見到了那怪物,紀燃反倒是不緊張了。
他站在茶樹下,仰頭與那怪物對視,“我知道你會來找我,先前我險些被宋雨殺死的時候,是你的叫聲救了我,你不想我死?”
怪物砰地一聲,落到了地上,爛泥一灘接着一灘,源源不斷地從他身上落下來。
他朝着紀燃靠近了幾步,像狗一般,對着紀燃嗅了嗅,奇長的四肢舒展開,整個就屹立在紀燃的面前,兩人高的身形,從上至下俯視着他。
“你到底想要告訴我什麽?”紀燃面無懼色地問他。
那怪物轉過身,伸出一根長長的手指,對着百年茶樹上的第二道刻痕指了指。
“那道刻痕,是七歲時我爹替我量身長的時候留下的。你想要在提醒我什麽?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正說着話呢,樹頂上忽然掉下來一條蛇,就落在紀燃的面前,青色的,在地上迅速游走着朝着紀燃襲來。
劇毒竹葉青!
紀燃連連後退,他一向怕蛇,眼看着那蛇就要纏上他的腳,卻憑空被那怪物一掌拍扁。
那怪物将死蛇撿起來,在紀燃的面前晃了晃,紀燃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你是在提醒我,我七歲時,被竹葉青咬傷的那件事?
怪物點了點頭。
可這卻讓紀燃犯了難。
“跟你說實話,關于那段時間的記憶,很多都已經模糊不清了,我根本記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就連我被毒蛇咬傷的事情,也是先前從別人的口中得知的。”
一番解釋,不但沒能安撫住他,反而讓怪物暴怒了起來。
他猛地一躍而起,将紀燃掀翻在地,長長的爪子掐住了紀燃的脖子,直接将他提了起來。
紀燃有些呼吸不過來了。
那怪物一點一點地收攏手指,終于發出了一聲最接近于人話的聲音,起初紀燃紀燃沒有聽清。那怪物說了很多遍,紀燃在窒息的當口,他察覺到那句話只有三個字,“想起來……”
那怪物在逼迫着他想起當年的一些事。
“想起來!”那怪物因為暴怒,胸口不斷起伏着,“想起來!”
他掐着紀燃的脖子,将他朝着面前茶樹上的刻痕按了上去。
紀燃的面頰貼着粗糙的樹皮,那股力道讓他的臉頰幾乎蹭出血來。
迷蒙中,刻痕裏再次迸發出一道金光……
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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