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季稚川吓了一跳，他躲開她的手，神色別扭，固執地說道：“這不關你的事情，你別管我。”

他都要辍學了，怎麽能不管他，郁棠抓狂地想到，她彎下腰，去看他的眼睛，焦急道：“出什麽事了？你為什麽不去學校？你告訴我，好不好？”

少女眼神清澈，季稚川避開她的目光，他躲避着她，平常的女生一旦好意遭到拒絕，早就對他這個人感到失望了，認為他不識好歹。

但郁棠一直和他說話，到後來，她索性坐在他旁邊，等他開口，“我不逼你，你想什麽時候說都可以。”

郁棠耐心地等了會，其實心急如焚。

季稚川擡起眼眸看她，薄唇微動，“我把大哥給我的銀行卡弄丢了，那張銀行卡是用來交學費的。”

“你把事情經過說清楚。”郁棠眼眸睜大了些，原來他是因為弄丢了銀行卡才沒有去學校報到。

他猶豫了下，黑眸閃爍，因為郁棠對他來說，不是很熟悉的人，真的要把私事告訴她嗎？而且告訴她了又能怎麽樣？會不會得到冷嘲熱諷？

他總是想很多，這個習慣令他感到煩惱又痛苦。

“說吧，都什麽時候了。”郁棠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中午了。他不急，她都替他着急。

季稚川緊抿着嘴唇，見她神情焦急，他遲疑地說道：“早上我看時間還早，就去菜市場轉了一圈，人很多很擁擠，付錢的時候可能銀行卡掉了出來。”

當他準備出門去學校，才發現卡丢了，大哥上班前特地囑咐過他的，他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馬上去菜市場找，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他就坐在公園裏，失魂落魄。

這筆錢是大哥辛苦工作才存到的，他竟然這麽不小心，為什麽要去買菜，他想着下午有空，趁着哥哥們不在家，搞一次吃播。

為了賺點小錢，結果反而把重要的銀行卡弄丢了，他自責又懊惱。

說完緣由，季稚川忐忑地看向郁棠，她沒有冷嘲熱諷，更沒有說風涼話，而是拉着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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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斷道：“我們再去找！”

季稚川拉住她，神色陰郁，“沒用的，找不到了，那麽多的人來來去去，況且是菜市場那種地方。”

“那就打電話給你大哥，讓他回來補卡。”郁棠說道。

季稚川一愣，他剛才怎麽沒想到，一定是遇到事情後驚慌過頭了。

在郁棠期盼的眼神下，他趕緊拿出手機給大哥打電話。

午餐時間正是餐廳最忙碌的時候，季聿懷的電話通了，但是沒人接聽。

“他沒接，現在是他上班時間，餐廳不讓他碰手機的。”季稚川失落地說道。“不要麻煩大哥了，他跑老跑去會被餐廳經理罵，上次已經被罵過，要是他上班請假，經理沒準會開除他。”

郁棠心裏酸澀，她清楚季聿懷很緊張這份工作，平常人在公司做的不開心，可以回家吃飯。

季聿懷沒選擇的，他只能忍下來。

“算了，沒事的。”他看了眼臉色微沉的郁棠，反而寬慰起她來，“我沒事的，你回學校吧。這件事和你沒關系。”

他故作輕松，釋然道：“這樣也好，我就有理由向大哥提出不念書了，反而我也念不進去。我也去打工，供二哥念書。”

“怎麽能不念書，你這樣的話，高中文憑都拿不到，找工作很難的。”郁棠勸他。

季稚川嘴唇動了下，“我有辦法的。”他可以全職做吃播，當新媒體博主。

“你有什麽辦法呢？最多賺點快錢，你有沒有想過季大哥為什麽要供你上學，他就是希望你以後有更多的選擇。”郁棠繞到他的面前，誠心誠意地說道。

季稚川神色一窒，他轉過身，“你不要管我了！其實我們家念書念的最好的是大哥，他是天才啊，連他都放棄念書了，我有什麽資格念下去，我花着他的錢，念書又不怎麽樣，我覺得自己很厚臉皮啊！”

郁棠驚訝地看着他，她鼻尖發酸，原來季稚川不是因為銀行卡弄丢而難受，而是因為他不想拖累家裏，眼前開始模糊，她眨了下眼，眼淚落了下來。

“你……沒事吧。你哭什麽？”季稚川見她哭了，他弄哭了一個女生，他不知所措起來。

郁棠突然擡頭吼道：“我真是被你氣死！”

他愣了下，不明白她為什麽發火。

“季大哥怎麽會覺得你厚臉皮，他這麽辛苦在餐廳工作就是為了你們，你怎麽不明白。我知道你想要他別那麽辛苦，可是你不念書的話，季大哥會傷心的，他也會自責。”郁棠哭着說道。“他會想是不是他不夠努力，負擔不了家裏，才讓自己的弟弟産生辍學的念頭。”

