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夜盡天明,賈蓉剛睡醒不久,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這一片住着的皆是蔭生,和原身一樣出身勳貴,靠着祖先的蔭庇獲來的國子監就讀名額。不需同普通學子似的,還要經過層層考核篩選争搶。
原身自打進了國子監起,便一心一意埋頭苦讀,和周圍人僅僅點頭之交,并沒有交到什麽談得來的友人。
天方亮便來敲門的,賈蓉想不出是誰。
轉念突然想起昨夜次人格和他提過的“自殺”戲碼,賈蓉推測也許是範監丞或者于監丞,擔憂他想不開過來查看。
想畢,賈蓉已走到了門前,雙手放在了門栓上一拉,看到了門外之人,賈蓉的表情有些驚訝,又有些困惑。
來人并非他推想中的範監丞和于監丞,而是看管國子監後門的其中一人。
那人彎了彎腰,笑道:“賈公子日安,因着昨天來找你見不着人,又擔心今日您下學亦是如此,只好在您去聽先生們講課前來尋您,希望您莫要介意小的一大早便來打攪。”
賈蓉搖頭笑了笑,說:“昨兒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太陽沒下山就歇下了,所以并不曾聽見有人敲門。你找我是有甚事嗎?”
“難怪天黑前我來了三四次,敲門一直無人應。”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舉起雙手遞了一個小匣子到賈蓉面前。“這是昨日黃昏落鎖前,有人托我轉交給公子的東西。”
賈蓉滿頭霧水的接過東西,問道:“那人可留下姓名或者什麽話沒有?”
“那小少年說自己叫做梧桐,言說東西是您四姑姑交代帶來給您的。”
賈珍有個妹妹閨名喚做惜春,小了賈蓉九歲上下,因幼年起養在隔壁榮國府賈母身邊,便跟着那邊的姑娘一塊兒排名了。下人們通常稱呼其為四姑娘,即是賈蓉的四姑姑賈惜春了。
至于那叫梧桐的,賈蓉有些印象,是賈珍身邊的衆多小厮之一。
賈珍身邊得臉的小厮,素日裏仗着他的勢,沒少給賈蓉臉色看。只梧桐年紀小,心性純良,恪守本分,每每見了賈蓉都和和氣氣、恭恭敬敬的。
梧桐有個妹妹叫入畫,在賈惜春身邊做丫鬟。興許賈惜春聽說賈蓉和賈珍鬧翻,身無分文就被趕出家門了,憂心賈蓉沒銀兩在外邊過不好,于是拿了自己的私房錢,悄悄讓入畫轉交梧桐帶出來給賈蓉。
賈蓉和那人道過謝,抱着匣子回屋,放到了桌上打開,見是碎銀子、飾物一類的東西,當即便将真相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了。
匣子裏出了裝着的不止銀子一樣東西。另外還有一些能換錢的金銀首飾,半個荷包的金瓜子,以及幾塊玉。
碎銀子大概這些年賈惜春積攢下來的月錢,金瓜子、首飾等等,約莫是榮國府的一些長輩們賞賜的。
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零零總總的加起來,大抵值幾百兩銀子。尋常百姓家一戶人一年的花費也就十幾兩左右,倘若給一人花用,節儉一點兒的話,能花好長一段時間呢。
幾百兩銀子,賈赦在外面随便買一件古董,至少也是這個數的十倍。對于“白玉為堂金作馬”的賈家來說,連一根毫毛都不算。可對于一個幾歲大,還算是孩子的小姑娘而言,卻是她的全部身家了。
賈蓉的指尖輕輕劃過匣裏賈惜春的心意,逐漸笑開了顏。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收到的第一份溫暖。
又道昨晚夜半三更一聲巨響,鬧出的動靜委實不小。寧榮街整一條街的住宅盡數亮起的燈火,幾千張嘴疊加而成的喧嚣聲,在夜裏格外的響亮,吵醒了附近幾條街道的百姓。
很快便有人從濃煙飄起處,發現了出事地點乃寧國府,各種不好的猜想冒泡似的冒了出來。
等到朝曦初綻,京城從夢裏蘇醒,在一張張的口的傳播下,不利于賈家的流言以飛一般的速度流傳開,賈家要出手封口已經晚了。當然,這麽大的動靜,也不是賈家想瞞就瞞得住的。
與此同時,寧國府內部亦不甚安寧。
首先,秦可卿的身子被一群護衛和小厮看過了,哪怕賈珍封住了下人們的嘴巴,也無法改變她失了清白名的事實,不管出于何種考慮,秦可卿絕不能再繼續留在寧國府裏。
賈珍心裏頭畏懼天罰降臨己身,着急着和秦可卿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于是趁勢提出送秦可卿去庵堂修行。
秦可卿五內如焚,怨恨如附骨之疽纏繞在心,讓賈珍翻臉無情的嘴臉氣得全身骨頭發疼,差一點兒就不管不顧和賈珍撕破臉。
秦可卿自知賈珍不是賈蓉,不能與之硬碰硬。遂隐藏起了所有的情緒,低泣哀求賈珍等她養好了臉傷再去庵裏。希望安撫好賈珍暫時留下來,再做其他打算。
她傷心欲絕的神情,激起了賈珍心裏的憐惜。
不得不承認,秦可卿确實了解賈珍。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賈珍剛點頭答應了她的請求,府裏便出現了一些對兩人不好的風言。
深夜“天罰”展現出了賈蓉想要的力量。
籠罩在“天罰”帶來的恐慌氣氛中,人們想起了賈蓉控訴賈珍和秦可卿通女幹的話語,當初盲目篤定兩人關系清白之人內心動搖了,丫鬟婆子私下裏議論秦可卿和賈珍不幹不淨,自然而然的便流言四起了。
賈珍知悉府中流言後心慌意亂,為保自身,再不顧念和秦可卿之間的舊情。趁着秦可卿休息時,派人堵住了她的嘴強捆着她去了庵堂。緊接着,他又逮住了幾個議論的下人殺雞儆猴,這才吓住了全府的下人,鎮壓了下了流言。
處理了秦可卿,壓下了府裏的風波,賈珍自認為已經收拾妥當了令他頭疼鬧大的爛攤子,心頭大安。
然而,他放心得太早了。
賈珍所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大戲才敲響了鑼鼓,将将開場。
彈劾他的奏折源源不斷的呈遞到皇帝禦案的桌面上,早朝期間,文人集團的官員紛紛站出來奏告賈珍敗壞人倫,霸占子妻,驅趕其子賈蓉出家族,不仁不慈,不恥不儀。請求皇帝革除其爵位,重重罰之。
賈珍作風不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許多儒派官員縱然看不慣他的行事,但鑒于賈珍的行為并未觸及他們心中的底線,所以他們至多只是看不過眼,嘴上唾棄不滿,并未鬧到皇帝面前。
可是,此次賈珍和秦可卿通女幹,要逼死其子,委實荒唐太過了,壓根不是人能幹的出來的事兒!
這已經觸及到了文官心中的禮法,越過了他們忍耐的界限,觸犯了衆怒。以至于賈珍千夫所指,萬人所唾,遭到了文官集團的攻擊。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随機掉落紅包喵嗚~
謝謝小小燕子飛啊飛扔了1個地雷
謝謝張安心扔了1個地雷
謝謝?西索~☆?扔了1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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