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氣味
在盛泊遠指導下,程頌真很快就完成激活,将這個手寫板徹底變成自己的。
盛泊遠讓他試用一下,程頌真當着他的面寫下第一句話。
“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我給你做飯好不好?”
他很快又添上一句。
沒給盛泊遠任何拒絕的機會,程頌真這就去廚房忙活,見冰箱依舊貼着他上次走之前留下的便利貼,甚至連位置也沒怎麽挪。
盛泊遠跟着走進廚房,順着程頌真的視線發現那些被留在原處的便利貼,然後看到程頌真回頭對上他的目光,嘴角的梨渦慢慢顯現。
“還是我來做吧,之前你給我做過很多次飯了。”盛泊遠将程頌真的笑容收于眼底,趁機轉移話題。
程頌真卻搖搖頭,他無法按捺住此刻想為盛泊遠做點什麽的心情。盛泊遠從認識開始就一直在幫他,現在還準許他留在他身邊,程頌真只想為他再做點什麽,哪怕只是一頓簡單的飯。
他是不知道,其實盛泊遠也想為他做點什麽,歡迎他再度光臨他住的地方。
兩人互不相讓,這頓飯最後是一同合作完成的。
程頌真讓盛泊遠嘗嘗他這些天學到的新菜,還是那種熟悉的味道,盡管食材及搭配全然不同,盡管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嘗過程頌做的菜,但一入口便知道那是他的味道。
難以形容,充滿煙火氣的,溫暖的味道,大概類似……家。
盛泊遠微微一愣,他怎麽會想到“家”這個詞。
習慣果然是很可怕的東西,讓你習以為常,讓你難以戒斷,更會讓你在抽身和重歸之間品嘗到一種名為懷念的感覺。
在程頌真光臨他住的地方之前,他生活幾乎大部分時間被工作侵占,吃飯休息都很敷衍,可程頌真打亂了他的節奏,又讓他重建了另一種節奏。
原來,他也很懷念程頌真給他的節奏。
程頌真眼睛一眨不眨,還巴巴地等盛泊遠的評價,沒想會等來對方一句手語。
“飯、菜、很、好、吃。”
他一邊不大熟練地做着動作,一邊拖長音調低聲重複手語的意思。
程頌真愣了兩秒,慢慢露出笑容,然後用力點了一下頭。
盛泊遠讓程頌真也嘗嘗他做的炒菜,盡管面上沒什麽表情,可這眼睛不離只等程頌真的反應,到底暴露他心裏莫名其妙的緊張。
直至程頌真對他做出同樣的手語,他似乎才放松下來。然而,等他也拿起筷子品嘗,方才知道程頌真诓了他。
倒是他,還真好哄。
盛泊遠不免郁悶,盡管面上并未表現,他抿了一口白開水,才道:“有點鹹,并沒有很好吃。”
他這話剛出來,就被程頌真抓住了手,對方沖他笑着搖搖頭,然後用手語重複道:“很好吃。”
光是這樣還不夠,程頌真還真就身體力行證明盛泊遠這道菜好吃。期間盛泊遠實在看不下去,幾度想要将這道菜從餐桌上撤走,誰知程頌真就跟護犢子似的,執意要光盤。
盛泊遠看他塞得兩腮鼓鼓的,嘴唇也是油光锃亮的,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将白開水遞到他面前:“好了我信,我信你很喜歡這道菜。別吃太快。”
程頌真從他手裏接過玻璃杯,灌了一口,又拿紙巾擦了擦嘴巴,視線卻一直落在他的臉上,沒有挪開半分。
盛泊遠疑惑,在他的注視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我有東西?”