季稚川喉嚨微動。

“我們再去找。”她抹掉眼淚。

“我不想麻煩你，我不想麻煩任何人，你明白嗎？”季稚川擺出冷漠的表情，“我覺得你這個人很煩，你走吧，別管閑事。”

他長期受到旁人的冷眼，漸漸養成了孤僻的性格，不要去麻煩別人，這只會給別人添麻煩。

“你可以麻煩我，我不怕被麻煩！”郁棠嗓音沙啞。

這一句話說進了季稚川的心裏，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心情頓時不一樣了，豁然開朗。

“這麽點小事都要放棄，那以後碰到更大的事情呢！有些事情做了才知道，試試看才能知道結果！你一聲不吭就放棄，這怎麽可以！”她眼圈微紅，激動道。

“沒用的，說了沒用的，無論我做什麽都沒用的。”季稚川不知不覺也動了真感情。

要是付出百分百的努力和希望去做一件事，每次等待他的就是失望。

他不會成功的。

郁棠看出了他的不自信，一想到他在成長過程中養成了這樣的悲觀主義，她就覺得很難受。

是，她現在拿出錢，馬上能解決困境，在餐廳那次，幫人賠錢，一萬塊對她來說就是小錢。

然後呢，就像季聿懷那樣，季稚川也會想着還她錢，只會給他們造成精神和經濟壓力，對他們實際上毫無幫助。

見少女久久不說話，季稚川以為她對他失望了，他心裏想，離他這個人遠一點吧。

郁棠拉着他的手臂，大步往前走，他驚訝地看着她的背影，從她甩動的頭發都能看出她有多氣憤。

“你怎麽了？”

“去找，相信我，一定能找到的。”郁棠轉過頭說道。

她非要去找，季稚川只得由着她，兩人來到了附近的菜市場，環境髒亂，來往的人混雜。

順着記憶中的路線，郁棠一點點找，她跑到蔬菜攤，扒開菜葉的縫隙，看看是不是被葉子擋住了，被老板嫌棄地罵了一頓。

“要死啊！不買就不要動！”老板面露兇相。

季稚川眼睜睜地看着郁棠，要是他的話，一旦被人罵，他就會起了退縮的心。

然而郁棠絲毫不在意，朝老板笑笑，“對不起，我找東西。”

“找什麽啦！快滾！”

她繼續找，沿着菜市場，一家家找，季稚川看到她被罵，想對她說，別找了，算了吧。

但這些話卡在喉嚨口，他說不出來。

他站在原地好一會，忽然提起腳步，也去他經過的攤位附近找。

兩人走完菜市場一遍，沒有找到，眼神對視的時候，郁棠是有點尴尬的，她都信誓旦旦地說着找到了，結果卻……

“還有哪裏遺漏嗎？”她問道。

“我去買了豆芽菜，但我去那個攤位找，沒找到。”季稚川失望地搖頭。

中午收市了，郁棠看到賣豆芽的小販把剩菜連同水一起倒在排污口，她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就算微乎其微，她也要去看看。

季稚川詫異地看着她。

她拿出手機照了下，然後一臉驚喜，伸出手在排污口的縫隙處撿出一張卡片，擡起頭沖他大笑，“我找到了！”

他忙走過去，用T恤下擺擦幹之後，真的是他那張銀行卡，背面有季聿懷的簽名。

“我看到小販把菜扔在這裏，想着你那張卡會不會卡在這裏，果然是這樣。”郁棠興奮地說道。

“謝謝。”季稚川凝視着她。

“不客氣。”郁棠嘴角上揚，“那以後碰到什麽事情，就算是有一點點可能性，你也不要放棄，好嗎？”

他輕輕點頭。

“下午的課都要開始了，我們快走吧！”郁棠沒有忘記報到的事情，忙拉着他走。

季稚川順利去學校報到，把收費單拍給季聿懷看。

趁着去喝水休息，季聿懷看到了弟弟發給他的信息，他安心許多，本來忙了一中午，很疲憊，但現在有了幹勁和動力去工作。

兩人從學校出來，心情輕松了許多，在便利店買了水，一起回家。

陽光從樹葉間灑下來，天氣好得不可思議，郁棠叽叽喳喳地說着話，季稚川安靜地聽着。

“原來這裏的學校八月份就要上課，上的是高三的內容，上完後就開始高考複習了。”

郁棠思索着說道：“不知道我跟的上進度嗎？”

季稚川的腳步一頓，看向不遠處，高個男生站在路邊，旁邊停着一輛顯眼的跑車，他認出那是郁棠的熟人。

“郁棠，你在這鬼地方幹什麽？”

男聲在前方響起，略顯不善，江子骞冷冷地看着她和季稚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