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門內的世界
就到這裏,門內的畫面忽然暗淡了下來。
紀燃覺得自己的胸口悶悶的,難受的想哭,眨了眨幹澀的眼睛,末了也沒流出一滴眼淚。
若是說哭,他昨日就哭過了。
現在這扇門內出現的場景,真的是當時紀老爹葬身火場的畫面嗎?
紀燃覺得,顯然不是。
這扇門能折射出每個人心中所想,将他們埋藏在心底最為痛苦的事情挖掘出來,從而阻礙他們前行的腳步。
他試圖忽略周圍的一切,繼續向前,可紀老爹的屍首就被壓在房梁下面,近在眼前,周圍的溫度,煙氣,以及那套令他無比懷念的茶具,都那麽真實地存在着。
……
……
另一邊,佛牙進去在進入了那扇門後,赫然發現,門內的一切,與天禧寺的大雄寶殿一模一樣。
“這到底是是怎麽回事?”
佛牙環視着四周,師兄弟們像往常一樣,集體跪坐在蒲團上誦經,老住持坐在最前面,雙目緊閉。
“住持?”
聽見佛牙的呼喚聲,住持睜開了眼睛,看到他的一瞬間,面上閃過一絲厭惡的神情,稍縱即逝。
師兄弟們此時也齊齊回過頭來,面帶詫異地看着他。
為什麽他們都用那種表情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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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牙低頭看了一眼,只見自己攤開的雙手上沾滿了血污,腳下正是一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這裏是大雄寶殿,在如此莊嚴而神聖的地方殺人,當真是一種罪過。
佛牙胡亂地在身上擦拭着雙手,本想跟他們說聲對不起,自己不該這麽做,便在這時,老主持站起身來,臉上挂着虛僞的笑容
“你們都是愣着幹什麽?還不幫忙收拾?把地面擦幹淨,還有,那具屍體,就埋在後院,快點,快點!”
師兄弟們像是習以為常一般,迅速将屍體搬走,打來清水,一點一點擦拭着地上的血跡。
老住持面對佛牙的時候,換了一副面容,“早膳想吃什麽?我讓他們給你做,肉包吃嗎?幾個月前抓來養的豬,現在已經長大了,正好能殺來吃。哦對了,你爹昨兒個才命人送來了這個月的香火錢,等吃完這頭豬,我便讓你那些師兄弟們再多養些其他的家畜……”
老主持說着說着,臉上的表情好似石化一般,始終保持着詭異的笑意,就連那些師兄弟的表情也全都石化成詭異的笑臉,一邊擦拭,一邊看着他。
佛牙這會兒簡直頭皮發麻,他連連向後退着,“你們別對我笑,我在大雄寶殿殺了人,我做了這種事情,你們還對我笑?你們別用這幅表情看我,求你們了,哪怕你們打我,罵我都行,求求你們,換個表情吧……”
老主持随即轉頭對身後的弟子道:“聽見沒有?佛牙說,換個表情!”
師兄弟們聽話極了,齊齊面向佛牙,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面具底下,還是一張笑臉……
佛牙蹲在地上,捂住了腦袋,面對無數張虛僞至極的笑臉,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開始跪在地上,虔誠地向佛祖祈禱,“小僧此生作惡無數,理應遭受天譴,求佛祖給我一個了斷吧……”
砰砰砰三個響頭磕在地上,再擡首,大雄寶殿內那尊佛像的臉上,竟然也挂着和其他人一樣虛僞的笑臉,就這麽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老主持站在供桌前,添着香油,笑着對佛牙道,“這尊佛像可全靠你爹送來的那些錢,才塑了金身呢。”
佛牙捂着腦袋,眼角發紅,轉身就往大雄寶殿外沖。
大殿外,小沙彌們趕了一群豬進了院子,個個手拿一把刀追着那些豬砍。素淨的僧袍上滿是鮮血,那些豬絕望地叫着,最後都無一例外地倒在了血泊中。
老住持從後面過來,攙着佛牙,還在笑,“來來來,我帶你去廂房吃肉。”
佛牙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這麽被老住持攙着進了廂房,門一推開,所謂的廂房,只是一個更大的屠宰場。
僧人們浴血揮刀,只是這一次,他們殺的不是豬,而是那些虔誠禮佛的香客。
他們将香客們懸挂而起,鋒利的鈎子刺進他們的琵琶骨。
老主持面帶微笑地從其中一位被懸挂着的香客身上,剃下一塊肉來,血淋淋地放在盤子裏,“吃吧,吃吧……”
佛牙緊咬着牙關,不斷地推拒着,仿佛是一場永遠也醒不來的噩夢。
……
……
再看梁星野所入的那扇門。
裏面的世界廣闊無邊,根本看不到邊界。
漫天黃沙,被風吹着,漸漸露出底下掩埋的枯骨。
紀燃就站在他的身邊,牽着他的手不斷向前走。
走着走着,就停了下來。
他放開他的手,轉過身來,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了。”
“你說過你要陪我到綴星島的……你還沒完成你的諾言……為什麽要離開?”他有些不解。
紀燃想了想,認真道:“什麽諾言?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而已。你看,小時候我丢下你的時候,說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可我沒有回來,你卻一直固執地記在心上,這次也一樣。星野兄,我這個人,生來就不喜歡被拘着,我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我說過的話,許過的諾,你都不要當真,當真就不好玩了,是不是?”
他拘起一把沙子,抓在手心裏,“你看,有些人,有些事,你越是用力地想要抓着,就越是抓不住,到最後,就成為了你的魔障。我知道你喜歡我,不然這一路上,你也不會這麽盡心盡力陪伴着我,可是星野兄你要知道,喜歡是兩個人的事情,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你喜歡我,可我不喜歡你。”
梁星野看着他,胸口悶悶的,他總是這樣,一臉無辜地說着一些傷人的話,叫人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來傷害他。
“我飛升之後,我爹思念我,也想留住我,可是你看,到最後,我爹都沒能留得住我,就憑你,又如何能留得住我?”
他将手中的沙子揮灑在風裏,拍了拍手,“我要走了……從今往後,我們各走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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