程頌真搖了一下頭,用手指了指盛泊遠,一手拇指和食指微彎,放在下颌托住自己的笑容,接着拇指指尖抵住了食指根部,向下一沉,然後一手的食指和中指在鼻子點了點,下移并收縮,最後豎起大拇指。
“你、笑、很、好、看。”
盛泊遠看着程頌真這一串手部動作,在心裏默默翻譯。
看盛泊遠沒立即給出反應,程頌真用盛泊遠送他的手寫板問,知道他方才手語的意思嗎。
盛泊遠不怎麽自在地咳了一聲,回道:“知道。”
程頌真道:“你以後多笑笑,平時不怎麽笑看着很嚴肅,會吓到人的。”
盛泊遠看着他,卻道:“那要怎麽笑比較不吓人?”
程頌真将手寫板擱在桌上,轉身與盛泊遠面對面,沖他揚起嘴角露出皓齒,标準的八顆牙齒,笑眼彎彎,梨渦淺淺——在很努力地示範如何笑呢。
盛泊遠看向他,看他一邊笑着,一邊還歪了歪腦袋靠近,生怕他看不清似的,柔軟的發絲随着他的動作飄了飄,說不出的靈動可愛。
心底某顆星星忽地閃爍了一下。
盛泊遠看着程頌真,嘴角也跟着一點點揚起來。
罷了,他說要多笑笑,那就依他的。
等到了晚上,兩人又像是之前那樣,睡覺前湊到一塊去。盛泊遠因為副作用太大而停藥有好一段時間了,依然很不習慣,睡得也相當不好。
過去依賴藥物逃避,偷得片刻安睡,如今還是得回到原點,還是得面對自己,面對自己無法化解的那段過去。
一如此前餘天歡經常跟他強調的,你不能通過逃避獲得真正的平靜。
想到這裏,盛泊遠思緒沉重,壓得眉間皺成一個“川”字。
程頌真看在眼裏,以為盛泊遠又因為戒掉安眠藥而不舒服,便提出他今晚要陪着盛泊遠,盛泊遠不睡他就不睡。
他從床上坐起身看着盛泊遠,擺出一副理直氣壯又堅如磐石的樣子。不知為何,盛泊遠感覺心底某塊軟肉被戳了一下,無奈而溫柔地笑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說,“我沒事。”
程頌真顯然不信,還是堅持要陪盛泊遠在書房看書,如此“來勢洶洶”,結果沒半小時就敗下陣來。在盛泊遠信息素的安撫之下,千斤重的眼皮子沒能撐起來,腦袋一下砸到了盛泊遠肩頭。
盛泊遠無聲地笑了一下。
反正今天他笑的頻次高得很不尋常,再多笑一次也無妨。
他抱起不小心睡過去的Omega,進了卧室,結果人一沾枕頭,卻閉着眼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脖子。輕輕一拉,兩人距離瞬間拉近了許多,一股淡淡的柑橘香味在鼻底蔓延開來,似鈎子,撓得人心癢癢的。
盛泊遠有不止一刻的失神和錯愕。
這是,是程頌真的氣味嗎?可是他明明聞不到任何信息素啊。
與程頌真重新同居兩天後,他在自己剛換的襯衣上也聞到了這股淡淡的香味。
程頌真看他擡起手聞了一下袖口,于是得意洋洋地揭曉了“答案”。
“我換了洗衣液,柑橘香味的,跟我的信息素有點像。”
“蘇怡,也就是我的朋友說,我身上的氣味令人很舒服,我想也許你聞到了也會有類似的感受。”
程頌真說着,不太确定地看他一眼:“但是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換回去的……”
盡管意識到盛泊遠待他很寬容,但程頌真不太确定這寬容的界限在何處,所以大着膽子做出某些“越界”的事情之後,他又會一如此刻小心翼翼地探問。
正當他暗自忐忑之際,卻聽到盛泊遠輕輕一句:“不用,我覺得挺好的。”
客廳落地窗敞開,晨光斜照,模糊了盛泊遠的面部輪廓,顯得格外溫柔。
程頌真心頭嘗到了一點甜,重重地點了點頭。
盛泊遠坐進車後座,在去往公司的路上,鬼使神差地,他竟擡起手來,嗅了一下襯衫袖口。而後才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奇怪的舉動,并為此愣了足足三四秒。
……
他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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